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欣向蓉》云舒兰

45、第四十五章

　　潜规则换来的大红滋味，何念阳很快就感受到了。她接连出演了两部大型剧集的女一号，广告代言、各种活动邀请像雪花般飞来。她过了好一阵子呼风唤雨的日子，越来越多的人匍匐在她脚下。她才二十岁，竟然有那么多人喊她念阳姐。真是讽刺，这个社会果然是名利至上，只有你赢了，站在顶端，真情假意、有心无心的，就全都围上来了。

　　但是她很快又觉得无趣。她发现娱乐圈到底还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虽然她一夜爆红，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身边的很多人、事、物，但作为前辈的杨蓉仍然不在她可以操控的范围内。杨蓉依旧是娱乐圈的红人，历论人脉论门路，抢过她千倍都不止。即使她让背后的金主给工作室施压，从杨蓉手里抢走了许多好资源，可是杨蓉依旧有好剧本可以挑、有好代言可以接，不要说赚进荷包的钱是她远不能及的，即便是想和圈内大佬套近乎，只要杨蓉在场，她根本一点机会也没有。

　　她渐渐明白，想在事业上打击杨蓉，三年之内根本不可能。她有些烦躁地快速翻了翻摊在膝盖上的娱乐杂志，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咔哒——”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何念阳抬起头，正看到何母捧着一大摞枕巾往家里走。

　　“妈，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把工作辞掉吗？又把这些带回来剪线头。”她蹙眉上前，帮何母把枕巾搬放到桌上，“我现在成名了，赚的钱足够我们俩花的。”

　　何母笑笑说：“你自己开销也大。做了明星，和以前不一样，什么穿的用的都得是名牌的，什么劣质的、冒牌的，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会笑话你的。你挣的钱你自己留着用，妈拿厂里的工资，挺好的。”

　　何念阳眉头又是一皱，说：“那你换一份轻松点的工作。你看看你，满头满身的线头灰尘，衣服这么旧，累得脸上气色也不好，要是被记者看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写呢。”

　　何母愣了一下，气得嘴角微微发抖：“你了不得了，你是嫌你妈穷寒酸怕被人知道，还是担心别人说你不孝影响你的前途？你不是有钱吗？自己搬出去住好了，就装不认识我，这样就不怕别人写了！”

　　何念阳连忙说：“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心疼你，想让你过几天好日子吗？”

　　何母轻哼了一声，抱着枕巾进自己房间去了。

　　何念阳见她真的生气了，赶紧卖乖哄她，把晚饭做了，喊她吃饭。走到卧室门口，发现门虚掩着，刚推开一条缝，就听见何母在里面自言自语地说话。她轻手轻脚地把门再推开一点，发现妈妈正对着王芬的遗像，一脸愧疚为难的样子。

　　“阿芬，我昨天又梦见杨倩啦。你说我该怎么办呢？该不该把真相告诉她妹妹？可是她妹妹已经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你儿子说，他们感情很好，是要结婚的。如果我把真相说出来，那不就毁了她妹妹的幸福？可如果我不说，我心里又总觉得对不起杨倩。”

　　何念阳还想再听下去，何母却又不说了，只重重叹口气，把王芬的遗像收进抽屉里去。

　　“妈，吃饭啦，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芋头烧扁豆。”何念阳上前抱住她的肩膀撒娇，“你不要生气了嘛！”

　　何母笑着拍拍她的脸：“妈怎么会真的生你的气呢？妈只希望你以后能多爱惜自己，珍惜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我会的，妈。我刚才听你说起杨倩姐，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以前在夜总会的时候了。不是吃晚饭吗，走吧。”何母闪烁其词，更让何念阳惦记上了她的秘密。之前在疗养院那次，她就觉得妈妈不对劲，她一定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到翘翘班主任的电话，杨蓉还远在大连的剧组拍戏。

　　“老师，您说的是真的？翘翘都能参加朗诵表演了？”听完老师的话，杨蓉欣喜若狂地大叫出声，也顾不上正在帮她做造型的化妆师，拔掉头上缠着的带线带丝的用具，猛地站起来，兴奋地想跳起来。

　　“是真的，而且她是领读。我刚刚帮她排练，读得很好。”

　　“老师，能让翘翘念一段给我听吗？”

　　短暂的电流声后，翘翘的声音很清晰地传过来：“风儿不闹了，浪儿不笑了，深夜里大海睡觉了。她抱着明月，她背着星星，那轻轻的潮声啊，是她睡熟的鼾声。”

　　她读得很慢很慢，但是口齿清晰，竟然没有一次停顿。

　　“翘翘宝贝儿，你太棒了！妈妈为你骄傲！么！”杨蓉抑制不住激动的泪水，对着手机狠狠亲了一口。

　　“妈妈，翘翘上学很开心。”翘翘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说，每个字都拉长音，但是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断断续续。

　　结束通话，翘翘抓住了班主任的袖子。

　　“怎么啦，翘翘？”

　　“苗老师，我的妈妈是我的小姨。她是最好的小姨，最好的妈妈。”

　　班主任狐疑地皱眉：“翘翘，你不是妈妈领养的孩子吗？”

　　翘翘摇摇头：“老师，你能帮我写一首诗吗？我想读给我小姨妈妈听。”

　　“可是老师不知道要写什么呀？”

　　“李奶奶，我们找李奶奶。”

　　班主任在翘翘的指引下找到福利院的院长，院长又让她去找姚谦芊。姚谦芊把六年前调查杨蓉的资料拿给了她。

　　三天后，优森小学四十周年校庆表演会如期举行。陈晓在广州开会，特地让秘书小妍到现场全程录像，以便弥补杨蓉身在剧组不能观赏的遗憾。

　　“真是不好意思啦，原本说陪你打麻将的，却把你拉来看我孙子表演。”

　　陈母看了看身边的丈夫，笑着对身边花艺班的学友说：“你可别忘了，这里我和我家老陈也有份捐楼的。你不喊我来，我也是要来的。哎呀，看着这些可爱的小娃娃，好像自己也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

　　“你又不老，我看你的皮肤比那些年轻的女老师还好呢。”

　　“你不要哄我开心，我打麻将可是不会让你的。”

　　“我还要你让？每次都是我赢！”

　　陈父插话：“对的，就要挫挫她的麻将瘾。”

　　谈笑间，陈母看到翘翘上台了，不由得拉了陈父一把：“你快看，是翘翘！”

　　陈父定睛一看，果真是翘翘。这么长时间不见，翘翘长高了许多，头发留长了，脸颊婴儿肥清减几分，露出鹅蛋脸的雏形，五官更清晰地显现出来，是个美人胚子。

　　“翘翘都能上台表演了，这太让我惊奇了！”他对妻子说。

　　“可是节目单上说，她是和本班同学一起诗朗诵，怎么和她站在一块的都是高年级的孩子？”

　　“您说那个小女孩吗？她之前已经表演过了，这是加演的节目。”坐在后排的一位家长说道。

　　陈母想起自己是中途到的，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加演的是一个小的情景剧，旁白由高年级的同学朗读，翘翘和一位老师是情景剧的主角。故事讲的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子，是怎样艰难地把姐姐遗留下来的患有自闭症的女儿抚养长大的故事，目的在于启发学生们感恩的心。

　　剧情虽短，却感人肺腑，在场的每一位观众都忍不住落下泪水。

　　陈母边抹眼泪边说：“太不容易了！真有这样的好人吗？我要找老师问问，看看能不能给她们什么帮助。”

　　陈父安慰地轻拍她的肩膀：“都说是情景剧了。好了，别哭了，等会我陪你去找校长，看看排这个节目的老师是谁，要是真有这么个故事，我们就给她们做一些捐赠，好不好？”

　　节目接近尾声，表演中的老师看到念着结束诗的翘翘捏起了小拳头，张着嘴巴，似乎有话要喊出来。她赶紧拉了她一把。

　　“我爱我的小姨，我的小姨叫……”翘翘的声音还是通过麦克风传了出去。

　　老师心里暗叫不好，姚谦芊说过，不可以让大众知道杨蓉和翘翘之间的真实关系，否则会引起记者对杨蓉身世背景的恶意挖掘。

　　“我的小姨叫妈妈！”翘翘说完最后两个字，老师惊魂不定的心才安定下来。

　　全场爆发雷鸣般的掌声，演出非常成功。

　　表演会结束后，陈父陈母通过校长找到翘翘的班主任，她正在帮翘翘擦干净脸上的粉底。

　　“爷爷，奶奶！”看见他们，翘翘亲热地朝他们笑了。

　　陈母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翘翘都长这么高了。”

　　陈父向班主任询问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这个故事是真的，不过我不方便透露她们的信息。”

　　“为什么？”陈母不解地问。

　　“额……当事人不愿意。”

　　“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想帮助她们。”

　　班主任笑道：“谢谢陈先生陈夫人，真的不用了，她们现在过得很好。”

　　“那我们就不勉强了。”陈父挽着陈母离开，翘翘跟了上来，一直跟着他们走到校门口。
　　她忽然扯了扯陈母的袖子，让她蹲下来，然后凑到她耳朵边上说了一句什么，匆匆跑回了教室。

　　陈父看陈母蹲在地上半晌，一脸错愕的样子，把她搀起来，问道：“怎么了？翘翘跟你说什么？”

　　“她说……她的小姨叫杨蓉。”陈母低喃。

　　陈父想了一下，有些吃惊：“什么？你不是说她是你学友的孙女吗？”

　　“其实翘翘是杨蓉从福利院领回去的。可是没想到……”陈母连说了几个没想到，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合适，也就不说了。

　　车子开出去一段路，陈父哼了一声，说：“这个杨蓉花头怎么这么多？自己的亲侄女怎么从福利院领回来？”

　　陈母瞥他一眼，一副洞察了他心事的表情：“别装了，心里明明很感动。你也真是的，上次公司泄密的事情明明和她没有关系，干嘛老逼着儿子和她分手？之前儿子因为姚家的关系和她分开一阵子，你没看到他都成什么样子了？难道你真要看着儿子一蹶不振半死不活的，你才开心呐？”

　　陈父坐直身体不吭声，陈母看他眼底清亮，对杨蓉的名字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排斥和戒备，知道他心里已经开始接受她了。其实从上次她舍命救了自己，他心里对她就已经大有改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