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方休》冥飞鱼

6、6

　　“王浩，来啦。先换上制服吧，客人一般九点左右才开始陆陆续续的来，我先带你熟悉一下环境。”同王浩说话的是昨天没见过的人，他自我介绍是王浩这些服务员的领班经理张棋，昨天请假了。
　　“棋哥，你好，我马上就换好。”王浩也随这里的人，只要见到比自己大的都叫哥。他自己的名字倒是没改，因为潘队说叫王浩的人太多了，改不改都没什么差别。
　　张棋带着王浩大致走了一遍，并告诉他需要负责的几个包厢。并且告诉他最重要的两点，其一是没说能去的地方千万不要去，其二是在包厢里不管看到了什么就当什么都没见到，简而言之就是明哲保身。张棋看着王浩还算老实的样子，只强调了三遍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接下来给他介绍了大致的酒类和放置的地方，给了他一张清单，让他记下这些酒的名字后就离开了。
　　王浩看着这个如同地下王朝的酒庄，完全不敢想象。他自小生活贫困，连多买一瓶可乐的钱都没有。数量和品种如此众多的酒类他基本见都没见过，一下子之间见到这些，不禁有些傻了眼。好在大部分的酒都有中文名字写上，可饶是这样，绕了一圈酒庄，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直到听到孙晴来叫他去上班，也才记下了冰山一角。
　　“王浩，你别着急，我当时记下这些酒的名字可是花了差不多两个月。”孙晴笑着安慰王浩，不过他没有告诉王浩自己以前因为经常拿错酒不知道被骂了多少回。
　　“这两边的包厢就是你负责的范围，记住，我们什么事情都不用管，只管上酒就好了，加油！”孙晴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同他加油了一声。
　　王浩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马上就要开始了。
　　“王浩，302包厢上三瓶酒。”
　　“王浩，308包厢上五瓶酒。”
　　“王浩……”
　　一个晚上王浩就一直在不断的上酒中，在这个王浩完全陌生的国度里，人多的简直不可思议，客人如潮水一般的涌入涌出。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张棋叫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视而不见，人喝高了后，就各种丑态百出，什么污言秽语都说的出，各种小动作都不断上演，就差直接在包厢里宽衣解带了。
　　王浩表面如木头人一样目不斜视，但内心里其实是翻江倒海的。在这里，毫不夸张的说，他看到了百态人生，既有来这为奉承他人低声下气的人，也有仗着自己一点权势颐指气使的人，还有平日在生活中惺惺作态而在这里找到隐秘快感之人，而最多的是为了生活不得不出卖自己一切的各色人等。
　　这间会所之所以能这样受到这些人的欢迎，其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它能保障来这里每个人的隐私。不论你在白天是平常的上班族还是威风八面的老大，到这里后，只要你付的起钱，就能得到一样的对待。这里并没有人有兴趣知道你白天是什么样的，大家关心的只有你口袋里的钱而已。
　　王浩在这里转眼就工作了大半个月，因为他聪明知进退，颇得力哥的赏识，身边的同事也都不是难相处的人，很快也都熟识了起来。而跟王浩混的最熟的非孙晴莫属了，因为王浩平常是个挺冷漠的人，唯有孙晴这样人来熟的人才会毫不介意王浩的沉默寡言，自顾自的说个不停。
　　“王浩，305包厢，上八瓶。”孙晴知道自己反应比较迟钝，又不怎么机灵，一般情况下只能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伤春悲秋，只有特别忙的时候，力哥才会把他调过来帮忙，而他最喜欢就是叫唤着王浩做这做那。他跟王浩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他平常抓着个人就叽叽喳喳个不停，而王浩是可以半天都不说话的人。他连小学都没毕业，字还没怎么认全，但王浩倒是满腹经纶的样子。他长的秀气，经常被人开玩笑说很娘，王浩一看就男子气概十足，长的十分正派，跟这里氛围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不过这些都不妨碍孙晴爱粘着王浩这点，也许就是别人经常说的取别人之长补自己之短。
　　“知道了，马上去。”王浩接过孙晴手里的酒单，快速的跑到地下酒庄去取酒。王浩的记忆力算是好的了，但记下这里所有酒的顺序和大部分的酒名也花了差不多四五天时间，据孙晴说这已经算是快的了。他其实多少有些心急，到这里大半个月，别说左羽了，就连叶群都完全没听人提过，照这样的进度下去，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左羽。
　　可也没多少时间让他多想，这里每天晚上都跟打仗一样，他今天也照旧迅速找好了客人需要的酒匆匆忙忙的送到包厢。才刚推开包厢，就听到一声怒吼“TMD，叫你做，你做不做！”
　　王浩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怒吼，他镇定的走了进去，把酒一瓶瓶的放在桌面上，尽量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但眼角的余光还是瞥到了被骂的狗血淋头的人。
　　只见一个人被强迫着半跪在地上，他面前站着一个居高临下的男人用手托着他的下巴，一脸怒容的看着他。
　　王浩认出了半跪在地上的那个人是在这间会所上班的阿彬。他跟阿彬平常并没什么交集，只是偶然间一次听到他在打电话，知道他是为了筹妹妹的医药费才不得不来此出卖色相。要说阿彬长的是真好看，不论是谁看见这样一个男子经过身边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而这一优势可以让他在这能很快的捞到钱，但也让他经常遭受到一些客人无理的要求。
　　王浩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阿彬被人谩骂，但他偏偏傲的很，不肯轻易低头，每次都是客人不舍得为难他才作罢。而今天这个客人看起来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看着跪在眼前的阿彬不知道是不是激发了他体内施虐的快感，不仅不让阿彬起来，还一个猛踢，把本身只是半跪的阿彬踢了个半趴。他这一动作让包厢内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唯有震耳欲聋的音乐自顾自的响个不停。
　　王浩知道来这里的人多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偶尔就算为难这些来伺候的人，在旁人的一番劝说下也不至于做的太过分。但今天包厢内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的，周遭的人多少抱着一丝看好戏的心情，看来阿彬今天晚上要有些苦头吃了。
　　王浩看着半趴在地上的阿彬又被眼前那个人抓了起来，那人看着阿彬不肯认输甚至有些嘲讽的面容后，发出一阵扭曲的笑声后不管不顾的抓着阿彬使劲亲了下去。王浩震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情景，他也是来到这里后才知道竟有好些人放着好好的女孩不喜欢，偏偏喜欢长的净白秀气的男子，但两个男人这样肆无忌惮的亲吻毕竟还是第一次看到。
　　“啊，你这个臭婊子。”那个强吻阿彬的人怕是被他使劲咬了下，连王浩都能看到那个人嘴角的血迹，而这更加激怒了那个男子，他想也不想一巴掌使劲的拍了下来。“啪”的一声巨响，就连音乐声也掩盖不了这个响声。
　　王浩的手使劲的抓了抓，他虽然不是什么拯救世人的英雄，但因为当上警察了内心也是冲满了正义感。此刻看着眼前的情景，只有努力克制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冲上前去。王浩一直告诉自己他来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绝不能因小失大，他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怒气慢慢的走了出去。可还没走到门口，看到那个男子使劲抓起了阿彬，让他对准自己的胯部，接着解开了自己的皮带。
　　任谁都知道那个男子要强迫阿彬做什么，而这一动作彻底激怒了刚才还告诉自己千万要冷静的王浩，他觉得其实自己是本能让他走到阿彬身边，一拳把那个男子打飞了出去。而这一拳之后，包厢内响起了许多尖叫声后，王浩才反应了过来，他知道自己做了蠢事。看着还跪在地上的阿彬，他一把将他拉了起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孙晴是第一个跑进来的人，他看到王浩揍人后倒是没有太震惊，只是过来一个劲的赔礼道歉。只是那男子哪听的进孙晴的道歉，一个劲要冲上来打王浩，但看着王浩一身正气，又想着刚刚挨的那一拳，终归只是做做样子，嘴里叫嚣着让经理来。
　　孙晴眼看着没法平息眼前这人的怒气，只好让人去把张棋请了来。张棋来后自然又是一通赔礼道歉，还许诺今天给他们买单，又当着他的面好好教训了王浩和阿彬后才平息了对方的怒气。张棋处理过大大小小类似这样的事情，也算是经验丰富，才想着今天这事也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却不曾想那个男子经过王浩身边的时候突然发起难来，趁着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情告一段落时，使出了全身力气直直往王浩脸上招呼了一拳。这一变故使得在场所有人惊呆，就连张棋这样懂分寸、知进退的人也不禁动了气。他自然知道王浩打人是不对，但眼前这人强迫阿彬在他们会所做那件事本就不对在先，现在给他赔了礼道了歉居然还要揍他们会所的人，张棋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
　　王浩本来没敢还手，但听见张棋居然在旁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跟他说“揍他”，他那憋了一个晚上的怒气如泄了闸的洪水一般喷薄而出，三两下就把对方揍的趴到了地板上。
　　和被揍的男子一起来的那些人，有些要上前阻止，也都被默默的拦了下来。众人看着那人被揍的哀嚎不已后，如小狗一般爬到张棋身后，张棋装模作样的把他扶了起来，他撑着张棋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仗着张棋站在他身前仍旧语气蛮横的吼道“你……你敢揍我，我绝对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还不忘捂一捂自己抽痛的嘴角，那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张棋虽然面上冷笑，但转过头去后又露出一脸温柔无害的笑容来，把那人请到了办公室却没在数落过王浩一句。
　　王浩虽然出了气，心里却有些打鼓，他怕自己的一时冲动会破坏了计划，可想着刚才那人盛气凌人的样子，王浩想就算时间重来一遍，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他转过身准备离开时，看到了站在他背后的阿彬，那人站在他身后如幽灵一般一言不发，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清晰的印着一个巴掌印，脸色苍白的很，加之一副姣好的面容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王浩本想着是否需要安慰对方一下，还没等他开口却听对方冷冷的传来一句“多管闲事”后恨恨的走了。
　　王浩当场傻眼的愣在那里，他并不是奇怪阿彬不喜他的强出头，因为他很明白自己的这一举动对阿彬来说也许会带来更坏的结果。他奇怪的是阿彬一直站在他身后仿佛就是为了说这句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