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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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凸显自己的勤勉，马久安第二日一大早就出了门去查自己该查的东西。府衙正经的主子虽不在，却人人都知道有一尊比主子还大的佛坐镇着。于是一有人来报案，下头的人想也没想就报到了柳少仟跟前。
来人是个样貌敦厚的中年汉子，约莫四十多岁，或许是本能对衙门这种地方有敬畏感，一路走来都有种畏畏缩缩的感觉。不过眼神干净，除去些许敬畏外，不带心虚和不安。
看到柳少仟和坐在一旁托着下巴瞧他的邵涵时，那人还怔了怔，嘴唇动了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都知道知府大人有四十多岁，眼前这个怎么瞧也只有二十多岁，至于另一个……像是还没及冠，怎么看也没那么大的年纪。
衙役见状道：“这位是京城来的大人，有什么事你且说便是。”
那人一惊，赶忙跪下：“草民见过大人！”
“无碍，站起来说话就是。”柳少仟示意人起来，温和道：“这位大哥看着不像城里人？”
“我……草民，草民武树海，是城西三百里谣河村人，谣河村村长就是我爹”
柳少仟摸了摸下巴，看了一眼邵涵。邵涵心领神会，接口道：“谣河村在杨陵城和中叶城交界处，地方不大又因着仅有村外几十里的地方是两城交界，村子本身却较为偏远，向来没有明确归属哪一地。不过那儿民风淳朴，又大多自给自足，倒是很少出乱子。”
武树海听旁边的小公子夸自己家，忍不住挺了挺胸，脸上有几分自豪模样。
柳少仟颔首，看向武树海，见他一身麻布衣裳洗的虽然发白，却干净整洁不会让人觉得冒犯。顿了顿，问道：“武大哥特地跑来杨陵城报案，是出了什么事？”
武树海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忙道：“我们村有个小子，已经半个月没个影子了！往日他出村，至多三五天也就回来。可这一回，足足等了半个月，眼瞅着阿白都瘦下去了，也不见他来领回去。”
“阿白？”邵涵歪了歪脑袋，不明所以。
“噢！”武树海解释道：“阿白是他从山里带回来的一只大家伙，长得有些像竹熊，全身都是白色毛，我们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阿白本身只认广兄弟的，可广兄弟自打三个月前就总出门，阿白又不好跟着他出去，就寄养在我家里，好容易才熟了。只是熟了也只是肯吃两口饭，日子久了不见广兄弟也会闹脾气。这回就是因为阿白闹脾气不肯在吃饭，还突然从前几天开始就一个劲儿发狠撞人，我们才担心广兄弟是不是出事了。”
柳少仟点点桌面，了然：“你说失踪的，就是这位广兄弟？”
“是是是！”武树海道：“广兄弟这几个月虽然总出门，可每回都把阿白吃用花费的银子给我们留下，每回回来还帮我爹娘抬水扛米的。他家里本身就没人了，要是自己在出了事……”
武树海没再说下去，可神情却是十分复杂。
邵涵突然坐直了身子，盯着武树海问道：“他家里没人了？什么意思？”
被他突然正经又严肃地语气吓了一跳，武树海呆了呆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道：“广兄弟一家是五年多前搬过来的，上有父母下头还有个小妹。他爹娘不爱和村里人打交道，妹子又是个害羞的，也只有广兄弟平日和人来往，时常给村里人顺手帮个忙什么的。可哪知道，搬来了还没两年，他爹就沾染上了赌的毛病。砸锅卖铁就算了，还想把媳妇儿闺女也卖了。他娘是个硬性人，当即就撞死在了墙上。他爹就像入了魔障一样理都不理，只满村子的找广兄弟那妹子。结果人没找到，反而自己被债主找上门，活活给打死了。”
武树海起初说的还算干练，可越往后说就越是惋惜，唠家常一样把这件事说了个完整。
听完，邵涵颦眉：“那照道理说，他还有个妹妹才是，怎么的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时候的武树海也不觉得紧张了，闻言随口接道：“也是广兄弟机灵，一早就把他妹妹塞进炉膛里了，他家好几日没开火，炉膛冰凉又黑漆，正经没让人发现。只是爹娘都死了，一个半大小子一个小姑娘也傻了，还是村里人帮着办的丧事。后来不知道兄妹俩商量了啥，就每天都走几十里往镇上或大村子上走，偶尔还要走上几天直接来城里，总归是牟足了劲赚钱。也就是一年多的光景，就把他爹欠下的帐都还了，还给自家置办了不少好东西。可惜没好上多久，他妹子就突然失踪，广兄弟也开始变得怪怪的。”
“怎么个怪法？”
听邵涵这么问，武树海也愁了一会，拧着眉思索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形容：“怎么说，反正就不爱和人来往了，虽说还经常给村子里的乡亲顺手帮个忙，但不爱说话了。还时常朝外跑，每回回来都带好些银子，却几乎全用在了安置阿白上。而且……看上去人也没以前精神，脸色寡白也瘦了不少。要知道广兄弟天生神力，以前能吃能动。可这几个月偶尔去我家吃顿饭，也只是吃一小碗那么多。”
邵涵一顿，梗着脖子又往直了坐了坐，几乎是双眼放光地盯着武树海：“天生神力？”
“是……是啊……”武树海被他的模样吓住，脸色都有点发青：“怎么……怎么了？”说着，忽然一僵，呆呆地盯着邵涵：“广兄弟他不是……不是犯事了吧？”
柳少仟微微一笑：“没有的事，武大哥不用多想。走了许久才来了衙门，武大哥先去休息一阵，至于你这位广兄弟，待我们找到后自然会告知你。”
武树海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城西那家糖糕铺子是我亲戚开的，这些日子我也在那住着。等大人找着人了，去那知会我一声就成。”
又客套了几句，武树海这才千恩万谢的走了。
邵涵从见着人起就一直托着下巴捧着脑袋，半晌下来愣是杵的脖子发酸，揉着后脖颈子一边晃脑袋一边看柳少仟：“你怎么想的？”
“没说假话。”柳少仟一翘嘴角，慢悠悠给了个答复，然后毫不意外地得了邵涵一个大白眼。
“废话，不然我是闲的在这听他编故事嘛！”说着敲了敲桌子，督促他快说：“赶紧，你想到什么了。”
柳少仟失笑：“为何一定要我说，你自己不也想到了，何不说说？”
邵涵不爽地呲牙瞪他：“你管爷想没想到！赶紧的！你说不说，不说爷可走了！”说罢作势就要起身。
柳少仟虽然不怕他真的走，可也知道这小家伙少爷脾气一上来是要顺毛捋的，不然真等毛炸了再安抚，可就不是那么简单地事了。
“成成成，你坐下，我和你说。”
邵涵一脸‘虽然爷一点不想留下，但既然你求爷那爷就勉为其难留下’的表情，哼了一声坐下，才大睁着眼睛看着他：“快说！”
“四点。”柳少仟用手指沾了茶水写了个‘广’字，开口道：“此人的父亲是几年前突然沾染上赌。这种事不稀奇，但是搬来两年也还算是初来乍到，莫名染上这毛病不大可能。若说是之前有赌的毛病，却不可能搬来两年都忍着不去，所以必然是被人诱得。”
邵涵点头，这点他倒是想到了。
“第二，着了魔一样卖家人，甚至在媳妇儿撞死了之后都不看一样，还一定要找到闺女卖了。”柳少仟说完，笑看着邵涵。
邵涵眨眨眼和他对望，不明所以：“这怎么了？没什么问题啊。欠了赌债是有不少人会卖媳妇儿闺女，除了不是人一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见柳少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笑，邵涵僵着脸凶他：“到底有什么问题！快说！”
“问题就是这个理也不理。”柳少仟喝了口茶，慢吞吞地解释：“夫妻一场，不管是因着什么事没了，都会有些情绪，万不可能做到理也不理。退一万步说，即便这个人再没人性，那想好了要卖掉媳妇儿，结果媳妇儿一头撞死了，他也会道一声晦气。不管是好人坏人，有没有人性，都绝不可能做到理都不理。”
“……”邵涵愁眉苦脸，总觉得有哪不对，又找不到反驳的话。
柳少仟补充道：“所以当时一定十分紧急，紧急到他无心多理会其他的，只着急把人卖掉。”
“……为什么啊？为什么着急卖掉？”邵涵十分不能理解。
“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催着他赶紧交出人还账，一种是他想尽快把家人卖到相对而言可靠点的地方，比如说陶青青的燕悦楼。照武树海的形容来看，我反而觉得，第二种可能性很大，他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
“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邵涵头一回感觉自己是个傻子，啥啥都想不明白。
柳少仟瞧他那模样有些想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不管是看什么，都要从各种视角去看。武树海言辞中的这个人，甚至是这个家庭或许有些莫名其妙地悲惨，却不难看出最开始他们一家子是相当和睦的。反之如果这个人的父亲是个没人性的，最后就算是为了活命，他也会告诉别人他有个女儿还在，而不是直接被打死，瞒下了儿子女儿的存在。”他背着手低头看着拧眉苦思的邵涵，轻笑：“你以为，一个灶膛，能有多安全？”
想来想去，邵涵觉得他的话居然一点错都没有，抿着嘴端起杯子，一脸别扭地不肯搭话。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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