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绝》休雅

52、惊蛰

　　年小泉是个弃儿，打小就给人丢在平江府东城门口，是朔月楼的二掌柜将他捡回来养大的。他自小就在这朔月楼中做小二，做了这么许年，没升掌堂也没加花红，他却也安心随意的过了，只因这朔月楼便是他的家。

　　说起朔月楼，年小泉总是满面红光，仿若他自己便是这楼的掌柜般。他总是和熟客们吹嘘：您别看我们朔月楼名气不怎么大，可姑娘那是一等一的漂亮，厨子也是地道的鲁菜厨子。若是说请客摆豪气，您可能要去城南红柳庄，但若是您自己消遣，自然知道还是我们朔月楼的好……

　　南宫世家的南宫闰少爷，便是这朔月楼的常客，也是年小泉的老主顾，听他这番吹嘘也至少不下二十多遍了。闰少爷是个好脾气的人，从也没嫌他的话多，每每他这么一说，闰少爷都笑眯眯的一锭银子赏下来，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上最好的酒菜、找最美的姑娘。

　　接连着几十天，闰少爷都没来朔月楼了，年小泉本有几分担心，后来听说是南宫世家的新家主南宫大小姐整理家务，缩减了月钱。平江府的风月场所，都罕见南宫世家的少爷老爷，这才放下了心。

　　这日酉时刚过，朔月楼挑上了大红灯笼，闰少爷竟然又带着一群人来了，年小泉笑脸如花，出门恭迎。

　　“闰少爷好久没见了，我们的姑娘都想您想的紧呢。”

　　南宫闰得意的哈哈大笑，朝着身边的人道：“孙兄，你该掏银子了！和我打赌谁的魅力大，你看看，同样十多日不来，人家想的可是我南宫闰哦！”

　　那孙兄道：“南宫兄这怎能做数？一个小二罢了，要姑娘们说了才算！”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步入店门，年小泉忙跟在后面招呼人布菜行酒。

　　将少爷们安顿到情水厅，又叫了秀芸、瑶娟几个姑娘进去作陪，他才转身欲到后厨房交代几句。一转眼突然瞥见随秀芸、瑶娟一伙进去的姑娘中有个陌生面孔的女子。他心头微微有些紧张，却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到了后厨房，正瞧见内院管姑娘的二爷崔荣，忙赶上前去，道了声：二爷好。

　　二爷笑眯眯的冲他道：“小泉子福气啊！南宫少爷今天来，你又有不少赏钱了罢？”

　　年小泉笑道：“二爷说笑了，哪有您的份子大？”

　　二爷似笑非笑的说：“那是明里的份子，你小子嘴甜，暗里得的好处还能少？跟二爷这里耍花枪，是舍不得请二爷吃酒吗？”

　　年小泉忙道：“瞧二爷说的，这哪里会舍不得。对了，刚才我看到二爷招去的姑娘，有个面生的紧，倒也算生的不错，是新来的吗？”

　　二爷道：“哪里有什么新来的？就算是新来的，二爷我会把没调教妥当的雏安顿到老主顾那里去吗？”

　　年小泉一听，心中的不安更厉害了。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前堂一阵混乱尖叫，他转身朝前奔去，只见瑶娟披头散发、满面血污的跑了过来，大声的嘶喊：“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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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月楼的大当家林天豪，亲自恭送南宫润少爷的尸体回南宫世家，算是登门负荆请罪。

　　在他的场子里发生了这种事情，护院们也未曾抓到凶手，他实在是难以交代啊！抹了抹额头不断淌下的冷汗，想到这南宫世家虽说在平江府口碑不错，但到底是武林世家，这可如何是好？
　　听年小泉说过，他曾瞧见过一个面生的女子，林天豪便将他也带上了，总算有些个说辞。

　　远远的看到南宫世家的大门，他心若擂鼓，腿已经软了下来。

　　奇怪的是，进了南宫世家，却没有意想之中的混乱和惊诧，下人们默默不语，很迅速的将南宫闰的尸身抬进前庭，然后进去通报。无人招呼他们，也无人苛责咒骂。

　　过了片刻，有人出来说道：“家主叫那个见到陌生女子的小二留下，大掌柜的可以回去了。

　　林天豪擦去了额头的汗水，望着年小泉想嘱咐几句，却半天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得拍拍他的肩膀，转身逃命似的走了。

　　“这是本月第三起了，家主。”

　　南宫绝面色凝重的看着堂上南宫闰的尸首，眉头紧皱。

　　“绝！”南宫屹开口道，“这绝对是冲着我们南宫世家来的！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南宫绝道：“潭州码头的管事、台州当铺的老板，这次竟然动手到南宫本家人身上。这三处地方距离不近，出事却相隔不过数十日。恐怕这大胆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伙人呢。”

　　南宫屹道：“不管是一个还是一伙，我们南宫世家难道还怕了谁不成？”

　　南宫绝道：“不是怕不怕的问题，都是暗杀，若是单打独斗，我们的人也未必会败，可暗杀就麻烦了，谁也不好说能时时刻刻提防着冷刀子。”她转过脸向年小泉问道，“你说的可疑人是名女子？”

　　年小泉忙道：“正是。”

　　“如何样貌？你还记得清么？”

　　年小泉想了又想，道：“还真说不上来，只觉得模样不错，但仔细想，却也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正是如此了。”南宫绝道，“杀手必然要样貌普通的好，如此一来，就算她再次到你面前，恐怕你也未必能认得。”

　　南宫绝一挥袖子，托起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年小泉，道：“回去告诉林大老板，这是我们南宫世家自己的事情，不会让他担上干系。怀玉，打赏他二两银子，送他出去。”

　　转身对南宫屹说道：“叫家里没到的人半个时辰之内，在祠堂开家会，各地所有的产业通通停业关门，本家人速速撤回。”

　　南宫屹还未出门行事，只见一人从后堂走了进来，笑道：“如今你还自以为是南宫世家的家主吗？发布号令倒是挺理所当然啊？”

　　“湘玉！你什么意思？”南宫屹怒道。

　　南宫绝挥手示意他先出去，笑曰：“无论我是谁，当不当这家主，也是要家会上决定的，只可惜你一介庶出女儿，怕是连祠堂的门都进不得，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疑我？”言罢大笑数声，看都未曾看她一眼，走出门去了。

　　这话正刺到南宫湘玉的痛处，她气的面色铁青，玉齿咬的下唇几乎要滴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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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堂内悄然无声，或忌恨、或猜疑……各色人等静静的恭候南宫世家这个不是本家人的家主开话。

　　“她既然不是南宫家的人，本也坐不得这个位子，何况一个女子，在宗家众人之上，成何体统？”有人这么想。

　　“到底是韩氏之后还是嘉泰帝姬，如今还不好说，毕竟那传召的公公回去了，也无半点风声，若真是皇室子弟，当前还是巴结的为上。”也有人这样想。

　　但所有的人都不言语，静等南宫绝表态。

　　南宫绝上的首位，便开门见山道：“如今我南宫世家有事当前，虽说算不得多大，倒也闹得家宅不宁，人心惶惶。如今我已经下令停了南宫家的产业，各人出入也得小心为上，若是有可疑人等，务必留心追查，报得我处。”

　　“为何要停了产业？要停多久？如此说来岂不是要我们家白养着下人，不做事的吗？”下面立马有人质疑。

　　“生意和命，哪个重要？”南宫绝回道。

　　一人步出人群，道：“家主可知这全国的产业停一日，损失又多大？我南宫世家武林豪门，还怕区区几个杀手不成？闰他自己平日里学艺不精，丧命又怪得谁来？”

　　南宫绝微怒道：“照你这么说，我倒要请教，你有何高招？”

　　那人道：“既然是杀手，江湖上无外乎青燕门和劈雷堂这两大杀手组织，我们南宫世家还怕他们不成，大不了上门给他们点颜色，也让他们知道，太岁头上动土的厉害！”

　　南宫绝仰天大笑，道：“真是无稽之谈！你有何证据是他们所为？虽说论武功我们高他们许多，可你可知这杀手一行就是化整为零的行当？他们的人散落各处，怎么知道究竟有几人？又怎能剿灭的干净？可我们南宫世家的人则不同，有名有姓，居有定所，若真能除干净了他们，如何还能让这两个杀手组织至今为祸武林？”

　　那人给南宫绝一番话呛的无言以对，片刻后，他恼羞成怒道：“家主说话真是公正严明、以家族为先，倒不知如今这祸事是因何而起？我南宫世家一向与武林交好，也未曾对□□赶尽杀绝，这十几日便出的祸事，家主怕是要给个说法罢？”

　　他这话道出了堂下许多人心中所思，众人纷纷低语赞同。

　　南宫绝静静道：“大敌当前，以一致对外为上，不先了断祸事，却要追究何故，非智者所为。等一切安好，大事已毕之后，我定当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