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愫暗生》十三思

4、第三章

　　一句话，四个字就好像掷下了惊天骇浪的结果。陈小西缩在关言怀里，抱着他的腰都不愿意去看那两个人的表情。
　　怕看见厌恶。怕看见鄙夷。
　　毕竟这一句话，在社会主流看来，应该就与“我精神有问题”并无二致。可以理解的人有，但不会多，就算是在一些精神医学方面的大家在不断的一遍遍重申“精神病只是一种疾病，大多数精神病不具有害人性，病人也不是疯子”……可是社会有其封建滞留的顽固性，大多数人，依旧将精神病视为洪水猛兽，稍微好一些的人，会用充满同情的眼神对待他，觉得，“好可怜啊，这个人疯了。”
　　更别提划入精神病范围，还被额外定罪的“同性恋”。
　　可是这多荒唐。
　　……

　　“哦，怪不得我昨天好像在你家看到了小西的样子。”
　　何沉的反应却似乎平淡的出奇。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关言说的了。

　　窝在关言怀里的陈小西身体一僵，苍白着一张小脸探出头。小心翼翼的看向那两人，干净的过分的眼眸里隐隐可见一触即碎的恐惧、脆弱。
　　“何沉，你没有觉得……恶心吗？”
　　何沉平静的凝视着陈小西，摇摇头。

　　“也不会……因为我是同性恋而讨厌我？”
　　摇头。
　　“也不会因为这个以后就跟我疏远，觉得我不正常？”
　　摇摇头，何沉抬手赏了对方一个暴栗。
　　“你一天到晚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啊！”

　　“唔……”陈小西被击中那一下，有些委屈的捂住了脑袋。眼眶里却盈盈闪动着泪光，“太好了，何沉……”
　　说着就一把掀开被子要去拥抱他。
　　何沉刚想制止，就看见关言已经替他把陈小西重新塞回了被子里，他走过去微微俯下身给了委屈的陈小西一个安抚的拥抱。
　　“呜……我之前，就好怕你知道以后，会讨厌我，会觉得恶心，然后，然后就会不要我这个朋友了……呜，还会顺带牵连关言……”
　　好友难过的都要打起嗝来，何沉耐着性子安抚着陈小西，心思却由着陈小西这件事起头，千回百转起来。偷偷瞥了一眼一旁的胡铭齐，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扶住陈小西的肩，面色严肃。
　　“小西，我也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情。”
　　眼泪鼻涕哗啦啦的陈小西：“？”

　　胡铭齐顺利地接收到了来自何沉的情绪波动信号，走了近来，一把揽住何沉的肩。用陈小西最常见到的那种可以体现长兄威严的表情，正色道。
　　“我和何沉，也在一起一段时间了。”
　　眼泪鼻涕依旧哗啦啦的陈小西：“……？！！”
　　或许旁白君可以给陈小西加一句话来着重表达他此时的心情。What’s the fack？！！

　　看着自己的爱人由梨花带雨一瞬间转至“挂着泪珠子的懵逼”，关言就显然自然得多，大概是之前就已经猜到了一些的缘故，笑着对何沉说了一句“恭喜”。
　　顿了一会，又加上一句“这么说昨天那块你宝贝的很的芝士蛋糕，大概就是他买的了吧。”
　　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个，原本看上去很沉着冷艳的何沉楞了一下，迅速泛红的耳尖瞬时破功。而胡铭齐则眼睛一亮，转头就对着何沉的双眼。
　　轻咳了两声作为掩饰。何沉状似无意的朝着另一边方向瞟去，“只是很久没吃过芝士蛋糕了……”
　　胡铭齐咧起嘴角，“那我以后天天给你带。”

　　何沉不自然的略过这个话题，又提起了之前陈小西的事。那小孩儿呆愣愣的，关言揽在怀里哄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晕晕乎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在关言怀里仔细的构建了好久的语言，才终于开口。
　　“我之前……就是，把我和关言的事告诉了家里面，可是家里人有一些不能接受，我就只好脱离了家族，搬到了关言这里来。”
　　“脱离？”胡铭齐颦起了眉头。
　　脱离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或许只是陈小西小孩子一样的气话，过两天双方都消停了，依旧会回家里做一个闹完了气的乖孩子。但同性恋这种事情，家里人的接受能力能有多高自己也大概可以想象，陈小西想要等家里消气看开，难度几乎不亚于七月飘雪，因此，这个脱离……
　　“表哥，你别瞎捉摸了。”陈小西神色有些暗淡，但双手却是紧抓着关言不肯放。“是我提出来的，我搬着行李箱永久离开家里，断绝所有关系，他们也就全当没有我这个儿子……亲子情缘断了，但是我想，他们应该也不至于会断情绝义到举报我，亲手把我送进精神病院。关言的姓名我根本就没有透露给他们，所以也是没有问题的。”
　　“就是……恐怕以后，都不会有陈小西这样一个人了。”
　　……委委屈屈的样子。

　　“……你傻不傻啊你。”何沉冷眼插了一句嘴进来。“陈小西就在我眼前，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成天都想着些什么有的没的。”
　　关言叹了口气安抚他。“没关系，有多傻我都愿意帮你埋单。”
　　……所以说还是傻咯？

　　从关言家里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已经日近黄昏，胡铭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准备离开，走了两步，何沉稍显迟疑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要不……你今晚住我家吧？”
　　立马收住自己本来就刻意磨磨唧唧的脚步，转身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好啊！”
　　……怎么有一种上当受骗了的感觉。
　　何沉抿抿嘴，虽然是这么想，不过还是傲着打开了家门给胡铭齐找了一双新拖鞋。何沉的码数，他穿起来有些小了，脚后跟剩了一小截像是荡在空中找不到地方落。
　　这个人的脚怎么这么大，何沉看着完全不合适的拖鞋穿在胡铭齐脚上，有些为难，“我再去给你找找别的。”
　　“不用了。”胡铭齐从后面搂住何沉打算再转身去找鞋的身形，声音隐隐带笑。“你别把我赶出去就好了，不怕你给我穿小鞋。”
　　“谁要给你穿小鞋了！”被胡铭齐这么一调笑，何沉有些窘迫。给了人一眼刀，伸手越过人把身后的大门拉上，确认没人看见了以后，狠狠地在胡铭齐还只穿了双小凉拖的脚上踩了一丫子。
　　“能好好说话了吗？”还没松脚，何沉抓上胡铭齐的肩膀，抬头直直盯着，然而隔着身高差的鸿沟，不知道怎么的这副样子倒是越看越不对味儿。
　　“能，能，大爷我们有话好好说，”胡铭齐像是憋着笑又忍着痛，一副投降的语气，却伸手将抬头瞪着自己抱紧，两人之间原本就离的很近，胡铭齐一抱直接就将人拥了个满怀。略感满足，连脚上的痛都可以忽视些许。
　　恼羞成怒的媳妇儿就是得靠哄的。
　　离他太近，何沉本来仰着脸瞪他，强硬的表情却在身体贴近、对方的温度顺着神经传导到大脑的时候不自觉放缓，甚至胡铭齐的鼻息打到自己脸上，他都不可控制的感觉到大脑一阵欣喜，每个细胞都传递着“喜欢”的讯号，忍不住笑了一下。
　　低下头，一把推开胡铭齐。
　　“我困了，先洗澡去睡好了。”
　　说完就转身回房，拿好换洗衣物进了浴室，直接把胡铭齐晾在了玄关处。只剩了几句漫不经心似的话语跟着何沉的动作左右飘荡，“卧室有电脑游戏，你自己呆哪儿去玩吧。”
　　心不在焉的清洗过，何沉从磨砂的浴室往外瞟，雾气氤氲，什么都看不到。但是虽然如此，他也总觉得空气里现在到处都充斥着暧昧因子，就好像刚刚胡铭齐的动作是一个开关……
　　心底摇摇晃晃升起几丝甜蜜。
　　已经洗得差不多了，何沉干脆关了水。
　　何沉的小房子是租的那种单人大小，一室一厅，全精装修。浴室也是那种用磨砂玻璃隔开的独立小隔间，从里面看不到外面，从外面虽然也看不明确，却能在灯光下看到动作的人影。
　　胡铭齐坐在卧室里的小椅子上，好半天才等到何沉出来，擦得半干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他顺着站起身，将何沉拉过坐在之前自己坐着的软椅上，自然而然就接过他手上的毛巾，帮他接着擦起头发。
　　动作轻柔，一言不发。何沉也就没说话，任着自己的头发被折腾着，但是忽而就有一种气氛突然从旖旎转为温馨的感觉，就像是多年以后的生活伴侣，在一起过了很多年，温柔的甚至让人想要把下半辈子都交付在这一刻。
　　“好了。”胡铭齐收起手里的毛巾，微微一笑，“擦干了才不会感冒，”说着顺手一捏左手边的耳垂。“现在乖乖在床上等我吧。”
　　耳垂被人揉捏，何沉禁不止一瑟缩。刚刚还好不容易建立的一点温情顿时荡然无存，看着胡铭齐进浴室的背影，低声暗骂一句。
　　死占嘴上便宜的流氓。
　　水声从浴室里传出来，哗啦啦的声音引人浮想联翩。何沉忍不住撇头看一眼，胡铭齐的身形透过浴室的磨砂玻璃，影影绰绰，何沉可以看见胡铭齐抬起双臂洗头的身形，从一旁置物架拿起沐浴露的身形，以及，他弯下腰……
　　何沉忽然意识过来，刚刚他洗澡的时候，胡铭齐是不是也像这样，看他看的清清楚楚？！
　　何沉家的浴室正对卧房，还是磨砂玻璃，只要不关门，简直跟宾馆里情侣套房的效果一样儿一样儿的。何沉以前从来都是一个人住，所以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现在想起来，自己刚刚岂不就像是，把自己，像一根大鸡腿一样“啪”的亮在这个死流氓面前？！
　　皱紧眉头。
　　何沉翻了个身，将被子向上拉了一节，盖住脸，只剩下一双充满懊悔神色的眼睛。
　　胡铭齐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把自己藏进被子里的何沉。没有睡衣，胡铭齐仅仅在下身围了一条毛巾就出来了。
　　“何沉，有别的衣服吗？”
　　何沉闻声从被子里探出头看去，原本想说什么，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哽住了，翻身准备下床。“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找。”
　　“算了不用了。”胡铭齐叹一口气制止何沉的动作。“想一想你这里应该也不会有我的尺寸的衣服。你……”眼睛对上何沉，眸色一暗。“你介意我，裸睡吗？”
　　简直都不想说这个凑不要脸的流氓什么了。
　　两人目光交汇，沉寂了一瞬间，胡铭齐双眼动也不动就这样看着何沉，盛满情深，好像刚刚说出口的不是什么流氓话，而是一些动人之至的情话。
　　“……”何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介意。”
　　“我的衣柜就在床旁边，你去随便找一套衣服穿上，就算小也不准脱，你这么大的个头说不定我还能帮你缩水缩水，不准乱耍流氓！现在，去！”
　　何沉居然是红着一张脸，尽力平静的说出了这些话。
　　“啊……好吧。”胡铭齐像是早知道会是这种回答，颇为无奈的笑一笑，低头埋在何沉颈侧，就在何沉以为他会靠一靠就起身离开的时候，颈侧一阵湿热。胡铭齐埋在那儿印下了一个吻，甚至还伸出了舌尖轻轻舔舐。
　　何沉被激的一哆嗦，差一点就从旁边抓起一个枕头拍过去，连忙把人推开。
　　“消停会儿。”
　　胡铭齐像是委委屈屈的抬起头，“连亲都不让我亲一下了。”牵起何沉放在身侧的左手，用唇在手背上轻点一下，“那我亲这儿总行了吧。”
　　何沉牵起唇角的弧度，手上却把胡铭齐挥开。
　　胡铭齐穿衣服的时候，何沉又再度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只探出个脑袋，“你今晚睡这里没问题吧？”
　　“没关系。”胡铭齐坐上床，身上穿着何沉明显小了一大截的衣服，“明天上午几节公共课，翘了也没问题。”
　　“那就好。”何沉抱上刚刚爬上床的胡铭齐，心满意足的闭上眼。
　　“一会儿你关灯。”
　　胡铭齐轻应一声，抽出一只手环过他。拉一下自己蹩脚的衣服，轻声应道，“安心，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