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仗剑走江湖》牧流岚

8、第八章

　　离城。
　　街道宽阔，人来人往。茶馆里更是人身鼎沸。
　　此间茶馆有一说书先生眉飞色舞地说书讲故事，逗得茶客们抚掌大笑。
　　阿九走进这家茶馆时，引来不少人侧目，来人是一个着一袭白衣的翩翩少年，相貌英俊，还背着一柄长剑，只见他面色沉静，纵是被人围观也是神色自若。人们纷纷猜测这一定是哪位大家公子，出来行走江湖历练。小二为这位英俊潇洒的少年殷勤引路，在茶馆中唯一空着的一张桌子坐下来。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又数茶馆人最多，有令人眼花缭乱的消息在这小小茶馆来来往往。
　　“听说宋家表小姐在朝天门被人掳走了。”
　　“宋家表小姐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就是前阵子被灭门的龙门镖局湘阳分堂堂主的女儿邱芊芊啊。”
　　“啊？这，不会吧，之前龙门镖局不是来人接她回去给她爹奔丧嘛，又怎么会在朝天门被掳走？有没有说是谁掳走的？”
　　“此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传闻是湘阳灭门的凶手。”
　　“我一个表亲在湘阳做事，听说那场大火把湘阳分堂烧成废墟，一个活口也没有。”
　　“是呀是呀，我也听说了，听说人是先被杀了，然后再点火烧的。”
　　“这你都知道？难道你是其中一个参与者？”
　　“滚犊子！这话可别乱说，凶手还没抓到呢！是湘阳衙门的仵作验尸后得出的结论。”
　　旁边那桌人尽管在小声交谈，阿九耳朵灵敏，将那些话悉数收入耳朵，他不动声色地喝茶听书，一副沉静的模样。

　　邱芊芊的确如传闻中那样是被龙门镖局的人接走的，至于后面的那些传闻尚未被证实。
　　一位白衣少侠在一个傍晚拜访了离城冯府。
　　冯府的门房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眼看这位白衣飘飘的少年，气质不凡，即刻就谴人前去通报。
　　“公子，我家老爷请您在此稍候。”冯府管家将阿九引到客厅入座，丫鬟端来了茶和糕点。
　　阿九微点头，随即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下来。
　　冯府管家道：“公子请用茶。”然后就退下了。
　　冯老爷是一个和邱海年纪相当的中年人，面目白净，未留胡须，是冯府的当家人，是邱芊芊的舅舅。
　　冯老爷道：“耳闻公子从龙门镖局远道而来。”
　　阿九道：“正是。”
　　冯老爷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阿九道：“傅晞阳。”
　　冯老爷道：“公子可持有龙门镖局手信？”
　　阿九道：“未曾。”
　　冯老爷道：“那公子如何证明自己是龙门镖局的人？”
　　阿九道：“不知这个是否可证明我的身份？”阿九解下背在背上的剑，拿掉剑套，将剑放在桌上。
　　冯老爷一惊：“这是邱海的藏剑。”
　　阿九道：“正是，邱堂主曾教习我剑术，并赠与此剑于我。”
　　冯老爷道：“邱海将此剑赠与你，且还教习你剑术？”
　　阿九道：“正是。”
　　冯老爷道：“那你为何没有和他们一起来接芊芊？”
　　阿九道：“因一些不便告知的原因，未能同来。”
　　冯老爷道：“你可知此剑的由来？”
　　阿九道：“不知。”
　　冯老爷未立刻告知阿九原由，反而留阿九在府中住下。
　　阿九拒绝了，道：“在来的路上听闻邱芊芊姑娘在朝天门被掳走，此消息可属实？”
　　冯老爷道：“正是，我已派人前去找寻，人还没找到。”
　　阿九道：“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冯老爷道：“傅公子还是在府中住一晚再走吧，你不知芊芊相貌，如何去找人？”
　　阿九道：“寻人何需知相貌？大千世界，谁又敢轻易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呢？”

　　阿九背起长剑，扬长而去。
　　当阿九在马市准备买匹马的时候，他又遇到了那个算命先生，算命先生想买一匹结实的小毛驴。
　　阿九已经挑好了马匹，谁知算命先生奔过来就要买下阿九选中的马。
　　算命先生牵住马缰绳时，看着阿九：“又是你？”
　　阿九道：“不错。”
　　算命先生道：“天下之大，想不到居然三次遇到少年人，真是缘分啊。”
　　阿九道：“未必如此。”
　　算命先生摇摇头：“一切都有定数。少年人长进不少，第一次你冲我挥拳头，第二次你咬牙切齿握紧拳头，第三次，你居然如此平静。”
　　阿九道：“世事严酷，由不得人。既然三见先生，还有一问想请教。”
　　算命先生道：“你不怕我胡说八道？”
　　阿九道：“真真假假，到底谁在胡说？或许胡说的是我。”
　　两人在就近的饭馆里坐下，算命先生叫了好酒好菜。
　　阿九道：“人是否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算命先生吃惊不已：“你到过翠竹林？”
　　阿九道：“何出此言？”
　　算命先生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我总有办法知道，就好像我总有办法知道你是不是去过。”
　　阿九道：“先生尚未回答我的问题。”
　　算命先生道：“太阳东升西落，斗转星移，花红柳绿，春去秋来，都是时间流逝的象征，人在变化，河水又何尝没有变化？就如同，这一刻的你和上一刻的你是不一样的。一切都没有变化，而变化的是时间。处于不同时间的我们是不同的，所以，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阿九听得认真，不时点头：“先生言之有理。如此说来，那太阳每一天都是新的了，昨天已经过去，所以的今天的太阳是一个新的太阳。”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个穿灰色僧衣的老和尚走了进来，径自走到桌边。
　　“施主所言，慧也。”老和尚双手合十。
　　“慧悟大师。”算命先生道。
　　“真言道长，有礼。”老和尚道。
　　阿九道：“原来是慧悟大师和真言道长，大师请坐。”
　　慧悟大师依言坐下，道：“施主说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是在讨论时间的虚无与实像？”
　　阿九道：“正想请教大师。”
　　慧悟大师道：“时间本是虚无，无形无色无味，可时间到过的地方都是沧海桑田，春花秋叶都是时间的实像。”

　　入秋后，风一天比一天凉。
　　入夜的街道上，没什么人，已有些落叶飘在地上。
　　眼见今天天色已晚，不能启程离开离城。阿九打算找一家客栈住下，真言道长和慧悟大师同行。
　　一群黑衣蒙面人围上来的时候，真言道长已醉醺醺欲倒地了，阿九扶着他。
　　黑衣蒙面人们一言不发，挥刀就朝阿九身上招呼过来。阿九将真言道长推给慧悟大师，拔剑应敌。
　　秋风扫过落叶。所有黑衣人均倒地而亡，只余一人已失去武器。
　　阿九道：“我今天不杀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总有一天我会让他露出真面目。”

　　夜风又起。慧悟大师打了个揭语：“阿弥陀佛。”
　　阿九收剑，道：“大师居然没有阻止这场血战。”
　　慧悟大师道：“阿弥陀佛，施主的双手已沾满血腥，望施主能回头。”
　　阿九将剑裹好，背在背上，过去拉起倒在地上的真言道长，道：“回头是岸吗？大师，今天我手上沾的不是他们的血，就会是我的血，而我，还不能死，现在不能，所以现在回头，也到不了岸。”
　　慧悟大师道：“哪里才是施主的岸？”
　　阿九扶着真言道长走了几步，道：“也许当我手刃仇人的时候才会知道。”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要杀死一个人，远远不止直接用刀让这人血溅当场，还有各种阴谋诡计，中了这些阴谋诡计的人，最后可能死在自己的手中。
　　一个人的弱点，对于这人来说，比淬了毒药的利剑还要锋利。一刀即可毙命。
　　清晨，离城的街道上已是一片热闹，阳光高照。
　　阿九、真言道长、慧悟大师三人走在大街上，很是招人耳目。
　　一个白衣飘飘的俊秀少年，一个臭算命的，一个老和尚，这确是一道怪异的风景，偏偏作为风景的这三人并不觉得。他们自顾往马市走去，去买昨天没买成的马匹。
　　真言道长道：“少年，你看着离城如何？”
　　阿九道：“街道宽广，人来车往，很是繁华。”
　　恶霸强抢民女的事情，仿佛不论何地都在上演，也是，每个地方都有恶霸，每个地方都有美貌的民女。
　　阿九不是第一次见到类似的事情，惩恶扬善，英雄救美，哪里都可以施展一番。
　　阿九出手隐蔽且迅速，恶霸及其仆从均被打翻在地，却不知道是谁人出手，还以为撞鬼了，吓得仓皇逃走。

　　夕阳西下，秋风萧索，阿九骑着马，把背影留给离城。
　　“道长，那位姑娘？”阿九道。
　　“放心，还没有人敢到少林寺造次。”真言道长道。
　　“道长，你年纪轻轻是如何做了道长的？可有师父？”阿九道。
　　“忘了，我做道士多年，后来师父死了，我就成了道长。”真言道长道。
　　“道长，此番路途并不太平，未免累及道长，咱们还是分道扬镳为好。”阿九道。
　　“江湖之路何来太平？从来都是腥风血雨刀光剑影。”真言道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