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场游戏》妃嫣

5、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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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废已久的“百鸟巢”，王国最高统治者跪在地上，埋头不语，长长的黑发无拘无束地在风中起舞，白色的尊贵而单薄的丝衣反映着月光的清冷，为夜色中的庭院平添几分诡异凄凉。
　　伊沃尔从来不知道肆无忌惮的女王陛下也可以和凄凉这样的词一起并列，但事实如此。难道又是月光的幻象？
　　“夜深了。”说话间，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肩上，将她散乱的发束握在手中，周到地放在衣服之外，动作轻柔，眼神也是怜惜的。她看着他，他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但是却可以变成很温柔的情人。
　　“天很黑了。”故意在外面给冷风吹，等着他再次来温暖她心扉，结果该来的却没来，回忆不可能变成灰，但是安俊的衣裳与伊沃尔的衣裳的气息却实实在在不同。
　　“您并不是害怕黑。”他淡道，扶起她。
　　“只是寂寞将我包围。原来自由和寂寞没差别，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她苦笑。
　　“您身边一直有很多人。”她的确如此想吧，难怪法律定刑很重，她也从来没停止过自我惩罚。他心痛地欲揽住她的肩。
　　“你还是不了解我，我宁可只要我自己的伤悲，也决不会要别人给与的安慰。”她推开他的手。
　　“陛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吗？”
　　“您喜欢鸟。记得您交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喂鸟，很可惜鸟是认人的，都饿死了。”
　　“鸟尚且如此，更何况人？你知道以前谁喂鸟吗？”
　　“安俊。”不得不压下心头泛起的杀戮的欲望，若无其事吐出这几个字，目光却不曾离开她。
　　“你知道我和他的故事吗？”
　　“略知一二。”朱唇微启，隐隐的笑，淡淡的媚，奇美的黑眸却并不柔和，反而带着自嘲。月下伊人孤芳绝俗，令玲珑清澈的月光的黯然失色，美丽荡然无存。
　　“愿闻其详吗？”
　　“臣，并不想知道。”冷淡的声音，分明抗拒，却依然魅惑惊人。收敛的沉痛淹没美眸，同时高傲的面孔一侧，松松系着的黑发画出完美的弧线，半遮住同样完美的面孔。否则，月亮绝不敢还在他面前炫耀美丽。
　　“他是我青春游戏最深沉的愉悦，因为太沉溺，苦苦寻觅对手，却不知道他就是游戏本身。我任性妄为，拒绝别人引路，因为他曾答应亲自做我的向导，可是我在寻觅他的过程中迷路。我的心徘徊时仍没发现他，因为我那时并不知道他居于我内心深处。”拒绝是没用的，她依然要说。
　　“你依然我行我素，并未收敛多少。”并非嘲讽，他说话的语气仍是一贯的直率，神情却不平静，似乎隐忍巨大的痛苦。
　　“你相信吗，当你开始怀念一个人的时候，其实那个人对你而言比其它任何时候都重要，甚至超过他在你身边形影不离。”
　　“恕臣驽钝，这，与我何干？” 黑眸中阴影浮动，眸光一冷，化作清寒幽辉洒向她。
　　“我极少珍惜什么，决非不会，只是不想罢了。但我陷入那场游戏，沉溺到底，永不出场。你走吧。留在我身边只会让你越陷越深，徒增烦恼。”
　　“爱着别人的丈夫，对爱着你的人叹息这是出悲剧，却忘记你亲手导演并布置了舞台的背景。你真狠。是的，我必须离开，我正有此意。不然，你也会逼我走的。连你口口声声最爱的人你都有办法逼走，何况我微不足道？”他有话直说，都要走了，还有什么好顾忌？
　　不用怀疑，他很快就有机会知道离开她有没有帮助，是继续痴迷或柳暗花明。但是，结束不是他要的结果。或许，他还有机会反败为胜。黑眸一转，魔幻般诱人而狡黠。
　　“我不会亏待你的，封邑两千如何？漂亮的庄园才适宜你这样美丽的人居住。”
　　“我已世袭亡父的土地与爵位，而您正在削减领主势力。”
　　“你要什么？”
　　“告别吻。”
　　“如果一个人因你而跌下深渊，你错得并不重。但如果你再丢给他一根绳子，却故意让他够不着，你比让他一开始就绝望还残忍。”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永别了，陛下。”他跪下身，行过礼。莘吉拉微微颔首，目送他离开。至少她认为他应该离开，果然他迈出脚步，但是不是离开，而是逼近。猝不及防，她已在他怀中。
　　本来这种花样是她的拿手好戏，但是他在她面前一贯克制，而且他好好地告别，她不料他竟敢如此放肆。
　　置之死地而后生，破釜沉舟所需的所需的智慧与勇气他并不缺乏，他也根本不在乎冒犯女王会有什么下场，必要时也可利用美色。反正，他不是正人君子，而此时不用，再没机会。
　　他的吻密密落下，狂风暴雨般翻天覆地，化为武器，想令她开启她的唇，更想迫使她开启她的心门。剧烈的动作使他的发带散了，长长的黑发再也不肯安分。狂野地披在他肩上，他的美尖锐逼人，如月下尽情绽放的奇丽蔷薇，不掩藏的香艳与尖刺，不容她逃避，如同他不再压抑的感情。
　　不同于上次的仓促与拘泥，这一次他是主动的掠夺。热烈，挑逗，疯狂，为了释放她的激情，他所有的技巧倾巢而出，性感而柔软的唇全力以赴地引诱。他知道她的爱情一定激烈眩目，绮丽精彩无比。
　　他紧紧抱着她，如他的吻一样让人窒息。他们的黑发在风中纠缠，一起翩翩起舞，相同的光泽，协调的旋律。但是他们的心无法共鸣，她任由他抱着，不挣扎也不回抱，看着他，目光平静，不抗拒也不响应。
　　亲吻冷漠的女子，即使她是你心爱的人，即使她美丽动人，那滋味绝不美妙，逼得他放弃最后的疯狂。
　　“你的大胆会使你丧命。”她不否认被他诱惑是奇妙的感官享受，但是她没有更进一步亲近他的欲望，上一次的试探已经证明他的色相对她只是浪费，所以她不会再花费精力尝试。
　　“你就杀了我吧，反正你早已改变我的命运。”他已不再是野心勃勃，要玩弄政治于股掌的公爵公子。对政治与权力的欲望已被对她的向往所取代，他指点江山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正如恋爱中的村夫为了取悦心上人会与牧羊女一起放羊。
　　“我要你改变了吗？你自愿的。”这话能把死人呛活，但是她笑着说出。
　　“你不怕把我逼成敌人？”
　　“你缺乏揭竿而起的理由，我虽然胡闹，却不是一个坏的君主，百姓既没挨饿又没受穷，何必跟你冒险？以你平时对大臣的态度，别说你不愿意，就算你威逼利诱，谁会与你同流合污？谁又敢？指不定，被你利用完了就死于非命。再说地位权力财富，你全不缺乏。至于我，就算被你赶下王座，我仍然肆意胡为。”分析精当，可见她棋高一招。
　　他难堪地沉默着，绝世丽容一片阴霾，与夜空的死寂交相辉映。她早已洞悉他的感情，却从来没打算正眼相看。
　　“你走吧，毕竟你是我最宠信的大臣，可惜你的雄才大略。”她打破沉默。
　　“可惜，我不仅想当你的大臣。”他也不要她的宠信，而是宠幸吧，而且是心灵与身体完全的裸裎相对。既然无望，终于下定决心离去，走了几步，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凝视绝不回头的高贵而孤寂的背影。
　　“再看我也没用。”她并不敏感，只是因为聪明过人，才能洞察一切，所以不回头也知道。
　　“会忘记我吗？”
　　“不会。”
　　“会想起我吗？”
　　“不会。”不加掩饰的直率，即使离别在即，也不会编织美丽的谎言，这是真实的她。决不能把她的坦白看成的是诚实的优点，因为伤人无比，而且毫不在乎。
　　他笑得绝望，凄艳笑容像锋利的匕首，在月下散发寒光。情欲迷离，举止狂放，方寸却未乱，但愿刻骨铭心就这样一笑而过。一场注定两败俱伤的游戏，上天早已钦定男女主角，他为何要莫名其妙地跑来，妄想另起炉灶，结果却沦为体无完肤的彻底失败者。
　　他们有情意绵绵互相伤害的快感，但是他有什么？可是他最后的言语是，“陛下，尽快回宫吧，外面风大。” 摄人心魂的声音温柔蚀骨，却黯然销魂，痛彻心扉。
　　她突然有想捂住耳朵的冲动，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那么傲然的他可以笑得那么凄惨。
　　他还好吗？一直聆听化作魔音的天籁，直到夜风无声地吞噬一切，但终于没有回过头去，再看他一眼，只在心中默念：“走好。你要的，我……”她的沉默是刀鞘，轻而易举使光芒闪耀的尖刀折服。利刃可以征服一切，但是它再锋利，又能把刀鞘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