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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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陵城城南繁荣喧嚣，多有商铺酒栈林立。加之杨陵城虽说有个没什么大本事的知府，却到底因为昭阳山庄的名号和威势而祥和富足的多，以致这城南向来是城中百姓采买闲逛的最喜爱之处。
洑水湾一战，邵世阳联手皇帝外祖镇远侯率数十万大军大败狼子野心的阿曼一族，将他们打的十余年过去仍在千里之外做缩头乌龟，不敢贸然伸手半分。镇远侯忠于朝廷，膝下儿孙不乏将帅之才，使得韶国外忧不足为患，国土安宁百姓和乐。
无外忧之患，今上便大力整顿国风。武将名声大噪，难免有人轻视文才，为防重武轻文的国风，今上当机立断开放学堂，力求使国之上下无目不识丁者。此外，又加大力度打击明娼暗盗三教九流，借由昭阳山庄树榜，连江湖之上都隐隐被影响。
青楼楚馆尽数关闭，唯一能称之为寻欢作乐之处，只剩下繁荣之地的雅阁。
诚然有清流无垢的雅阁，可也不乏存在着隐晦中招揽入幕之宾的地方。但事有两面，端看人心抉择。若是一味地强压打击，恐怕不单达不到预期效果，反而会引起反抗。
也正是这一紧一松，韶国上下张开雅阁的人，也大多知道分寸，不去贸然与皇权相争。雅阁中姑娘的选择，也多是随着自己的意动，而不像青楼楚馆那般强买强卖，身不由己。即便是被传了出去，也顶多是风流韵事，却不致成为龌龊之流。
至于清高文人的想法，也只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雅阁不似青楼楚馆，用大把的银子才能得人高看，更使得寻常百姓官员富商都可踏足。长此以往，反倒成了比茶楼酒肆更能探得消息之处。
自小得影卫教育，柳少仟对人际一事得心应手，对于这种探听消息之处更是从来不会轻易放过。故此，到达杨陵城后，他先到的地方不是府衙，反而是这招摇却又不值一提的雅阁。
陶青青以一人之力撑起一间雅阁，这么些年即便是有人上门寻事，却很少会有大动乱，与陶青青的人脉和能力有莫大关联。正因为经营一间雅阁所需所识的人脉复杂纷乱，反而限制陶青青许多看似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却轻易不能妄动。
这也是柳少仟说陶青青有侠心，却不多言其他的原因。
有侠心，为善者，却又无济世救人之能。所以注定这样一个因雅阁出名的女子，被这样一个地方限制，再无绽放之机。
饶是柳少仟仅有君子之姿而无君子之心，却也不免心生遗憾。
不过遗憾归遗憾，却不能阻碍柳少仟与陶青青结识。说到底，他二人的结识，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罢了。
燕悦楼并非杨陵城唯一的雅阁，却是唯一一间真正招揽走投无路的女子，清清白白的雅阁。也正因为这份近乎执拗地清白，反使燕悦楼成了杨陵城有一道奇异风景。
甚至在热闹的节日或集会之时，还能看到胆大的女子成群结伴而入，笑闹着和燕悦楼中的姑娘谈天说地。
这样一个地方，即便名声不怎么值得宣扬，却也不至于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故而在思索片刻后，柳少仟便坦然地带着邵涵，以及一直安安静静做着跟班的浮影无踪，堂而皇之前往。
燕悦楼到底不是青楼楚馆，楼中姑娘们或许大胆开放了些，却也不像青楼楚馆中那般放肆。更何况，她们之中大多还是落难的寻常女儿家，饶是如今凭着一己才能抛头露面赚取银钱，也还若有似无地保留着属于女儿家的矜持。
如今乍一见四个眉目清正，各有千秋的男子结伴而来，第一反应都难免有些含羞带怯的偷偷观望。
一个两个这样不起眼，可当楼里多数姑娘都这副模样，就算陶青青是瞎子，也该看出异样。更何况当柳少仟四人一踏进来，她便注意到了他们。
“柳公子大驾光临，反倒是青青有失远迎，失了礼数，还望公子恕罪。”陶青青含笑施了一礼。
邵涵禁不住打量面前这个女子，眼中略含赞叹。
比之楼里大多数姑娘的淡点朱唇，她浓妆艳抹身披彩绦反而更像是青楼楚馆的人。只偏偏这浓妆之下，却又是清亮透彻隐含睿智的目光，和落落大方毫不做作的姿态。若由寻常人看，怕是觉得她被风尘所洗，沾染了俗套的艳丽。可邵涵只觉得，这人明明身处风尘，却难得始终保持着自己的通透。
邵涵不说识人无数，却自信看人的本事和与生俱来的直觉远超常人。就是比不上邵世阳的身经百战和当今圣上的阅人无数，也几乎不会有太大偏颇。
而对于陶青青，他的直观印象就是——这是个好人。
简单干脆，直白又天真。
他眼中的赞叹毫不作伪不加掩饰，更不带丝毫嫌恶鄙夷之色，加上年纪小生的嫩，天生就是招女子泛滥母性的长相，顿时让陶青青心生喜爱。
“这位小公子倒是头一回见到。柳公子难得上门一次，难不成就是来带小公子见世面的？”这话难免有些歧义，偏偏陶青青说的落落大方，换做别人会多想，可让心思正经的人又生不出半分绮念。
浮影无踪在后头对视一眼，颇有些无辜。
怎么觉得……他们又被无视了呢？
柳少仟握着扇子含笑道：“陶姑娘说笑了，今日来纯粹是为听曲，劳烦姑娘备一件安静的雅间便好。”
聪明人说话不需要多加修饰，何况柳少仟和陶青青不是初遇，自然更加明白对方是何种意义。
见状，陶青青不再多言，抬手招过个面相老实的小厮，让他引着四人朝二楼雅间行去。
小厮在雅阁做了许久，贵人见过不少，可还没见过几次这种举手投足都带着大家风范的人。说到底也是寻欢作乐的地方，除了特殊时候会接待女子的时间里，又有几个来雅阁的人，是单纯为了听曲而来的？
引着人朝二楼走的时候，小厮一句话不敢说，卑躬屈膝生怕惹怒了贵人。直到走到门前，推开了雅间的门，小厮才弓着腰小心翼翼道：“几位贵客请，茶点马上送到。”
柳少仟颔首，挥退了小厮，带着三人进了门。
雅间是个装饰颇为雅致的屋子，不同的是内里有个方寸大小的平台，无窗无门仅有一排半身高的围栏。探头看出去，正是一楼厅中吹弹起舞的歌台。这地方……倒真是专用来听曲的雅间。
邵涵好奇地透过围栏朝外看，兴致勃勃地看什么都新鲜。
一楼歌台上的女子弹唱起舞，落落大方又不带引诱挑逗之姿。落得如今的境地，靠着自己的本事过活，却也有自己的坚持，逢人卖笑的姿态，她们做不来，也不愿意做。
也正是因为这样，邵涵带着纯粹的欣赏去看，也没半分不适，反倒跟着在心里划出音律，颇有种自得其乐的感觉。
柳少仟自然知道燕悦楼的分寸，也知道楼下那些歌舞者没有半分不堪。只是看着邵涵看得这么津津有味，还是觉得心里一股别扭的不爽。
“我们是来做正事的。”柳少仟淡淡地开口，硬生生用目光把邵涵唤回神，隐隐中带了几分怒意。
邵涵一回头撞上他的目光，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种像是偷摸姑娘小手被自家爹看见了的感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紧接着才反应过来不对：“做正事就做正事啊，我又没做别的！”小少爷脾气一上来，那是人鬼不分的冲！
柳少仟被他堵得哑口无言，莫名的火气更大了。
动了动身子刚想过去把他拎回来，就见陶青青推开房门，径自走了进来。
一眼瞧见邵涵趴在那头儿看表演，陶青青失笑：“我楼中姑娘年岁尚小，学艺不算精湛，可还入得小公子的眼？”
入了眼就麻烦了！
柳少仟冷冷地瞥她一眼，满是不虞。
陶青青面色一动，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下柳少仟，又看了看邵涵，掩唇遮笑。
柳少仟最后还是没忍住，起身把邵涵拉了回来坐在身边，正色道：“今日来，是有件事想与陶姑娘求证。”
“求证？”陶青青将这两个字咀嚼一番，有些诧异：“难道是……衙门的那件案子，和我扯上关系了？”话虽这么说出口，脸上却半点不带慌乱害怕。
“倒也不是。”柳少仟对她的知情没有表现出半分不适：“上一次我来时，姑娘手中应当是有个指腹大小的玉珠指锉，我可有记错？”
陶青青瞬间想通了因果：“我明白了。那东西玉质极好，本是我偶然所得，却因为太小只够做一只耳环的嵌珠。加上那玉对身体极为有益，便是打磨损耗的那一点点，我也心有不舍，便干脆留着当了个指锉，只为把玩。”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清明地继续道：“只是前段时间我楼中一姑娘得了急症，需要一味血人参入药。杨陵城中仅有城东杜府留有一株，我便亲自上门去求购。杜家老爷倒是没有为难，只是看准了我那颗珠子，作为交换，这才要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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