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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四、瞎开心 ...


  •   五月节已过,按理说天该热起来了。不过这年此地的气候颇有些反常,时不常落场雨,偶尔闷闷的,无顾忌少披一件,又感身上凉丝丝的。
      听故事听得后脊梁发麻,吴是非只觉有股寒气从头贯到了脚心,仲夏时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便坐不住了,起来去将窗扇开到了头,让进些温暖的热风。返身回来,摸一摸壶温,又观孟虔和荀晚华面色,贴心地问一句:“二位公子还惬意否?这席子恐怕坐着也不舒服,小女唤人搬两张靠榻来,二位公子躺一躺如何?”
      孟虔确实有些乏了,手按着膝头捏一捏,还说无妨。荀晚华则一贯不喜与人添麻烦,直说一会儿就走了。
      吴是非莞尔:“公子这话竟像是小女逐客呢!都过午时了,二位爷可别走,留下同我们公子一道用饭吧!人多,开心!”
      言罢,起身预备去召小厮,将到门边忽站下,转身问道:“二位公子最近有哪些忌口的?或者不妨试试小女的手艺,和公子一样,进些药粥可好?”
      荀晚华神情一滞,孟虔跟着便笑了,瞧瞧她又望一望袁恕,说:“昨日我便想问,你这丫头莫非晓得了?”
      他话问得甚是暧昧,可吴是非听得懂,歪头顽皮地笑起来:“知道啊!公子自然也知道。”
      孟虔点点头,转而向着袁恕道:“难怪这些日子你总出来挡酒,到底瞒不过你。”
      袁恕自嘲地笑一下:“我记着二哥同十三哥开莲的日子。阴身儿与女子不同,藉情/事促孕,若非用了药抑或身上有疾,一夜过后,多是成了。二哥一月未满,恐怕有差,十三哥将有两月,我自信不会看错。”
      荀晚华不似孟虔坦然,垂着头很有些局促:“对不起!”
      吴是非乐了:“有孕是喜事,十三公子做什么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不、我、其实这——”
      袁恕眼神示意吴是非莫要打趣儿老实人,自替他分辩:“十三哥是为了隐瞒大家,心里头感到过意不去。”
      吴是非瘪瘪嘴,也是不解:“奇怪,为什么二位公子今次不约而同隐瞒孕事?九子开莲售的就是子房,有了孩子该第一时间通知金主,依着规矩也该歇艺,安生养胎才对。”
      孟虔瞥了眼荀晚华,无奈道:“便是金主不让辉夜说的!”
      袁恕颇为诧异:“为何?”
      “老派人有个保守的讲法,早几个月胎未坐稳,知道的人多了,容易惹怒胎神,就不愿护佑孩子了。说不好,还会把孩子带走,投到别人家去。”
      吴是非一脸懵态:“哇,好厉害哦!这位胎神大人一定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道凡人世界还有花街这门生意,也不知道有九子开莲。”
      “小非!”袁恕故作嗔怒。吴是非不买账:“本来啊!十三公子每天还要献艺,又得陪酒侍宴,这么瞒下去,他身子受不了,孩子也危险呐!还有还有,”她猛地想起来,“二公子别蒙混啊!你又是什么道理,偏要瞒着大家伙儿?”
      孟虔委屈地表示:“没请老刘看过,我同小十九一样吃不准,怕吃诈和!”
      吴是非眯起眼:“老刘天天在。”
      孟虔扯袖遮一遮面:“就不许人老来羞么?”
      吴是非张大眼,指着他跟袁恕喊:“天呐,这也是个笑话篓子!”
      袁恕咯咯笑:“你才知道呀?二哥就是一碎催子,听他说,能给你编出一个朝来。”
      “哇,不当作家可惜了了!”
      “可不是当着!你以为馆子里那一出出的折子戏都是谁写的?”
      吴是非肃然起敬,对着孟虔揖礼深拜:“大师!”
      孟虔身子一歪,捏住心口作生无可恋状:“哎哟,糟了,要折寿!”
      吴是非跳起来:“二公子莫瞎说,吓死我了!”
      “你说的呀,罩着我们!此刻却来拜我,这不是甩包袱么?不行不行,我头晕,我心慌,我瞧见顶上的观音菩萨了,嗷——”
      说完就往席上一卧,作晕死状。
      其他人早笑翻了,袁恕都笑得起了咳嗽。吴是非抱着肚子爬过来,一边给袁恕抚背,一边气喘吁吁问他:“怎么办呐公子?咱是给拖出去埋了毁尸灭迹?还是一人一根绳子追下去,找阎王评理?”
      袁恕挥挥手:“他都见着菩萨了,得正果,那肉身凡胎就是唐僧肉。你快趁人都没来,拣最好的咬两口,能长生。”
      “我先来!”
      就近的荀晚华抓过孟虔手来当真一口咬下去,只疼得那人尖叫一声弹起来,摸着手背上深刻的牙印哭笑不得地啐骂:“好你个混玩意儿,寻戏到我头上来了。有胆子你坐着,别躲!”
      荀晚华撑地站起,小跑着往袁恕这边过来,抢了吴是非挡在身前,嘴上说的却是:“可不得了了,诈尸了,吃活人,小非救我!”
      吴是非一把抱住追来的孟虔,虽仍笑得停不下来,到底知晓分寸,赶紧劝他们:“公子们快别闹了!仔细着身子。”
      袁恕也拉荀晚华在床边坐下,攀着他肩头甚为亲昵:“十三哥惯会扮猪吃老虎,看着不声不响的,这可好,一口唐僧肉唯你尝着了。我快抓紧些,回头跟着鸡犬升天去!”
      孟虔气哼哼戳住他鼻尖:“你也拿我开心!素日可是对你们忒好了,一个个全造反到我头上来。哎哟,我心也疼了!哎哟哎哟——”
      吴是非搀扶他坐下,又是抚胸又给捶背,戏作足:“不疼不疼,小女给公子做好吃的补回来。单给你做,不给他们吃,气死他们!”
      孟虔不嚎了:“核桃酥会做么?”
      吴是非摇摇头,不过她会找补:“城南荣记饼铺的,小女去买。顺带装一盒牡丹饼回来,好不好?”
      孟虔立马喜笑颜开,哪儿哪儿都不疼了。
      用过午饭,吴是非服侍袁恕睡下,果然跑出去买了糕饼回来,亲自给孟虔送到厢房。适逢他处有客来坐,吴是非未着小侍的装扮没有覆面,便将东西搁在外间案上,交代给别的僮子,匆匆退了出来。人向外,心有旁骛,顺了一耳朵僮子的闲话,听见说:“偏巧吴姑娘送了点心来,还是赵官人最喜欢的核桃酥,时辰赶得正好呢!”
      吴是非含了含下唇,刮刮鼻头,闷声笑了。
      隔天,吴是非送洗了衣物,回来时在廊上与时舜钦狭路相遇。
      虽有过前一日袁恕几人的说情,吴是非对他始终怀着芥蒂,不能说恨了,但也绝谈不上有好感,见其人思绪纠结,撇着嘴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可面上显见得是副不大情愿的样子。
      时舜钦则一手扶腰一手摸着栏杆,一瘸一拐走得很慢,看见吴是非也是顿了顿,下意识放开了栏杆。彼此僵持着互相瞪了会儿,还是时舜钦先动了,皱着眉大步走了过去。错身时吴是非龇了龇牙,刚要抬脚走,尖耳朵顺风听得一记轻微的闷哼,人都未及完全转过身去,反应迅速地伸出手拽了一把,正巧将脚下无故打个趔趄的时舜钦搀住。
      时舜钦唇无血色,面容青白,额头浮着一层薄汗,很是不领情地甩开了吴是非。
      “喂!”吴是非瓮声瓮气叫住他,转手从怀里摸出个小锡盒子递过去。时舜钦一脸狐疑,没接。
      “消肿止疼,活血散瘀,我跟刘佑讨的,挺好用。”
      时舜钦仍有些蒙。
      吴是非索性把药膏硬塞在他手上,语重心长数落他:“你说你身高马大举我跟举小鸡崽儿似的,跟个半老头子面前还翻不过身来么?阴身儿就活该被压呀?你压我们公子那股子龙精虎猛上哪儿去了都?换个人就怜香惜玉了是吧?那老头子的体格比我们公子宽一辈,告诉你且压不死知道么?他抱我们公子也就跟抱小鸡崽儿似的知道么?不用给我面子,肛死他啊哥哥,为阴身儿争光,我看好你!”
      边说边拍人肩膀,直给人说得弹眼落睛,她自己倒晃着脑袋无事一样走开了。时舜钦模糊听见她嘴里头嘀嘀咕咕:“我又胡说八道什么呢?”
      他也没头没脑地想:“这丫头脑子进的不是水,是胡椒面儿吧!”
      而吴是非回去后,就看见孟虔和荀晚华又来串门,不知正聊些什么,荀晚华一副忸怩的样子,叫另两个笑得脸通红。
      吴是非不多事打听,依礼给两人请安,便着意煮茶备点心。
      其时已当午后,袁恕身子弱晚上睡得不稳,常辗转一番清早醒一醒,再补一会儿,总要到中午才起。今日二人便是特意用过午饭后再来,不想叫吴是非太忙碌。下午又有例常的练习,并不久待,便嘱咐吴是非勿要准备了。
      孟虔眼风飘,什么蛛丝马迹都不落下,一进门就瞧出来吴是非心情不错,打趣儿问她一声。吴是非也不隐瞒,老老实实把碰见时舜钦的事说了。
      几人都不无意外,袁恕调侃她:“你不是说一码归一码,不与他甘休么?”
      吴是非理直气壮:“他都那样了,我揍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没劲!”
      孟虔就笑:“这丫头身上确有股侠义之气,只可惜个头儿忒矮,说什么都短了气势。”
      荀晚华接过话茬:“二哥这话欠公允!那土行孙且矮呢,照样当将军,还能封神咧!”
      吴是非炸毛:“十三爷这是向着我说话吗?你怎么不拿我跟高的比啊?还土行孙,你干脆说我是哪吒得了,我踩俩轮子还高些呢我!嗳,不对,我接这茬干嘛呀我?这不是闲的么?!”
      几人哈哈笑。孟虔逮着机会赶紧多挤兑两句:“这丫头真是一天不比一天了,今儿才讲几句就脑子进水,快叫老刘给看看,别耽误了。”
      吴是非扑袁恕怀里使娇:“不管不管,都怪姓时那小子!他打我,给我越打越坏了。下回见着他我还怼他,你们谁也不许拦着。”
      袁恕摸摸她颅顶,一手抚颚好整以暇道:“可我仿佛记得,他没打你的头。”
      吴是非仰起脸来,言之凿凿:“人体经络都是连着的,他打我哪儿最后也得全回到脑子。多看他一眼我且心里堵,我难受,我伤脑子。哼!”
      “那你又送他药膏。”
      “我用剩下的,给他不亏。”
      “所以你就是不愿承认自己其实是个口硬心软的好姑娘!”
      吴是非嘟嘟嘴:“我才不做好姑娘,我就当小禽兽!”
      袁恕揪她一下鼻尖:“死犟!”抬眸觑见荀晚华眼底一抹难色,沉吟片刻,忽道:“知道小十七为什么不服我么?”
      吴是非摸不着头脑,只得讷讷反问:“不是因为争夺舞魁之名么?”
      袁恕微微一笑:“那是其一。你该是知道,我入馆晚,小十七则是自小长在馆中的,故而他的席位排在我之前。”
      吴是非默默点头。
      “如今许多人都以为他故意针对我,可其实呀,小十七谁都不放在眼里!打小就是个霸王,哪个他都欺负,二哥尚且降不住他呢!”
      吴是非听着个新鲜,眼张得老大。
      “时爷刚入馆时,嗓子还没治好,性子又烈,什么都不肯学。同恩伯顶了一回,看似争赢了,但也是个惨胜。不当小倌儿而做恩伯的侍僮,依旧离不开这一行,脱不下这烙印好的贱籍。更落下了病根子,每年冬天都是道坎儿,寒症发起来,忽冷忽热,总要送去温泉庄里养一养。为这事,头一年小十七就闹过。”
      吴是非蹙眉:“他有什么好闹的?不就是养个病么?也不用他出钱,不必他伺候,莫名其妙。”
      孟虔呵笑:“纯吃醋呀!”
      “啊?”
      “霈英跟了恩伯,每年必然是恩伯亲自陪他去养病。小十七自小是由恩伯授艺,恩伯继任馆主,他愈发得意,总觉得自己是馆主的弟子,最当宠,谁都该捧着他。”
      “稍等,我理一理!”吴是非掰起手指头心里一通数算,随即咋舌,“十一年前,他才七岁,那么点儿大的小屁孩儿就敢如此跋扈,反了他了!你们该抽他呀!”
      孟虔掩嘴噗嗤笑了下。袁恕干咳一声,告诉吴是非:“这不是,时爷替大家伙儿抽他了么!”
      吴是非张口结舌,呆然许久才蹦出一句:“干得漂亮!”继而又想,“不是,再等等,他抽十七,跟十七挤兑公子,两件事有关系么?”
      袁恕莫测一笑。
      坐中一直未搭腔的荀晚华则幽幽叹息:“唉,霈英总记得小十九与自己打过伞!”
      袁恕亦慨然:“那声哥哥他是听见了。”
      孟虔颔首:“他也总记着是我抱他回阁里,给他灌的姜汤。所以无论小十七跟谁不对付,只要事情牵扯我或者小十九,霈英揍他就特别狠。小倌儿是靠脸吃饭的,即便恩伯素日有所惩戒也绝对不会往脖子以上招呼。可霈英不管,就打脸,大嘴巴抽。”
      吴是非想象了一下那番景象,不由得很是解气,拍拍手眯眼笑:“好棒喔!”
      袁恕虚虚地打她一下额头,目光闪了闪。吴是非会意,立即脖子一缩吐吐舌头,急忙催促:“后来呢?”
      孟虔接道:“后来霈英站稳了脚,小十七斗不倒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小十九了。”
      袁恕眼角跳了跳:“二哥也别这样说,小十七就是小孩子意气,如何算得上欺负?”
      孟虔暧昧一笑:“喔喔,是的是的!”又拿胳膊肘碰碰边上的荀晚华,顽皮地挤挤眼,“横竖如今也有人管着他。”
      荀晚华脸埋得更低了,耳朵根泛红。
      几人说话都带着言下之意,吴是非本来好起玩笑,这时却不忍心帮着一块儿揶揄荀晚华,便想将话题扯开,有口无心地说:“滴水之恩,虽不至于说涌泉相报,但姓时的倒也是个有良心的人。”
      袁恕乜斜:“听你的口气,肯消停了?”
      吴是非别过脸去:“切,看他日后的表现喽!”
      袁恕深深一叹:“你呀!”又看孟虔,甚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孟虔眼珠子转了转,似计上心头,勾唇又笑,兀自言道:“嗳嗳,说起来,我倒觉得霈英对小十九不只是报答这么简单!恐怕呀,是同命相怜!”
      吴是非不明白。
      袁恕思绪转得快,便说:“其实我同他有些像的,他是爹不在了,被亲族陷害卖进来;我是娘亲不在了,爹好赌,为还债将我贱卖。说到底,都断绝了,也恨绝了!”
      吴是非心头一紧,黯然垂下头去。
      原意是想化解她与时舜钦的龃龉,好长久地平安相处,却躲不过将过往都揭开。入了风月场,谁人身世不凄凉,谁也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袁恕不想见吴是非难过,可自己又何尝不辛酸?总以为时日长久,会淡忘,会麻木,不过是逼自己莫回首别怀想。记忆的闸门一开,哗啦啦倾泻,堵都堵不住,轻易就漫过心房,看清了仍旧脆弱的那个自己。
      八岁入馆,小小的孩子想不了什么尊严与前途,只想能活便活着吧!此生稀里糊涂走到头,命认了,死心罢了!却看见有不愿屈从的傲骨在寒风冻雨中屹立不倒,单薄的背影恍惚有了嵯峨的虚像,挺拔威仪地衬托在身后。
      曾经,袁恕是崇拜时舜钦的!佩服他的强,敬畏他的武,想亲近,又怕懦弱的自己会遭遇蔑视。然而时舜钦并没有过分冷淡他,虽也算不得亲昵,但他对谁都是不近不远不冷不热的,对谁都一样,包括袁恕。如此,于袁恕来说就足够了!
      见袁恕沉默,孟虔心领神会,顺着方才的话又接下去,再把气氛转一转:“无情无义的人,断绝了岂非更好?全扔了,都不要,名字也不要。什么鬼玩意儿,一听就是图省事儿顺口胡诌的。”
      袁恕承他的好意,也道:“说起来,如今这名字还是恩伯与我改的。”
      吴是非来了劲儿:“公子原来叫啥?”
      袁恕五官纠结在一起故作为难,显是不肯说。
      孟虔嘴快:“袁百万。”
      吴是非愣了下,一脸不肯置信。
      袁恕万念俱灰:“想笑就笑吧!”
      吴是非猛地趴他腿上埋住脸,死不承认:“没笑!”
      “噢,那你抖什么?”
      “我、我背上痒痒,挠不着。”
      “我给你挠挠?”
      “不用,好了。”吴是非抬起绯红的脸颊,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赌咒发誓般说,“真的好了,不痒了!”
      袁恕似笑非笑。
      “哦哟,这有什么好笑的?公子的爹已经不算马虎了,好歹是个吉利,求发财嘛!哪像我阿爹,真叫图省事儿!”
      孟虔不解:“吴是非,挺好啊!”
      吴是非直摆手:“才不是呢!这是后来改的。我爹是一心想要儿子继承铁匠铺子,结果生了个闺女。他一看,得了,没儿子喽,顺嘴就给我起名叫吴有男。我娘气得,拿鞋子丢他。”
      几人一道笑翻。
      吴是非接着言说自己娘亲如何如何有见识,一点儿不觉得生女儿比别家差,起名字也不想含糊。其时,村里来了位老秀才,自设了学堂义务给山里娃娃授课教书,人有学问又好心肠,阿娘便央他与女儿起名。老秀才欣然应允,一番斟酌,遂有了如今这个吴是非。后来大一些,吴是非也跟村里其他男孩子一样跨个书袋去念书。阿娘说不要求会吟诗作对能写锦绣文章,就是别几辈子里再出个睁眼瞎,走到外头连个地名都认不得,分不出美丑,辨不清忠奸。
      袁恕恍然:“难怪你不似寻常那些乡野孩子,什么书都能念几行,之乎者也尚能扯几句。”
      吴是非嘻嘻笑:“我们夫子比我娘还务实呢!他就教我们,到外头别的招牌识不得不打紧,万万切记莫进飘香院这一类的地方。”
      袁恕笑容古怪:“老夫子确实务实,十分入世!”
      吴是非挠挠脸:“且呢吧!老夫子说话藏一半,只说飘香院别进。我们问飘香多好,为啥不能去,结果你猜他如何答?”
      袁恕摇摇头。
      “他说那其实是公众茅房。故意起个雅致些的名字,这叫避忌。奶奶的,我真信啦!刚进城内急,还去寻带香字的招牌呢!到门口一瞧,哟呵,还有个大妞摇着花绢头迎我!凑近一看,大妞脸上粉忒厚,我就嘀咕,得亏是大白天,假使晚上路过灯一照,可是怪吓人的。”
      “噗哈哈哈哈——”
      三人纷纷笑得东倒西歪,孟虔倒有余力追问一句:“你、你终究进去没呀?”
      “想得美咧!在门口被大妞大胯一顶就给我弹出来了。我气死了,还骂她不顾人有三急,茅房收那么多钱,让她吃/屎去。然后她就招来龟公要打我,好家伙,撵了我三条街,可把我累死了。”
      一番话更叫三人笑惨了。袁恕倒在铺上笑得要断气,荀晚华趴在孟虔怀里,手扶着后腰直说要断了。而孟虔不住揉着脸,边笑边啐:“皱纹都笑出来了!不行了不行了,我得远着些这丫头,不然一天老好几岁。啊哈哈,我的天呐,我肚子疼,我得找老刘讨保胎药去!”
      荀晚华举了举手,有气无力道:“二哥替我也讨一份,不成了,我站不起来了。”
      吴是非则耸耸肩两手一摊,看起来特别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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