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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归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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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戌年三月二十三玄鸟至
清晨一匹骏马飞奔而入碱持斋,南宫屹自马上下来,顾不得梳洗整顿,便朝南宫绝主屋行去。
南宫绝自打睡梦中醒来,便瞧见一人站在床前凝视她,心中一惊,再看时却是小弟南宫屹,他背光直立,面上神色不清。
怀玉打了水进得房来,看到少爷在房内呆着,叹了口气道:“小姐已无大碍了,现下里要梳洗起身,请少爷回避。”
南宫屹方才转身出屋而去。
南宫绝随意打理完毕,步至庭院间,见南宫屹仍然在房门口不远处静候,心中微暖。
她开口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必连夜赶来?你伤势初愈,还要多加保养才是。”
南宫屹怒道:“那秦璃现在何处?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给了他胆量,一而再的挑衅我们南宫世家。”
南宫绝道:“于他无关,一场误会罢了。我也没什么事,这不都好好的了么?”
南宫屹道:“你今日已不是武人之身了,他竟然向你出手,还说什么误会!”
南宫绝坐到院中摇椅上,接过南宫屹递过来的茶,叹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本就没有什么。”
春风日暖,院内杨絮纷飞,南宫绝轻呼一口气,看那飞絮摇摆上腾,又飘坠下来。这上下翻飞、起落之间,均随人意罢了,又几能自如心愿?
半晌之后,对坐的南宫屹说道:“这小半年来,绝,你究竟是怎么了?”
南宫绝诧异道:“如何有此一问?”
南宫屹道:“所有的事情,其实我全都知道,你和诸多男子往来,又和秦璃那个淫贼交好,此时还不让我知道、不叫我管?绝!你变了,变得我都几乎认不出来。”
南宫绝正色道:“人自然是会变的,你又为何要派人监视于我?”
南宫屹道:“你还是那个绝么?会畅怀大笑、肆意玩闹,喜欢和我驾马出行,竞技骑艺的绝么?小时候你常说‘现在我保护你,等你大了由你来保护我。’那时候,我躲在你身后,看着那些欺负我的旁系兄弟,给你揍的鼻青脸肿,就有好幸福好幸福的感觉。我勤练武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能成为保护你的人。而后来你大了,眼光便不再放在我的身上,秦璃那个绣花枕头、唐杰那个不轨之徒,他们哪个能配的上你!”
说着说着他激动的站起身来,情潮澎湃。
“你是否记得?当年你对我说过,我是家里唯一真心对你好的人!你是否记得?那年我娘去世之时,也只有你抱着嚎哭的我,告诉我我可以放心的信任你?这南宫世家、龙蛇混杂,纠葛不清,多少暗中争斗,多少尔虞我诈,从来都是只有你我知心!可如今,你处处隐瞒我、心里防备我,你当我真瞧不出来?你心里到底将我视为何人?”
“对不起,那些我都忘记了。”南宫绝道,“现在我唯一知道的是,你无论如何,都是我的亲弟弟!”
“你!”南宫屹瞬间激愤,张口顿手,怒目而视。痛心、哀怨、隐忍一瞬间涌上心头,南宫绝给他深邃的眼神,瞧的心慌意乱,忙避开眼去。
长长叹息一声,南宫屹道:“你……你终究是不明白!”
他转身向自己的厢房步去,背影萧索颓丧,只留下一句话:“修养几日,便和我启程回平江府罢,三丫头婚事在即,还需要家主领队去唐家正式下聘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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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几天,南宫绝便在碱持斋中修养,孙竑也来过几次,拜帖未曾送到门内,就给南宫屹挡了回去。
南宫绝不免有些气恼,却也无可奈何,她现在是正处“病中”,此外也觉得这时不妨避开孙竑,他那种不避嫌疑的态度毕竟不合时宜。
三月二十八日,微雨,南宫绝和南宫屹一同上路回府。南宫屹骑马在前,身披蓑衣斗笠,越影牵在其后,南宫绝被安置于轿中,不过十多人,匆匆上路。
行至天宋水门,依旧人潮拥挤。城门微远处,一方高石上,一人矗立眺望,看见他们来了,满面笑容。
“停轿!”南宫绝命道。
她出得轿来,朝那人高声喊道:“孙兄如何得知今日我回府平江?累孙兄在此久候,抱歉!抱歉!”
孙竑单人匹马,许是早早等候,虽顶了一方雨笠,浑身也已湿透。春风微寒,正索索发抖,听闻神清气爽,迎上前来。
“南宫兄救命之恩,还未曾正式登门道谢,兄台就要离开临安家去。我苦于家规严谨,不得随意出游,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南宫兄,故此次一别,说不定经月难见,恐将甚为挂念。我乃文人,唯有以琴酬友、送君一程。”
言罢,从背囊中拿出古琴,盘膝坐下,一曲《流水》应手而生。
此乃昔日伯牙酬子期之曲,孙竑向来爱琴,每每抚琴之前,必要焚香净手,而此刻,春江细雨之间,他湿衣席地,雨水顺颊而下,打在琴沿上,剥落出粒粒水花,仿若敲击在南宫绝心头,点点滴滴……
南宫屹翻身下马,撑伞于南宫绝上方,道:“绝,我们走吧。”
南宫绝方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礼,转身上轿了。
一行人渐渐远离,消失在烟雨朦胧之间,孙竑曲终人散,抱琴远眺,目随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