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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瓦子 ...

  •   半晌之后,孙竑才回过神来,他微微颤抖的抱拳谢道:“多谢……多谢南宫兄救命之恩!今日若非……兄台在此,鄙人此刻已经丢了性命了。”

      南宫绝道:“无妨,出手相助,本属应该。不知是何人要谋害孙兄?”

      孙竑道:“不需问,我便知道是何人了,此次也不是首次受袭。可巧这伶人是他人转送,与图谋之人无关,我又好乐曲,没得放松了戒心。”

      南宫绝道:“如此看来,孙兄倒也不易,若是有需要我相助之处,不妨直说。”

      孙竑道:“家丑不可外扬,不谈也罢,喝酒喝酒。”说着挥手招人,来了几个随从,将那女子拖了下去。

      歌酒方罢,孙竑又提议到中瓦子去看戏,南宫绝看已到晚间,夜市初上,便欣然同意了。

      二人下得船来,孙竑也遣回小童,并肩进入清波门,过了教场、便行至太常寺。时逢僧人们上晚课,朗朗经书声传越入耳,两人又开始谈经论佛。南宫绝往世曾在观音司研习过一些,倒也是浅薄的很,此番听闻孙竑说起《法华经》《阿含经》,端是闻所未闻,兴致盎然。孙竑又说起几个佛教的小故事,引得南宫绝笑声连连……

      “未曾想你对佛法也涉猎甚深啊!”南宫绝不由感叹道。

      孙竑笑道:“倒也不是,父亲讲究法道,家里请了不少高僧教习,偶有所闻罢了。至于经书内容,均是父亲眼睛不好,令我替其诵读,方才知道些的。”

      南宫绝问道:“你父亲年事已高了罢?也是文人?”

      孙竑道:“过了花甲了,我父亲才学甚高,也喜音律,只是这些年身体不好了,常常要卧床歇息。”

      南宫绝道:“老人家年纪大了,喜好佛法,倒也能求得心中舒坦。”

      孙竑道:“这倒是,我实为养子,父亲大人八个儿子都早年夭折,人到老年,每每想起此事,着实伤心的紧,常常论经颂佛,这才能宽慰几分。”

      南宫绝叹道:“这真是不幸了,可叹可叹!”

      孙竑道:“我乃成年之后过继过去的,总是有所亲疏,父亲身边又有甚多小人,常从中挑拨作祟,实在是烦不胜烦。”

      南宫绝道:“大凡富贵人家,这等事情就免不了,你我境遇相仿,也只能眼不见为净,心中有数罢了。”

      言谈间,已来到了中瓦子。

      临安城内多处瓦子,以临近皇城的中瓦子为最盛,其间莲花棚、牡丹棚,大者可容数千人。

      时值初灯,繁华刚起,瓦子内已经人云纷扰了。各色酒楼上官妓云集,红绸绿缎、抛香引袖……街道两侧商贩林立,药货、算卦的人吆喝着生意,书画、剪纸的铺子上悬挂的琳琅满目,还有各色的汤团糕饼铺子,南宫绝要了碗甜豆羹、坐在临街的摊子边上看前方的摔跤,孙竑也叫了青梅酒,边饮边看着她微笑。南宫绝面有微红,眼光也不由得避开他,尽往热闹处眺望。

      斗鸡耍虫戏的人围成一圈,里外几层,外面的人勾头垫脚的往里面探望,四旁还有爬上树去看的,只见中间一整喧闹,飞出几个鸡毛,也到看不清甚许。

      吹拉弹唱的划个圈子,就开始拉家伙卖艺了。一女子抱着琵琶伊呀呀的唱着,傍有年轻男子打着板儿,许是女子颜色不甚好,观的人寥寥无几。

      忽一人高叫:“小王四郎开始说书了,今天说的是《西行记》,快去!快去!”

      众人听闻罢酒停盏,纷奔相告,一瞬间,围观虫戏的散了伙,吹拉弹唱的也歇了气,连看相算卦的摊子,也有数个收拾停当了,准备去听说书。

      这小王四郎可有些来头,他年纪尚轻,不过三十许,家里排行老四,所以人称小王四郎。原是柳州上京赶考的秀才,未曾中得进士,便觉无颜回乡,留在这临安府内,靠说书为生。没曾想倒也说出点名道来,大户人家办寿祭贺,都爱请这小王四郎家去。

      孙竑听闻,便开口说道:“不如我们也去看看,这小王四郎甚许人也?”

      南宫绝欣然同往。

      这说书的场所本是一酒楼,自从小王四郎说出了名号,就专为其腾出厅堂,改建了围廊。小王四郎站于堂中一高台之上,周边散客对坐吃酒,二楼便是包厢雅座,酒家靠此也生意格外兴隆。

      孙竑要了二楼东首雅座,隔间不大,内置一八仙桌,桌上莲灯闪烁。对门一面临空透光,隔着帘子便能看到楼下厅堂。

      酒楼内鸦雀无声,唯有小王四郎的言谈说辞。两人入得雅间,便有“行菜”进来,布上一桌酒宴,倒也不言语,怕是打扰客官雅兴。随后又有小贩悄然进来,也不问要或不要,放上写瓜果、茶食,得了些许散钱便去了。

      桌上枣糕、汤团、肉羹尽有,还有时下流行的香枨蟹和鹌鹑馉饳儿。一腰系青花布手巾,绾危髻,俗称“焌糟”的妇人进来,换汤斟酒、侯在一旁,孙竑看了她厌烦,打发了一贯钱让去了,雅座间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楼下小王四郎口沫横飞、楼上南宫绝剥着杏仁,边嚼边听,听到精彩处,手中不免顿下,再一回神,却见孙竑已经剥好了一小碟,推至她面前。她有些微窘,又看到孙竑手执羽扇,朝着她一直扇风,自己却鬓角微汗了,怪道她觉着这小小的雅座隔间,也风凉无比。

      孙竑不言,只微笑凝望着她,她越发的窘迫了,却也不好说什么。转而又装做听书了,小王四郎后面又讲了些什么,她都未曾听得真切,心中一直擂鼓,面色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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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到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忽然间,一楼南角门口一阵哄闹,在这寂静宁听说书的场子内,格外引人注目,连台上的小王四郎也停下口来,观望何处事由。

      只见一人身着蓝布麻衣,腰系布带,脚穿平底布靴,许是嫌这酒楼人多闷热,拿着草编的斗笠在扇风。这一扇不要紧,原本看不到他形貌,立于一旁的看客都全神贯注的听书,他一拿下斗笠,旁一人随眼瞥见,一口茶便翻到了邻人身上。邻人正听着,忽然左肩一烫,惊的跳起来,刚要开骂。看到这人时,却也张口伸手的顿在了那里。这一牵二、二牵三的,南门附近的看客都呆呆的望着这麻衣少年,再远点的也不由自主的离开位子,朝那里拥挤过去。

      秦璃着实气恼,本跟着南宫绝,看她和孙竑走街串巷的玩赏,就老大不高兴了。进来了酒楼,他两人要了雅座,上到了二楼,自己却因为没钱,只能站在一楼的门口远望。看到孙竑又是剥杏仁又是扇风的献殷勤,心中一把无名火直烧直烧的,告诉了南宫绝那孙竑定是心怀不轨,她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恼的他忘了顾忌、摘下斗笠直扇。

      这会子给人瞧见了,一群人围堵了上来,连二楼的看客好多都跑下楼来,那边南宫绝也似乎发现了他,他一阵心虚,又瞬间气恼的理直气壮起来。

      一抬脚,他跳上台去,盘膝坐在小王四郎身侧,说道:“你继续说啊!我可是付了钱进来听书的。”声音极大,仿若故意要让某人知晓。

      二楼的南宫绝心中好笑,原本由于雅座间,孙竑的情态行止而脸红心跳,却不知为何,此刻见到了秦璃,便瞬间全然都消失了。她有趣的挑眉和一楼台上的秦璃相互对望,一个唇角含笑、一个恼怒瞪眼,在这大庭广众间,也不知为什么就较上劲来。

      小王四郎结结巴巴的开口道:“话……话说这……这孙八戒……哦不……这猪八戒看到……看到……看到……”他心神不定,口齿也不清不楚的胡讲,好在上下看客的心,都已经全然不在他身上了。

      “这小王四郎倒也没什么出彩之处,南宫兄我们换个地方罢。”孙竑言罢起身就拉起南宫绝的手要走。

      南宫绝一惊,从来还没人对她如此,大宋天朝对于男女之防是极看重的,自家兄弟相亲相碰的就在少数,除了小弟南宫屹有时情急,有过逾之举,那也毕竟是同系血脉。秦璃就更不要说了,他知道她是女儿身,从相识以来,就算是彼此交好,也都行止间保持了距离,怕坏了她名声。此刻这孙竑是当真不知她女扮男装?竟然公然就执手相携?

      台下秦璃急了,没想到这孙竑竟是这等登徒浪子!大厅广众之下,公然牵手,传出去叫南宫绝以后怎么做人?

      他暴跳如雷,倒也顾不得其他,飞身上来,出手扣向孙竑脉门。

      南宫绝大惊,这孙竑手无缚鸡之力,秦璃却又是何等武功?这一招下去,如何了得?

      于是,也没经详思,便顺势出招,扣向秦璃脉门,逼得他反手回撤。

      秦璃顺势又一掌拍去,南宫绝被迫出也一掌迎上。

      秦璃虽说是出手招呼孙竑,但他不知这孙竑来路,总觉得他有几分可疑,下手倒也不轻。这边南宫绝自武功全失后,重修内力,一来时日尚短、二来也不曾公开的勤于练习,此刻又是对仗秦璃,下手不由留了几分。

      两掌一触即分,秦璃见是她,慌忙后撤,飞身下楼、退回台上,南宫绝却被一掌震出、跌落椅上,还止不住退势,连人带椅震出老远,撞到包间外墙方停。

      秦璃稳住身形,气恼道:“你竟然为了他……”话未说完,瞥见南宫绝唇角留血,心中一痛,狠狠的瞪了孙竑一眼,跺脚拂袖而去。

      南宫绝一口血咽回肚中,望着秦璃远去的身影,心中焦躁无比……

      当下里孙竑分外紧张,提出来南宫绝跟其回去,招名医查诊。南宫绝婉言谢绝,说道不过是内府稍有损伤,没什么大碍。热闹看不成了,对这瓦子夜市也没了兴致,南宫绝心中压抑繁乱,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在压抑繁乱,匆匆辞别了孙竑,执意推却了他相送之意,孙竑眼看她要独身回去,又放不下心,定要叫来个轿子。南宫绝实在拒绝不了,便上了轿子,往碱持斋行去。

      到了碱持斋,侍从看到大小姐破天荒乘轿归来,面色不甚好,以为是出了大事。小丫头怀玉哭哭啼啼的跑来,搀着南宫绝进主屋。

      伤势确实不是很重,然南宫绝尚存武功之事,当前还不愿家人知晓,便也就依势装起气虚无力来了。

      进得房内,怀玉匆匆忙忙去端茶熬药,南宫绝忽见堂屋案前,竟有数种伤药罗列,从调制内伤的散药丹丸,到补血辅气的草药虫物,零零散散的放置了半张桌子。空余的半张上,有剑痕深划,上书:“我非存心” 四个大字。

      好端端一张红木桌子,给弄的面目全非,这字倒是写的不错,想必有几年功底。南宫绝不由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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