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欣向蓉》云舒兰

44、第四十四章

　　这大概是陈父这辈子最难忘的生日。家里里里外外地忙好了一桌的菜，又在花园里搭了表演的台子，专门请了维也纳的音乐团来助兴。陈晓一通电话过来，一切都毁了。听说自己的老朋友张副总也牵扯在内，陈父在家里坐不住了，执意要亲自到公司参与调查。

　　正如陈晓说的，彻查起来很容易，他甚至都没有报警，只是让杨蓉找了六个临时演员扮演警/察，两两分组，分别单独对张副总、秘书还有杨蓉三个人做询问笔录，秘书留在会议室的时间最长，到后来，吓得脸色煞白，扭在一起的双手几乎要把自己弄骨折了，满脸满身的冷汗。

　　当审问杨蓉和张副总的四名“警/察”推门而入，和室内两名“同事”交换眼神，说一句“他们没有疑点，已经找到证据，基本可以确认”，秘书顿时腿软，瘫到椅子底下，虚汗淋淋地交代了一切。

　　原来，秘书被新视野年轻的总经理诱惑，当了爱情的傻瓜，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方设法套取RG的项目利润分成和底价方案核心数据。陈晓做事向来严密，而且合同一直在做修改，直到今天即将签约，她还是没有成功。

　　杨蓉的到来为她提供了机会，在心爱之人频频施压之下硬生生逼自己想出了办法。早在她把杨蓉领进会议室的时候，她便悄悄拿走了她的手机。她知道通往天台的楼道安装的监控坏了，最开始就想好了怎样处理她的手机。

　　王工程师的当众下跪给了她最直接的机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哭哭啼啼的王工身上，而她的工作台就在总经理办公室门边，是监控探头的盲区。而堵在最外围的两名人高马大的保安正好作为她进入办公室的挡板。她悄悄溜进办公室，把记载核心数据的合同页面拍了照，又赶紧溜出来。她知道签约在即，陈晓不会再改动数据，最多只会修改一些措辞，使合同没有漏洞可钻。

　　杨蓉和陈晓进办公室后，她才安心坐到自己位置上，把照片用彩信发出去，然后匆匆跑上天台，把手机扔进垃圾桶，并且故意把界面停留在彩信发送完毕的页面。

　　她从天台下来后不久，主动到茶水间为陈晓和杨蓉泡了两杯咖啡，然后找好方向，故意把咖啡弄翻。陈晓就着咖啡流淌的方向，只有把合同往杨蓉那边扫落。

　　听完秘书的陈述，杨蓉不觉暗暗松了一口气。幸亏陈晓从一开始就信任她，否则，若不是秘书亲口承认，谁又能相信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一个人可以做那么多事呢？也怪自己大意，竟然不知道手机早已被别人拿走。

　　“对不起，陈总……我……”秘书把脸埋进双手，嘤嘤哭泣，双肩剧烈地颤抖。

　　“小妍，我知道你也不想这么做。你跟了我这么久，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很聪明，否则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这个办法。但是你却连我这么一点小把戏都没看出来。我知道，你心里充满矛盾，始终觉得对不起我。就凭这一点，我不会为难你的。你最终选择你的爱情，我也能理解。为了爱，谁会都不顾一切，包括我。”陈晓叹口气，抬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又别有深意地看了杨蓉一眼。

　　杨蓉知道他还在生气她对他说的那一番话，此时此刻泄密事件水落石出，她也不禁为自己的固执感到一丝愧疚。他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她应该要相信他的。而且看他对秘书的态度，证明他内心依旧柔软善良。他重利，但骨子里还是更念情分。

　　“怎么可能不追究她的责任？”陈父狠狠拍着桌子站起来，“马上报警。把周律师请来，估算我们的损失，刑事民事责任，一个都不能少！”

　　“爸，既然您把公司交给我管理，这件事情还是听我的，好吗？”陈晓走过去扶着他坐下，安抚道，“其实广发集团的case不算大，我们的方案可以用到别的项目上。小妍从大学毕业就一直跟着我，一直尽心尽力，为了24小时帮我留意商业动态，最大效用地安排好我的行程，她甚至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所以这次才会这么容易被骗。她这么聪明，我相信经过这件事，她以后不会再犯任何错。爸，你难道不相信你儿子的眼光和管理能力吗？”

　　“对啊，叔叔，得饶人处且饶人，小妍她已经知道错了，您就原谅她吧。”杨蓉也走过来帮着说话。

　　谁知她一开口，陈父稍稍平复的情绪又被点燃，冲着她吼道：“我看这件事情都是你的错！”

　　杨蓉错愕地愣住。

　　陈晓想阻止父亲继续往下说，但是没来得及。

　　“你没事到RG来做什么？你要是不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看你和我们陈家命里相冲，陈晓，以后都不许和这个女人来往，听到没有！”

　　“爸，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陈晓坚定地拒绝。

　　“那我也跟你保证，她永远不可能进我陈家的门！”陈父气得浑身发抖，撂下一句话，气冲冲地走了。

　　杨蓉有些难过地垂下眼去。

　　陈晓揽着她回到办公室，陪她坐在沙发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杨蓉被他看了许久，终于妥协认输，说：“好啦，对不起，我不该不相信你，是我太固执了。”

　　陈晓对她笑了笑，表明自己并没有真的生气：“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就够了。蓉儿，我知道你很善良，凡事都想照顾到方方面面。但是这个世界这么大，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生存都有一套自己的办法。我不是个坏人，我只是很清楚怎样用最有效的办法、最短的时间达到预想中最好的效果。荣欣的事我没骗过你，我要保护的是荣欣的传统技术，我做到了，与此同时我开辟RG领土增加收益，这不是两全其美吗？念阳的事，被人潜规则是她自己的选择，如果那天我不保留那些证据，它们就会被清洁员打扫干净，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我是一个商人，难道我明明知道这些即将被清洗、销毁的东西对我争取一块黄金地皮起着重大的作用，我都不去利用吗？

　　还有王工，他和小妍一样，泄露商业机密，但是小妍只是让我损失一笔生意，他却让我损失企业赖以生存的核心技术和原本能够抢先占领的市场份额，这样的错误太严重了，我不能冒险把他留下。最后我要告诉你，无论以后我想得到什么，也不可能拿你去换。蓉儿，让我们求同存异好吗？我答应你，以后尽量做到有人情味，好吗？”

　　杨蓉被他一番深情款款、坦荡直白的话感动的热泪盈眶，拼命点头，扑到他怀里，连声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以后我会多站在你的立场去考虑问题，我会相信你，凡事先听你的解释。”

　　陈晓在她馨香的秀发上落下一吻，把她抱得更紧。

　　“可是，叔叔他……”

　　“不要紧，他是在气头上，过几天等他气消了，我再带你去看他。”

　　银白色的跑车在夜幕下飞驰，车窗外掠过连成片黑压压的树木的剪影，月光很淡，天上也没有星星。

　　何念阳搅着自己的手指，身体微微颤抖。

　　胡晓丽轻笑着看她一眼，娇声说：“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好怕的？”

　　何念阳恨道：“上次的事我还没跟你算！”

　　“哎呦，我可什么都没做，是你自己贪杯，喝那么多酒。好了好了，算我不对。这次我给你介绍的吴老板是开煤矿的，穷得就剩下钱了。你把他哄开心了，要什么有什么。”

　　“还以为你是个大明星，原来就是拉皮条的。”何念阳不屑地轻哼。

　　胡晓丽也不生气，说：“小妹妹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这个圈子里资源共享、互惠互利看的事多的是，想红，光有勇气、有实力是不够的，没有人脉没有钱，永远有人压着你。不过，你要是不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回去。”

　　何念阳想了一下，乌黑的眸子里露出阴沉的颜色：“我不会再过穷日子，我不会再被人看不起！我要成名，我要红！”

　　说完，她扭头看向窗外，却只在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从前过的苦日子一幕幕在眼前重现，刺激着她已经有所扭曲的心。

　　她刚出生，爸爸出车祸死了。妈妈为了养活她，四处打工，最长的一份工就是夜总会的清洁员。从小妈妈就没时间管她，她自己跟着妈妈跑来跑去，慢慢跟夜总会里混的流氓地痞打得火热，耳濡目染，渐渐变得乖张跋扈，不讨人喜欢。不是她愿意跟他们玩，是平常人家的小孩不带她玩，总说她是野鸡生的没爸的野孩子，经常拿石头和烂泥来欺负她。他们还看不起她穷，嫌弃她衣服又脏又破。

　　初中毕业后妈妈就供不了她去读书了，她在街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工，依旧和小混混一起醉生梦死地活着。她很早就下过决心，这辈子，没有机会就罢了，若是有机会，她一定要做人上人，把那些看不起她、伤害过她的人狠狠踩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