《生来骄傲》将吉

12、chapter 12

　　薛白跟在裴舟后面上楼。

　　打开房门，摁下门边的电灯开关，薛白环视一周。还行，屋子里收拾得挺干净的，也没有奇怪的味道。

　　薛白先进屋，将包和单反放在摆在墙边的一个小桌上，走到那张不大的双人床前，掀开被子，床单铺得平整，又抓着被子闻了闻，只有洗衣粉的味道。薛白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扭头和跟进来的裴舟说：“床单这些应该是都是新换的。”虽然在她看来这家小旅馆环境算是很不错的，但那是建立在她睡过草垛，躺过木板的前提下，放到裴舟身上，她还真有些担心他适应不了。

　　“嗯。”

　　见裴舟看了一圈，脸上没有露出不可忍受的表情来，薛白又钻浴室里去了。几分钟后，兴冲冲地出来，“这里可以洗澡！”说完，又补了一句，“当然，肯定是赶不上你以前住的那些酒店就是了。”

　　裴舟轻轻笑，将外套脱下来放在床尾，解了袖扣，将衣袖半挽，“我是个男人，没你想得那么娇气。”

　　“那就好。”薛白点点头，继而又问：“你要洗个澡吗？”

　　“好。”

　　薛白对屋子、床的要求不太高，干净就行，但是毛巾这种会直接跟皮肤接触的，她还是会小洁癖发作。趁裴舟还在洗澡的时候，薛白去楼下，找老板娘买了两条新的毛巾。

　　“叩叩叩。”薛白敲了敲浴室的门，发现门锁是坏的，也不等裴舟答应，推开一条缝，将新毛巾递了进去，“条件有限，没有浴巾，这个将就着用一下吧。”

　　很快，里面传来了脚步声，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手上的毛巾被人接了过去，“谢谢。”

　　“有什么事叫我。”说完就走开了。

　　薛白最喜欢乡下的雨天。

　　这里雨天是正儿八经的雨天。天是阴沉阴沉的，雨水哗啦啦，格外痛快，落下来渗进土里，汇进河里。因为下雨人们都呆在家里，仿佛全世界都在这雨里静下来，慢下来。不像城市里，明明下着雨，天却是明朗一片，雨水里满是灰尘的味道。像是怕打扰生活节奏太快的人们，雨总是下得淅淅沥沥的，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偶尔也有下得大的时候，但却大得似乎要将人吞没。

　　薛白就站在窗边，看雨，顺便等着裴舟出来。

　　因为没有换的衣服，裴舟出来的时候还是穿着之前的衣服，白色衬衣，领口微微敞着，发尖湿漉漉的，脸被水汽蒸过，皮肤格外细腻。薛白盯着他看，越看越觉得他像陈叔菜园子那些纯天然、无污染的大白菜，一掐全是水，还格外的脆。

　　意识到自己把裴舟比作大白菜，薛白自己都被逗乐了，差点没忍住笑出来。避免裴舟看出来追问她，薛白连忙抓了毛巾直奔浴室。

　　薛白简单地冲了个凉就出来了，看见裴舟正穿外套，皮鞋、手表都已经穿戴好，看样子是要出去。薛白问：“你去哪儿？”

　　“我去车里睡。”说着就往门口走。

　　薛白上前两步，把腿伸到他面前，拦住，没好气地说：“能不能别总是把自己想成一个禽兽？”

　　裴舟看着她的眼神里先是一瞬间的诧异，后面的情绪她还没看清，就被笑意掩盖了。

　　摸了摸鼻子，裴舟笑着说：“我不是担心我自己。”

　　闻言，薛白不禁翻了个白眼。不是担心自己，难道是担心她？

　　“放心吧，我还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薛白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饥不择食？！

　　裴舟挑挑眉。

　　见裴舟不走了，薛白折身把自己先前去拿毛巾的时候倒的两杯梅子酒从桌子上端了起来，递给裴舟一杯，“尝尝，这是他们自家酿的梅子酒。”

　　裴舟接过，小酌一口，点头，“不错。”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记得好像你不喜欢酒，什么时候变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酒？”薛白好奇反问。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闻到我身上的酒味，喜恶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是嘛。”时间有些久远，薛白已经不记得了。她笑笑，想了会儿，道：“被逼着喝酒，自然就不喜欢。自己想喝才喝，自然就喜欢了。”

　　听她说完，裴舟只是浅笑。

　　薛白盘腿坐到床上，端着杯子小口小口地抿着。见裴舟一直站着，便叫他坐。

　　两个人就一个盘腿坐，一个侧坐，一边喝着梅子酒一边闲聊。薛白跟他说自己在青山镇发生的一些事。裴舟就跟她说一些自己遇到趣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点酒，说到好笑的地方，两个人全然不知矜持为何物，哈哈大笑。

　　像是有一种默契，谁也没有说起三年前的事情。

　　雨还在下。雨水打在窗台上，溅起细细的水珠。屋里亮着一盏暖黄小灯。空气里弥漫着坠着水珠的树叶的清新味道……

　　*

　　裴舟从久违的睡饱了的感觉中醒来，缓慢地眨着眼扫了自己所处的房间一圈，愣了愣，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儿。视线一垂，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薄被，而睡着前迷迷糊糊中盖在身上的外套不知所踪。

　　他没着急起来，仰躺着盯着屋顶发呆。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安稳的一觉了，而且是在没有吃安/眠/药的情况下。太过匪夷所思，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你醒了？”

　　一个声音乍然响起，裴舟猛地转过头。

　　薛白洗漱完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裴舟睁着眼睛发呆，下意识地问了声，却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

　　“嗯……吓到你了？”

　　薛白有些不好意思。边问边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打开窗户，雨后清晨干净的空气扑面而来。薛白眯着眼深吸一口，再很是满足的缓缓舒出来，看着远处的山道：“昨天晚上聊得太嗨，都忘了关窗户了。还好窗户底下没有东西，不然不知道会被雨水泡成什么样。”

　　“你起来关的？”

　　听到裴舟的声音里满是惊讶，薛白侧身，笑了笑，“不然是你梦游起来关的？”

　　言毕，薛白屁股一歪，坐到床边，对刚刚坐起来的裴舟道：“再说句话来听听。”

　　或许是她说话的语气太像调戏，裴舟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没照做。

　　“昨晚我似乎抢了你的被子，半夜起来才发现你被我欺负得只搭了件外套在身上，看看你有没有感冒。”薛白解释。

　　被子不是她抢的，而是他专门帮她盖上的。听到这个解释，裴舟忍俊不禁，掀被下床，“没有。”

　　薛白品了一下他的声音，似乎的确没有什么异样，道：“没有就好。赶紧洗漱吧，楼下有买汤圆的，芝麻馅全是现做的，可香了。”她刚刚出去买牙刷的时候，被那香味馋了一路，要不是还没洗漱她一定吃一碗了再回来。

　　薛白坐在床尾，双手撑在身后侧，看着窗外，等裴舟洗漱完。

　　裴舟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薛白坐在床上，大雨过后那清澈柔和的阳光刚好漫进屋里来，轻轻地洒在她身上。像是听到他出来的脚步声，她在阳光里回过头，脸上挂着笑。

　　那一瞬间，裴舟恍然觉得自己此刻身处史密斯博物馆，被那颗世间罕有的“Queen Mary”晃花了眼。

　　“好了？”薛白起身。

　　“……嗯。”

　　“走吧。”

　　*

　　当天晚上，薛白和裴舟就回到了B市。

　　薛白看着车窗外的夜景，不自觉地将现在的模样和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对比。有些地方变了有些地方还是和以前一样。

　　三年了，她还是回来了。而回来就意味着她躲了三年的那些人和事都不得不去面对。

　　裴舟没有征求她的意见，直接带她回了之前她住过的那套公寓。

　　薛白光着脚在客厅里转了一圈，装修都没变，忍不住酸裴舟一句，“你手上那块表都能再买栋房了，这里连装修都还是以前的。”

　　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对他生出感谢。对于薛白来说，这个房子就像是一个很安全的壳，住在这里，只要她呆得住，不出门，就不会有人知道她已经回来了。不相干的人不会知道，叶岚也不会知道。

　　对她的话，裴舟只是一笑置之。

　　在这里住了不短时间，时隔三年再回来，薛白很快就习惯了。裴舟洗了个澡，简单交代了一些事后，又出门了。

　　看着关上的房门，薛白舀了一大勺冰激凌喂进嘴里。

　　三年了，没想到他的夜生活还是这么丰富。

　　*

　　昨天又是坐车又是坐飞机的，薛白第二天睡到了中午。其实如果不是裴舟的电话，她估计还会继续睡。

　　裴舟打电话来说，阿姨今天下午才能去上班，让她一起出去吃午餐。薛白准备换衣服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唯一的一套衣服昨天晚上洗澡之前已经全扔地上了。打开衣柜门，以前留在这里的牛仔裤还勉强能穿，但是上衣都是她十八岁的衣服，现在穿太过幼稚。

　　纠结了半天，薛白灵光一现，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薛白在裴舟的衣柜里随手拿了件白衬衣套上，把长长的衣摆掖进裤子里，衣袖半挽。不知道把头绳扔哪儿去了，薛白只好披着头发，出门之前用手抓了抓，然后拿了顶黑色鸭舌帽戴上。

　　薛白本来还在想怎么打车过去，一下楼，发现已经有司机在等着了。

　　*

　　裴舟订了一家中餐厅。

　　本来心不在焉地听身边的女伴说话，看到薛白进来的时候，裴舟注意力一下转了过去。要知道她身上穿的衬衣可是他新宠，刚买没多久。

　　倒是不客气。

　　裴舟嘴角弯弯看着她走近。这么一看她，不禁暗自感慨，小丫头也长大了。黑色长裤白色衬衣，干净利落。原本栗色的卷发也没了，现在是黑发齐肩，自然的带着些弧度，给人感觉格外舒服。可能是在乡下待的时间长了，沾了花花草草的习性。

　　薛白本来以为就她和裴舟两个人，等到了之后才发现，裴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竟然叫她来当电灯泡。

　　在他对面坐下，薛白摘了帽子往边上一扔。

　　“衣服不错。”裴舟笑吟吟道。

　　闻言，薛白不自主地低头看了眼，反应过来自己是顺了他的衣服，一抬头，笑得人畜无害，“勉勉强强吧。”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因为跟裴舟身边的女人不会有什么交集，从坐下，薛白就没正眼看过坐在斜对面的人，更没有要结识的意思。似乎看穿她的心思，裴舟也没多事。

　　结果，不知道是因为她的无视还是因为她身上那件男式衬衣，或者两者兼有，从开始吃饭，那女人就卯着劲在她面前拉着裴舟秀恩爱。薛白想着桌上的菜不错，就忍了，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耳聋眼瞎的残疾人。

　　但当女人嗲着声音非要裴舟喂她吃饭的时候，实在是影响到食欲了，薛白“嗒”一声放下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