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大唐风雨令》周北纬

30、扬州兵变

　　恒峥杨语欢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明明跟着李孝逸大军去了扬州的人，会突然出现在这，更没想到的是，他俩的表情不好看，可老令主的脸上却是一派轻松。

　　他自顾自的坐下，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后问：“有酒么？”

　　杨语欢瞅了恒峥一眼，也不敢叫人，自己出去提了壶酒回来热上了，嘴里还在解释：“酒太冷了，喝进去怕是对身体不好，老令主不妨再等等。”

　　“等等其实是无妨的，怕就怕，等了也喝不到热呼的。”老令主一语双关，他瞅瞅恒峥又瞅瞅杨语欢，最后把视线落到了恒峥身上：“我听说太后找你了。”

　　恒峥犹豫了一下，知道逃不过去，索性认了：“是。”

　　“你真打算与太后沆瀣一气？”老令主问的不紧不慢。

　　恒峥再一犹豫，索性又把话说的直接了些：“风雨令怕早就不是铁板一块了吧，老令主不也站向了太后一方。”

　　“对。”恒峥直接，老令主也很直接：“风雨令的分崩离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是外界还不知道而已，当然，若不是这次英公兵变，可能老百姓都不知道大唐还有风雨令的存在。”

　　恒峥不知道老令主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也没敢出声。

　　杨语欢在一边站着更是不声不响，生怕言多必失，触了什么霉头。

　　倒是老令主，看出了两人的紧张，笑了：“别这么紧张，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恒峥依然没敢出声，于是老令主又加了一句：“我来呢，也是来和你们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恒峥略一犹豫，恭身行礼：“愿听老令主安排。”

　　杨语欢听闻此言，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

　　她和恒峥相识那么多年，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既然两边都不得罪，那索性就和稀泥算了，但她，并不愿意这样。

　　与其两边不得罪，最后谁都不讨好，还不如言明自己的态度，再不济，也问清楚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也好为以后做打算。

　　**

　　杨语欢怎么想的老令主不管，反正他在意的只有恒峥的态度，而且，他也没遮掩，径直说了自己的意思：“太后既然找了你，那么你就应该知道太后已经见过我，并且谈过了。”

　　恒峥只能点头。

　　老令主见他也不瞒着，露出了一点满意的表情：“太后对我说的意思是，她要通过我知道风雨令的宝藏在哪，同时，要我把风雨令全数交给她来打理，你知道不良人吧。”

　　恒峥再度点头。

　　“官府征用有一些有恶迹的人，充任侦缉逮捕的小吏，这些人平常日子里是上不了什么台面的，但有一些事，太后却又不得不依靠他们来做，时间久了，争议自然也多，而太后的意思，就是要我把风雨令交给他们。”

　　老令主略一停顿，吐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洪泽天。”

　　恒峥愣了愣，杨语欢的表情也有些异样。

　　她俩知道这个人。

　　洪泽天是不良帅，也就是管那些不良人的头头，不良人本来就是有恶迹的人，他这个不良帅却是出身良好，父亲在武承嗣走后接任了太常卿，同样时不时的会与皇亲国戚们打交道。

　　然而，洪泽天出身虽好，这人的名声却是一般，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洛阳城的官宦子弟们，没有愿意和他来往的。

　　原因很简单，这人眦睚必报。

　　官宦子弟们，素来都不怎么和百姓素人打交道，他们大多都自成一个小圈子，今天叫着这个斗个鸡，明天叫着那个走个狗，至于有报负的，也都会相约着去跑个马打个猎，要么就凑在一起打马球，以求多交几个朋友，便于日后在这个圈子里混的再好些。

　　这也没办法。

　　大唐虽然不再是九品中正制的规矩了，可选官什么的还是会看出身和地位，再说，多个朋友路好走的道理，谁都懂，因此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他们都不会特意的得罪身边人。

　　可那个洪泽天，却几乎把身边人得罪个光。

　　喜与人争短长，更乐于与人打架斗勇，重点是，他打就打了，还不能输，输了以后就会想办法报复你，动不动还玩些阴的，这样的人，时间一长，大家便都知道需躲着些，于是，他便被孤立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被孤立之后，却被武后看中了，特意叫去当了不良帅，给了太后令，时不时的可以出入宫中，这更是助长了他的气焰，却也因如此，身边又重新凑了一些阿谀奉承的人。

　　正因为人品不过关，所以老令主刚听到武后的提议时就给否了：“风雨令不能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恒峥刚要说话，杨语欢却冷不妨插了一句：“老令主……应该不是真的投了太后吧，应该还有所安排？”

　　“是。”老令主一点头，对她倒是客气的，就连表情都跟着暖了三分。

　　见状，恒峥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老令主看了他一眼，倒也没问，想了想又说：“我的目的，是把我手里的风雨令，和皇室的那枚风雨令结合起来。”

　　“宝藏？”恒峥没听懂。

　　老令主笑着摇头：“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宝藏，还是为了李唐天下。”

　　恒峥只能摆出一脸不懂的样子。

　　老令主叹了口气：“我现在需要找出风雨令在哪位皇室成员的手里，然后才能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林歆估计也是这个目的，而且，他也借着一些事情把矛头指向了天子李旦，可是……”

　　老令主突然垂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杯，掩住了表情：“我与天子接触过，他却不认。”

　　“不认？”恒峥愣了：“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老令主摇头：“豫王这孩子，性格上着实像他父亲……”

　　他感慨完了，想了想又说了一句：“或者，他与太后之间，还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

　　老令主说着话，把视线转向了恒峥：“既然你已经和太后有所接触，太后更有意让你取代我的位置，那么，你就顺着太后的意思做下去吧。”

　　**

　　就在林歆和空语还在研究风雨令下一步怎么办的时候，苗秀和秋茗已经悄然混进了李敬业的大军，并随军一路向南，先到了润州。

　　人到润州，苗秀才知道战争对于老百姓来说，是件多大的灾难。

　　没有耕的田，没有住的家，个个都处于流离失所的状态，但，若真是没了家还是幸运的，很多人连命都没了。

　　穿着一身军装混在军队里的苗秀不止一次的看到攻城后，与战士们疯狂掠夺相对应的，不是年迈的母亲抱着尚在壮年的儿子哭到死去活来，就是女人抱着死去的丈夫木然无泪……

　　他们身后，永远都是燃着火，化成灰的破败房子，而她们，似乎并不知道如何躲，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我以为，所谓的义军起码会顾忌一下她们日后的生活。”苗秀到底是个女人，着实看不下去了。

　　秋茗立即拉她：“小声，不要让别人听见。”

　　苗秀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没再言语，弯身拉起了一面破旗，盖在了一个女人的尸体上。

　　那女人小腹微隆，看样子是刚刚有孕。

　　不久前，苗秀还在随着李旦的过程中侍奉身怀有孕的窦娘娘，看到这一幕更是格外的心酸。

　　“这就是打仗。”身后，秋茗眼看着阻止不了她的伤感，便说了一句远超于他年龄的话：“所以，圣人才格外不想打仗。”

　　苗秀微微愣了下，回头看着一脸是灰的秋茗。

　　外面，刚刚杀戮完的战士们还在抢夺着城里的珠宝，欢愉之声与眼前的残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中间更夹着一些女人的苦求与哀号，扰得苗秀心乱。

　　秋茗的话让她心更乱：“圣人不想打仗，所以，他也不想参与与风雨令有关的事。”

　　“什么意思？”

　　“圣人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么，他是皇室成员内风雨令的执令者，可是，圣人一直都很犹豫这个身份，现在，更是因为一些事情，想远离风雨令。”

　　秋茗像是觉得自己的话没说明白，又加了一句：“我是说，圣人自此以后，不会再提风雨令的事，就当没有这个东西，所以，也让我找机会把这个话带给你，让你别再想风雨令的事，尽早回洛阳。”

　　苗秀一愣，刚要说话，秋茗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追了一句：“但是圣人答应你的事还是会做的，他这回派我出来，除了要我保护你之外，还有一个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帮你彻查当年乐家灭门一事的始末，所以，他希望我能顺路劝你回洛阳。”

　　苗秀被他这一段话说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掠夺的声音就在耳边，她都无心去管了，只怔愣的看着秋茗，完全不知道能说什么。

　　评心而论，她并不在乎风雨令会怎样，虽然那令印是乐家制造的，但过后便与乐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可是，那是在以前……

　　苗秀茫然的转头看向他们藏身的巷外。

　　士兵们的狂笑依然在继续，百姓的哭嚎也在继续，他们明明是一样的血脉，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沦落至此，生死相残到人性全无？

　　而天子李旦说，他要远离风雨令，意思是……也要远离这些战争引起的是非吗？

　　可，他是天子啊！还有，她要自己回洛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