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绝》休雅

53、困局

　　“你是怕这事是因你而起吗？”

　　南宫绝长叹一声，道：“不是怕，几乎定是如此了，南宫世家声名在外，不是任何人都敢轻易动手的。”

　　“我却不这么认为。”秦璃在桌前坐下，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喉咙方道，“不错，若是史弥远要杀你，又要背着天子的耳目，当然是以这种江湖仇杀，买凶杀人的方式为上。也的确只有他有这样的胆子、出得起这样的价钱。”

　　看南宫绝紧皱眉头，他放下茶盏接着说道：“但若我是他，我定当不仅于此。”

　　南宫绝抬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是只杀你，同样是暗杀，他完全可以直接冲你下手，即使事后怀疑到他身上，只要杨后在天子身边，定当保得他平安无事，何苦要舍近求远，慢慢蚕食？”

　　南宫绝一惊，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他的目的是灭口罢了！”

　　“灭口？”

　　“不错！”秦璃道，“若我是他，我在此时也当灭口了。南宫嘉业早年就开始通过下面的人，每岁供他钱银，还傻傻的以为，这盐路总采办的职务是他史弥远下放的油水。天子一向讲究节俭，庙堂内的俸禄也不算高，他史弥远早年在朝堂内迅速崛起，上下使的银子，只怕主要就是南宫家的供奉。如今他羽翼已丰，也再不需要南宫家了。此时出了诏书册封帝姬的事情，南宫嘉业始知这盐路上的买卖是皇家的恩典，他也该知道，笼络一个臣子，毕竟不如笼络当朝皇帝，或者未来的皇帝。在我看来，赵竑能否顺利上位，都是未知之数，但天下人皆知太子赵竑乃正统。若是此时南宫世家旌旗一倒，反向支持了太子竑，这变数便会更加复杂。若我是史弥远，我定当乘机铲除南宫世家，一来断了天子香火之念，二来也把这用过的包袱甩个干净，不留痕迹。”

　　南宫绝大惊：“如此说来，他不灭南宫世家全族，方不得罢休？”

　　秦璃道：“正是如此，至少也要大伤元气，这三五年内不得闲暇去管旁的事情。”

　　南宫绝低头沉思，繁乱不已。

　　“你如今还当自己是南宫世家的人吗？其实无论过去还是当前，你都和南宫世家无关，何必还要执念不放？”

　　南宫绝突然开口道：“前几日已经得报，你弟弟如今安置在宣州南宫别院，你也该速速去寻他了。”

　　秦璃面色一紧，问道：“你此时告知我，是何意思？”

　　南宫绝叹道：“我也是才得知不久，宣州管事前日里来报账，和库房提取公中银子，当前未曾有人南下宣州巡查采办，我才去询问得知的。”

　　秦璃微怒道：“你当时未曾告知我，如今出了事，却要我先走吗？”

　　南宫绝不语片刻，避开他的眼光，回答道：“你又不是南宫家的人，祸事临头，何必要和我们一道涉险？”

　　秦璃怒道：“我不是，你是？原来在你心中，我究竟还是比不过和你没什么关系的南宫世家！”
　　说完，他一摔茶盏，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南宫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由心中绞痛，他不再会回来了罢？如此也好，就算史弥远是要灭口，多少也有因她而起的意思。她如今又怎能甩手不管呢？一道道的牵绊，她已经不如故往之潇洒自由了。他一直跟着陪着她，又算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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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天之内，各地的南宫家产业统统挂上了停业的牌匾，南宫世家的人也纷纷回到了平江府祖宅。平日里算的上清雅的水榭，也因为回来的人日益增多，开始变得喧闹且纷争不断。

　　南宫嘉业宗家在族内排行老二，当前的南宫世家，因长叔礼业的事发败落，已经改变的势利格局。

　　本依附再长叔周围的旁系，都归入了老四南宫崇业的派系，当前便成了老五老四和宗家对立的三足鼎立之态。

　　平日里各家的年轻弟子都分居于各地，老一代的争斗起来也多半隐晦含蓄，可如今都回得了祖宅，便开始摩擦不断，挑衅寻事的有之、殃及池鱼的也有之……当真是热闹的紧。如今就为了四叔的内侄在家住时，多占用了长年在外的五叔家小舅子的东厢前院，两方十多人就拔剑相向，僵持不下。南宫绝闻讯赶来调停之时，心中不禁暗道，莫非让他们回家这步棋真的下错了？

　　“你们有完没完？”南宫绝恼怒的训斥道。

　　众人冷冷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大事当前，为了点琐事自家人刀剑相向？真是有出息的很！”

　　一人挑眉上前道：“家主真是危言耸听了！还以为天大的事情呢！我们巴巴的从福州赶马回来，不过是些下三滥的小贼罢了。我们南宫世家如今都到了这等份上，才真真的是没出息啊。”

　　南宫绝微怒道：“下三滥的小贼？你倒是说说，你和南宫润的武功，谁高谁低？”

　　那人面色有些青黄，强辩到：“我不一定有他强，但至少我没他那么傻！”

　　南宫绝笑道：“王保祥，你一个外姓人到我们南宫世家有几年？你的庄稼把式学得了几成？不要以为你是五叔的小舅子，不姓南宫，来人便不会向你下手！如今我南宫家要一致对外，若你不服管束，大可抬脚走人，我还剩下一点心力、一份口粮呢！”

　　“走就走！我王家难道就没人了？要在你们这里受这等闲气？”他气的面色通红，“不要张口闭口我南宫世家，倒是你，好好想想，你是否算的上南宫家的人！”

　　“让他走。”南宫绝淡淡的吩咐道，“谁也不得拦他，此时此刻，再有人寻衅闹事，大可跨出这道门槛，不必再回来！”说完她甩袖离去。

　　一干起哄的看热闹的人便也无趣的散了，这王保祥在家内得罪的人不在少数，此刻也到无人真心回护他。他看到如此情势，当即面子上挂着下不来台，回头大声呵斥下人道：“傻愣着干嘛？还不给我收拾行礼，我们回绵州老家！”

　　“小姐？”怀玉迟疑的问道，“这样好吗？王少爷毕竟是五叔那边的人，若真是出了南宫家的大门，有了什么闪失，我们的脸面上也无光的很啊。”

　　“如今我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了，家里乱得很，我当前这个家主也坐的不名副其实。册封之后，我本就是想借此机会辞了南宫家的事务，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只可惜有出了这档子事情。于公于私，我都要保得南宫家的太平，对个不服气的外姓人，也只得让他自生自灭。他今年也近而立之年了，多年来南宫家也未曾亏欠他，若是他能平安的出得这平江府，众人也大可不必长久的困在家中，若是不能……”南宫绝面色凝重，“也怪不得我心狠，就算是给其他心里还打着小算盘的人一个警告吧！”

　　最糟糕的事情，总是接踵而至的。当第二日，王保祥的尸身大刺刺的摆在南宫世家大门口的时候，倒是着实让看门的钱顺下了一大跳。

　　前胸一个乌黑的掌印，王保祥面色凶狠，拔出的剑也断成了半截。这次不是暗杀，而是明目张胆的刺杀，当前这班人，看来不止是肖小市斤之流而已……

　　南宫绝正检查着王保祥身上的伤，钱顺又气喘吁吁的奔来通报

　　“王少爷的家奴王剑也回来了。”

　　“让他进来回话。”南宫绝脸都不太的说道。

　　王剑是王保祥从家带来的心腹奴才，二十七八的年纪，如今灰头土脸的，衣服上也有不少刮痕折子。他冲进堂来，看到自家主子的尸身，哇的一声哭着就扑了过来。

　　“事情是怎么回事？”南宫绝起身问道。

　　“小……小的……小的不知……”王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回答，“少爷行将到西城门的时候，吩咐小的去雇量马车，采办点粮草，说好了一个时辰后在鼓楼的秦川老坊见的。可小的采办完以后，却没在那儿等到少爷。小的心里慌的很，就把西城所有大街小巷找了个遍，实在是没有少爷的踪迹，小的只得回来禀报，未曾想……未曾小少爷他就……呜呜……”说完就语不成声的大哭了起来。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先暂时住到原来的院去罢。等风头过了，知会了王家人再说。”

　　南宫绝正在安顿王剑，突然一声尖锐的女音，五婶王氏哭骂着冲了进来，她俯身在弟弟的尸身上，一个劲的咒骂南宫绝。

　　她是长辈，南宫绝倒也不好劝解，便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怀玉见她着实骂的难听，实在是看不过，上前说道：“夫人这就没道理了，又不是大小姐的错，明明是王少爷自己要走的……”

　　话还没说完，王氏一口吐沫狠狠的啐到她脸上，站起身指着她鼻子骂道：“好你个作死的小蹄子！不是你家主子赶我们出去的吗？不然我兄弟如今也好端端的在家里呆着！你回去告诉你主子，她个来历不明的小杂种！南宫世家容不下她作威作福！此仇我王家早晚也是要和她算的！”

　　怀玉见她如此不可理喻，翻了个白眼，泱泱的转身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