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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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涵的信内容简单至极，仅有两点：一是，他们查杀人碎尸案不小心查出个大秘密，给了皇上救自家女儿出火坑的机会，顺道还能清算几个不顺眼的人。条件就是要保下广昱。二是，杨陵城要换个知府，然后把马久安调到个合适的地方。
其实第二点纯粹是顺笔带过。杨陵城牵扯到暗娼案，又是第一个发现线索的地方，到时候来接手的人必然会是皇上授意查这案子的人。只是需要述明马久安的去处，以防皇上真当他是个老实的。
虽说一个马久安不需要这么大费周折，可谁让少爷看不惯呢。
必要的时候，还是可以仗势欺人一下的。
马久安怎么说也是在杨陵城经营多年，蛛丝马迹还是能查到一些。在邵涵的信送往京城时，马久安同时带来了关于七名死者与京城的一些联系。
所有的线索，最终指向了京城一间颇负盛名的雅阁——月华楼。
柳少仟熟悉京城，自然也知道这间雅阁的背景。月华楼于先帝在位期间便存在，起初只是一间不起眼的琴楼，七年前开始名声大噪，以楼中女子出色乐艺笼络了不少文人墨客琴师音痴的好评。
而这间雅阁的掌柜，便是徐家老太爷徐广昌的弟子。
有了这一条，足以给马久安记上一条功劳，也有了借口将他调离杨陵城。
自家门口，自然还是要放一个看得顺眼的人才舒坦。
案子的事情解决后，柳少仟便游手好闲起来，成日摇着把扇子一副风流公子模样。
当然，如果忽略他寸步不离几乎时时刻刻跟在邵涵身后的行为。
邵涵却无心理会他，满心惦念起那个被称作阿白的大团子。
事情起源于广昱在和他们熟悉起来后，偶然一次闲聊，讲起了关于阿白的趣事。件件小事中，邵涵在脑子里勾勒出一个聪明敏锐，却在平时憨傻呆萌的长毛肉团子。不知道哪里被戳中，从此后抓心挠肺的好奇，简直都要憋出病来。
血仇算是报了，一时半刻又看邵涵和柳少仟没有让他服刑的意思，广昱伤好之后便向柳少仟请求回家一趟，去看看那个在亲人相继离开后陪了他很久的阿白。
听到这个消息，没等柳少仟有反应，邵涵便疯狂点头答应。屁颠屁颠收拾好行李，星星眼看着广昱，只等着他带路。
于是本想在服刑前再回家看一眼的广昱，只能一脸懵逼地带着四个怎么看怎么像游山玩水，完全没有押送监视意思的‘大人’慢悠悠溜达回谣河村。
武树海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得到了无踪送去的关于广昱的消息，得知人没事还在帮着两位大人查案，武树海便放了心，赶紧回了村子通知家人和阿白。
五人到村子时，武树海正上蹿下跳地追着闹脾气不肯吃饭的阿白，求爷爷告奶奶的哄着。
邵涵一路蹦跶着进了村，还没站稳就看见个硕大的黑影直奔面门来，险些下意识打出一掌。柳少仟眼疾手快拦住他的手，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
肚子上突然靠上来个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邵涵下意识随着柳少仟地示意看过去，就看到个半人高的胖乎乎的毛团子正趴在他身上，一脸幸福地拼命蹭。
几息后，‘嗷’地一声惊呼——
四人加上后追上来的武树海，看着一人一团子抱在一起，表情一致一脸幸福地互相蹭，目瞪口呆。
团熊的平时看上去十分呆蠢，但对陌生的气息，尤其是人类分外敏锐。广昱将阿白收服完全是凭借着对山林的熟悉，以及自己的机敏耐心和一身神力才成功。
在场知道团熊这种生物的人，在他们对团熊的认知中，从没有人能让团熊毫无缘由放下戒备，甚至可称之为亲近的地步。至于这种抱在一起对着蹭的情况……他们看见的真的是团熊？
作为一个还没及冠的少年，邵涵身量未成，只比寻常女子高了一点点。而阿白直立起来也堪堪只到邵涵的腰际，当真算不上大，只是满身蓬松柔软的毛让它显得胖乎乎圆滚滚。
头顶两只耳朵很圆，也是毛茸茸的，大约有成人巴掌大小，经常会不经意动一动，十分灵动的模样。搭上那双黑亮滚圆的眼睛，静静看着你的时候显得特别可爱。
一人一熊近距离接触后迅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邵涵身侧属于柳少仟的位置被阿白占据，谁都没法插进来。
直到谣河村村长热情的招待几人留下吃饭，邵涵还和阿白黏黏糊糊凑在一起。如果不是物种不同食谱不同，恐怕邵涵都要和阿白同食同寝。
在村长家短暂停留了一会，广昱便带着几人去了自己家。
昔日简陋却温馨的家如今显得冷清寂寥，因为长时间没有人居住，屋子里到处都落了灰。广昱尴尬地将桌椅擦了一遍，才局促地将几人请进屋坐下。
柳少仟捏了捏扇骨，抬眼看向广昱：“今后有什么打算？”
和阿白玩成一团的邵涵不自觉竖了竖耳朵，悄悄认真听着。
给自己揉肚子的人突然没了动作，阿白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他半晌，然后低着头拱邵涵的肚子。邵涵动了动，下意识又开始揉手下毛茸茸软乎乎的肚子。
突如其来地问题问的广昱一怔，良久后手指痉挛一般缩动了两下，强笑道：“我……大人不是说过，我迟早是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么。”
柳少仟摇着扇子笑了笑，“你是个聪明人。”
广昱错开了与他对视的目光，没有接话。
转头看着一旁正盯着这边瞧得邵涵，柳少仟轻笑道：“这案子追究下去，你的刑罚并不起眼，即便是没有小涵保你，至多也是受些皮肉之苦。若论其他，仇也算是你自己去报的，忙我们没能帮上，所以你是完完全全的自由身。”
“我懂得大人的意思。”广昱忽然打断他：“广昱愿意跟着两位大人！”
“真的！”邵涵眼睛一亮，差点蹦起来。只是肚子上拱着个大肉球，这一动没能跳起来，反而因为底盘不稳差点后仰过去。
柳少仟失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广昱看着少年惊喜地模样，也跟着笑了笑，脸上坚毅的线条柔和了几分：“我虽不明白小公子为何想要收留我，却也知道几位并无坏心。如今家不成家去无可去，跟着几位或许也能找到别的方向。”
邵涵眉开眼笑地点头：“一定的！我可以教你武功，日后一起破案子，一起游历天下，必然精彩得多！”
“武功？”广昱愣了一下，茫然地低头打量了自己一下，不可思议：“虽然没能有幸见识，却也知道武学一途当自幼习起打下基础，年岁大了骨头成型，恐怕不好再学了吧？”
无踪抱着手嬉笑：“你还知道挺多。虽说是如此没错，可你看着年岁大，却应该也不过十八岁吧？况且你那一身神力可不是天生的，想来应该是以前受过什么撞击，无意之中打通了一些经脉才有此奇遇。有了这么一遭，即便是骨头成型了，不能练就登峰造极，却也能练出几分成就的。”跟着陆昭华学了十几年的医，骨龄这种东西，大致还是能看出来的。
邵涵点头：“甚是甚是，况且我昭阳山庄武功秘籍无数，找对了适合你的，总会有办法抹去这么一个小遗憾的。”
“昭阳……山庄？”广昱受惊。虽说他只是个小村子出来的，却也听闻过这个近乎被神化的地方。更何况，谣河村怎么也算是在昭阳山庄庇护之下。
“额……”邵涵吐了吐舌头，低头把脸埋进阿白肚子上。
一时嘴快……又露馅了。
柳少仟斟茶递给邵涵，笑着答道：“这位是昭阳山庄的小公子。第一次出门闯荡，就撞上了你的事情。”
广昱干笑。
也不知道，昭阳山庄那两位大人如果知道的话，会不会将他捉回去打一顿。这才刚出家门，就让人家儿子撞上这种事情。
深夜，村子里早早没了人声，却并不显得静谧。炎夏虫鸟繁多，到处是此起彼伏地鸣啸，偶尔还能听到远处山林中野兽的嚎叫。
广昱坐在自家院子里，仰头看着漫漫星空。
从前一家人在一起，他只想着安安稳稳过日子，或许日后还会找个媳妇，孝顺父母，养家糊口，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和美安稳。
可后来这几年，诸多事情发生后，简单至极的愿望变得遥不可及。最终妹妹的死，成了压垮他所有理智的最后负重。自此后他的人生就只剩下了报仇，再没能看到其他。哪怕是收服了阿白，更多的也像是再找一个借口，让自己有份责任而不至于失去一切的借口。
他从没想过以后如何，或者可以说，他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开始是没有想过，后来知道的越来越多，便越觉得自己迟早会面临被杀的结果。
至于如今这个结果，没想过，也想不到。
甚至直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公子莫名其妙就想要他跟随。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广昱下意识回过头，正看到浮影无踪一个笑眯眯一个面无表情，各自拿着两坛酒站在他身后。
广昱家的屋子小。几人都是大男人，实在住不下。邵涵便和柳少仟一起住去了村长家，只留下三人在这里凑合。夏夜炎热，又都是年轻人，自然一时半刻睡不着。
无踪坐到他身侧，笑问：“在想什么？”没等他回答，又自顾道：“我猜猜，你在想，少爷为什么想要你跟着是不是？”
广昱无言以对，打开酒坛喝了一口，却是等着他的答案。
“少爷心思少，很多事情喜欢靠直觉而不是脑子。”浮影忽然开口，面无表情的脸上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冷冰冰：“看你顺眼，不忍你漫无目的地荒废天赋甚至是人生，便想要你跟着一起。”
“就这么简单？”广昱有些懵，这还是他见过最任性的解释。
无踪点头：“是啊，就这么简单。我家少爷一根筋的很，他觉得你这个人可交，那就是用心去交的。”说着，他笑眯眯地和他碰了下酒坛子：“所以不必想太多，踏踏实实跟着少爷，会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毕竟……他家少爷，本身也是十分有意思的人啊！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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