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绝》休雅

32、夜奔

　　扬州城繁华热闹，有夜市通宵达旦，因此城门多不禁行，过了酉时便闭门上夹，却也专留小门出入。

　　用膳完毕，众人匆匆梳洗，也未退客房，就驾马拉车的往城门口去了。到了门口，已过戌时，叫醒了值夜的门卫，塞了五贯钱，那人便眉开眼笑的草草验过通行文碟，放他们过去。

　　扬州总不若临安，出城行得五里多地，就是良田僻野，另有一片果林，三月甜橘正好，香味诱人。

　　忽见一女子怀抱琵琶，立于林前，正是客栈包间那歌姬，南宫绝心道不好，真是给她料中了。

　　那女子盈盈上前，躬身一揖道：“小女子得了赏银，还未酬谢恩客，未曾想恩客就匆匆而别，实在是叫人惋惜。”

　　这风高夜黑的晚上，果林里沙沙作响，也不知是风吹叶动，还是真藏有歹人。那女子身着白衣，披散头发，未带钗环，行止间迈步不大，身若平浮上前，别有种阴森古怪。

　　两百多名年少侍童，胆大的捂着嘴，退缩在车辕后方，胆小的刚要高声喊叫，已经给眼明手快的几个随侍点了穴道。会武功的以南宫屹为首，不到十人，前后分列，将妇孺夹在中间，连南宫绝都被推到了中间，和侍童们一列。

　　南宫屹上前道：“尔乃何人？道上名来！竟敢打我们平江府南宫世家的主意！”

　　那女子嘤嘤的笑了起来，仿若南宫屹说了个天大的笑话。

　　南宫屹恼了，骂道：“尔等鼠辈！意欲何为？”

　　那女子方才停下说道：“意欲何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说我深夜恭候，莫不是要和你郎情妾意一番？公子你身材魁梧、想必功夫好的很，只不过不知道是何处功夫更好呢！”

　　南宫屹怒道：“你这□□！见了我等名头，竟然还敢出言挑衅！当真不怕我们南宫世家报复！”

　　那女子心平气和的回道：“公子莫怒啊！和我这青楼女子说什么□□？南宫世家？南宫世家又怎么？你当真以为冒充了南宫世家的人，我们就不敢动手么？”

　　南宫绝上前一步，按下要拔剑的南宫屹，开口道：“我们确实是南宫世家的迎亲队伍，并非冒充，你等不知何处消息？若不想生事最好速速退去，我们迎亲也怕动手触了吉利。”

　　那女子倒也不吃这套，挥手示意道：“我的消息当然确着，任你等口舌如兰，冒充就是冒充的！弟兄们不要客气，还等什么？”

　　说话间，之间林中跺出一组马队，至少有三、四十人，个个人高马大，剃刀拿枪。

　　南宫屹大笑数声，高声道：“这等草莽之辈，也想阻我行程？也不看看你爷爷我是谁！”说罢拔剑就要上攻。

　　那女子笑道：“这些个人手，当然入不了公子你的眼，他们不过是我叫来抬东西搬货的罢了。”

　　说着她掏出一包物什，抖落包裹，散至空中，一股黄色粉末顺风袭来。

　　“快闭气！”南宫绝喊道，众人匆匆以袖掩面。

　　那女子又笑道：“莫要惊慌！这‘玄幻迷粉’若是没有前药做引，却是无妨的，只不过两位公子就不免……”

　　南宫绝只觉丹田一窒，浑身乏力起来，头脑晕眩，眼前事物开始变得模糊非常。

　　恍惚间又听闻女子笑曰：“小女子在客栈侍客，所用的香料两位还记得么？这前药的味道不错吧？若是当前直接用药，以两位武功，未必不能逼出毒来，可当时城内客栈、宴席之间，你等毒素深入，却又没有丝毫察觉，你说我这计高明不高明？哈哈……”

　　南宫屹怒喝一声，却也无力瘫软于地。

　　那女子道：“弟兄们，为首的已经解决了，剩下这等庄家把式，不需要我再出手了罢？”

　　马队带头一人道：“有劳小姐了。”说罢，准备拉缰上前。

　　这边，怀玉和一干随侍个个早已拔剑在手，紧张以对，南宫屹的贴身侍从武顺阳招呼身后两个童儿将大小姐和少爷架上车去，低声对怀玉附耳说道：“我等人数较少，此时又着了算计，你注意保得大小姐少爷平安，我带人先挡一阵！”

　　怀玉小手出汗，捏着剑把直打滑，她紧张道：“武大哥！我……我……我往哪里去才好？”

　　武顺阳道：“还问哪里，当然是人多的地方！”说罢挥刀高呼一声，带领一众侍卫冲了上去。

　　怀玉跳上马车，打马回旋，往来路奔去。

　　众年少童子，有机敏者，顺手攀援的拉住马车后架，有两个窜上车去，另有三个紧抓不放，就给拖在车后。剩余的哭号抖索，无济于事。

　　再看那边，马队人数众多，又是居高临下，砍人若破瓜斩瓢般，瞬间就躺了两名丫鬟一个侍从。剩下五人，以武顺阳为首，也已个个皮开肉绽、身上挂彩、披头散发！

　　武顺阳高声叫道：“怀玉！别回城！”然后就没有声息了……

　　夜黑风高，怀玉小丫头流着眼泪，咬着下唇不敢出声，双手紧紧的把着缰绳，随马狂奔。她似乎听见后面飞马追击的蹄声，也不知马队离他们有多近了……

　　车后率先上车的两个侍童使劲的掰着把住车辕的童儿之手，拖在车后的童儿嚎哭声一片，苦苦哀求，车上一侍童颤巍巍说道：“莫……莫要怪我们……带着你们，只怕我们一个都逃不脱……”

　　车下童儿腿脚已经一片血肉模糊，但仍不肯放手，车上另一侍童爬进舱内，从躺着的南宫屹身上拔出宝剑，双手抱剑冲车下人说道：“你……你们快快放手！不然我要砍了！”

　　言谈间一个不稳，宝剑太沉，重心向后的就栽下车去，正砸在把车童儿的身上，四人翻滚落地，眼睁睁的看着马车绝尘而去。

　　车上少了四人的重量，只余下南宫姐弟、怀玉和一个侍童，这才轻快起来。驾车的两匹马受惊，飞驰若电。可马车再快，也快不过马队，车后已有三人赶马追上来了。其中一人掏出暗器，往前一掷，怀玉只听风声，有事物从耳边划过，倒也没击中什么。

　　另一人已经怒喝道：“放什么放！说了留男杀女，如今男人尚在车上，若是马车翻了，你我回去怎么交代？”

　　怀玉涕泪纵横，却无暇擦拭，紧握缰绳的手已经磨出血来。四周空旷若虚、黑暗无边，怀玉眼前泪光模糊，什么都分辨不出来。只见马车飞速拖行，哐当一声，一个轮轴已经弹脱出去，后辕着地，摩擦于碎石之间，阵阵火花。车身倾斜，颠簸摇摆不定，一个闪神，车上最后一名童子也给甩了出去，他惨叫一声，就不作息了，恐是车速太快，这样一摔已经没了性命。

　　追击的三人已有两人赶上马车，一人一遍，夹于两侧，其中一人高喊：“停车！停车！”

　　怀玉不听，掏出匕首扎于马股，两马嘶吼一声，飞蹄狂奔，一下又将三人甩到后方。

　　又一人高叫：“停车！速速停车！前方是河！”

　　怀玉一惊！骤紧缰绳，可马刚受惊，此刻哪能停步？只见两马越蹄而起，踏足于一方高石之上，马车斜倾，眼看还要往前冲！前方数丈便是河道，水流湍急，在黑夜中哗哗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