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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二、吃个糖 ...


  •   直等送走了郎中,合上门坐回床边,吴是非悬着的心才算稍稍放下。
      其实在议事堂袁恕已被救醒,也多亏了二公子孟虔带着嗅瓶,抢上来的十三公子荀晚华又熟练地在他手腕内关和大陵穴上不住揉搓,虽七手八脚有些乱糟糟的,到底是将人的意识唤了回来。
      袁恕微弱地嘤一声,叹息似的长舒,打开睑看清了吴是非,浑浑噩噩中还惦念着:“话都、说完、了?”
      吴是非眼泪扑簌簌掉,不想扯谎哄他,便道:“不说了!搁着,咱们先把身子养好。”
      袁恕皱着眉,呼吸短促:“可、可是、你——”
      “把我锁屋子里不得了?反正离了公子我哪儿都不去,锁着才好呢!”
      说着,就逞强要把袁恕背上肩,孟虔和荀晚华赶忙劝阻,都抢着要换她。她却不领情,瞪起眼凶了句:“你俩都给我消停着!”
      吕昂同她杠起来:“你属狗的呀?逮谁咬谁,这么不识好歹!”
      吴是非不买账:“你除了嘴皮子会动,浑身上下全是废的吗?又不是阴身儿,是爷们儿过来背人!”
      吕昂噎住,孟虔和荀晚华则不约而同向对方递去一瞥,各自眼中似有了然,彼此莫测笑一下。
      最终,却是董执俯身将袁恕抱起,直送了回来,对吴是非的去留也未置一词,便是个默许。
      馆子里的郎中虽算不得杏林圣手,水平中规中矩,起码不是庸医误事的。叩过脉,并不讳言:“十九郎是内忧外困,心病带起了身病,又废饮食,再加疲劳,如今五脏皆有虚亏衰竭之相。”
      吴是非被他说得一知半解,没好气道:“说点儿人听得懂的,一句话,是死是活?”
      郎中胆子小,唯唯诺诺回她:“十九郎身子虽弱,妥善调养还是能恢复到——”
      “死不了就成了!”吴是非挥手打断他,“先生负责开方煎药,我负责伺候日常起居,各司其职。今天开始,咱俩精诚合作,成不成?”
      郎中一个劲儿点头,麻利跑去煎药了。
      再将其余围观闲人统统打发,此刻二人独处,吴是非忽悲从中来,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袁恕昏沉沉的,勉力撑起精神,将她手握一握,笑了:“对别人耍横,就会哭给我看。讨债鬼!”
      吴是非吸吸鼻子,将他手放回被中,又把被角好生掖一掖,抽咽着回句嘴:“谁好看我就哭给谁看!”
      “在你这儿,长得好看是万金油么?”
      “对啊,我是俗人,漂亮脸蛋就是天下正义!”
      袁恕笑得咳起来,缓一缓,揶揄她:“所以你死心眼儿地追着我黏着我,全是因为我这张脸了?”
      吴是非居然点点头:“我的大美人被坏蛋抓走了,刀山火海我也得去抢回来的。”
      袁恕神色一顿,缓缓合起眼:“那,此地如此多的美人,有天你喜欢了比我更好看的,就该走了吧!”
      “不会啊!”吴是非毫不犹豫,“我是喜欢美色没错,可喜欢的库存有限,我这辈子的额度全给公子啦!超负荷透支我会,呃,对,我会精尽人亡的!不不不,我不要太贪心,只一心一意喜欢你这个大美人就好了!”
      袁恕睁开一只眼睛,眼眶有些红:“精尽人亡是这么用的么?”
      吴是非早止了哭,挂着一脸未干的泪痕歪过头古灵精怪地眨眨眼:“精神力衰竭然后死掉啦!不是这个意思么?”
      袁恕哭笑不得:“你这丫头,说起好话来委实甜得腻人。”
      “腻人的不是好话,而是情话。”
      袁恕又一怔,还合起眼,轻微地点头:“好,好——”
      吴是非俯身,鼻尖蹭着他的鼻尖:“好什么?”
      “好甜!”
      “怕腻么?”
      “不会,我喜欢吃甜的。”
      “我也喜欢。天天吃好不好?”
      “唔!”
      似迷迷糊糊的呓语,袁恕睡去了,眼角沾湿。吴是非勾指抹去那一点泪花,缱绻地亲吻他眉睫,随后起身,悄悄退了出去。
      廊上,董执在等她。
      不远处几位小倌儿也没走,纷纷观望着,各怀心事。
      董执开门见山:“本座这里没有过女侍,为免节外生枝,你还同其他人一样穿着打扮,要覆面。”
      吴是非应得爽快:“放心放心,就我这一马平川的体格,没人当我是女的。”
      董执表情古怪地睨一眼她前襟,似笑非笑:“小十九停牌子,亏我不少进项。那些个契书细则你赶紧拟一拟,要改革,不如趁这时候改了,宜早不宜迟。”
      吴是非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我拟?馆主这么信任小女呀?”
      “难道还白养你不成?”
      “啧,奸商!”吴是非皱皱鼻子,“行,我拟就我拟。不过有一条,新规矩出来前九子开莲先停了。原本签出去的几位也称病养着,再不济,便将金主悄悄请进来,关起门暂签个草章。”
      董执蹙眉显得为难:“签出去的,恐怕不太好安抚!”
      “那也得安抚!董爷心里头其实明镜似的,不能任由规矩继续做坏了。你抬眼看看这些人——”她一指前头聚着的小倌儿们,“南风馆不全是阴身儿,繁露馆生意做得大,也就五五开的席次,如今数数还剩几个?十一公子病着,他之前的三公子和十四郎是怎么没的?我给你掰个指头,二、五、六、十、十三、十八、十九、廿一、廿四,就这九个,十根手指头且没凑够,廿四公子才十四,您不打算让他变成下一个十一郎吧?”
      见董执沉默,吴是非恶意地又添一句:“还是说董爷预备着最后把自己的欲奴也给出去?”
      董执瞳孔倏地收缩,目光透出阴鸷。
      吴是非压根儿不怵,耸耸肩,两手一摊:“一提就动气,那就看好喽,别放出来随便撒欢儿!我跟他算是结下大梁子了,你不管,我这种光脚恶棍手段可毒辣。”
      董执哼了声:“一而再地提起来,本座倒觉得是你心里那口气堵得厉害,委实咽不下。看样子本座不给个交代,你也是不肯好好做事的。”
      吴是非嘴角一挑,笑而不语。
      董执也不再言,挽袖负手,往前行去。吴是非一蹦一跳跟着走。
      董执偏头瞥她:“跟来做什么?”
      “谁跟着你哟?我去后厨。”
      董执点点头,便不再管她。两人前后越过众人,大家散也不是留也不是,于是居然一窝蜂地随在后头。
      冷不防,董执似无心问起:“那个孩子?”
      吴是非接得快:“送人了呀!”
      董执颇为意外:“你竟舍得?”
      “为什么不舍得?又不是我的娃!再说了,我一个没嫁人的大姑娘,自己且吃不饱,带着他跟我一起喝西北风啊?再再说了,我打定主意混进来,哪有工夫照顾他?”
      “本座以为,凭你对小十九的情谊,断不会轻易让孩子流落在外。你的理由有些牵强!”
      吴是非垂睑嗤笑:“对对,就你眼毒,不拆台会死哦!”
      “此话怎讲?”
      “送走孩子只有一个理由,最简单直接也最要命的理由。”
      吴是非气哼哼插着腰,董执停下脚步等了等,催问:“所以?”
      吴是非炸了:“成心呐?非要人把话说明白是吗?当着这些人,这些男人!”
      董执挑眉。
      “行行行,你厉害,我认!没奶喂,宝宝成天饿得嗷嗷哭,满意了吧?”
      她边气势汹汹地嚷嚷,边拎起胸前的衣襟抖落,以为佐言。
      董执抿唇一笑,周围人也都不免笑出声来。吕昂更挑剔她:“女孩儿家,没事儿奶啊奶的,粗野下流!”
      吴是非正走着,闻言猛地转过身,故作不解:“嘿,奶怎么不能说了?羊奶、牛奶、马奶,奶豆腐,还有你奶奶,你从来不说么?我讲食物,你满脑子就想着器物,咱俩到底谁下流?淫者见淫,龌龊!哼!”
      吕昂又被怼得哑口无言,平白做了笑柄。廿四公子骆隽最起劲,捧着肚子笑弯了腰,还要挤兑他:“哈哈哈,往日里就属十七哥牙尖嘴利,呛上呛下怼天怼地!今儿可好,在吴姐姐嘴底下走了麦城,每战皆败,好哦,以后有人给咱这些笨嘴拙舌的出头了。吴姐姐——”小子蹦过来亲亲热热抱起吴是非胳膊,叫得忒甜,笑更甜,“好姐姐,我入你的阵营,永远支持你!怼他!”
      吴是非也爱逗小孩儿,捏捏他软嘟嘟的脸颊,顺势应了:“行啊!乖小弟,今儿开始姐罩着你!嗳,还有谁要我罩的?来来来,赶紧过来排队,过时不候啊!”
      本来大家还想着馆主在场,勿闹得过分。不想一向温厚的二公子孟虔居然领头起哄,一扯十三郎的袖子,径自过去往吴是非身旁一站,恭谦有礼地道一声:“往后便仰赖吴姑娘多照拂了!”
      荀晚华脚都抬起来了,硬被吕昂拉住。其他人则齐刷刷站好了边,只将他二人撂在一旁。董执已走远了些,也忍不住回头望一眼这难得的奇景,却自嘲地笑了笑,转身下楼去了。
      面对尴尬的场面,吕昂固然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边上的荀晚华非但不帮腔,反苦着脸跟吴是非讨饶:“可不是我跟姑娘作对,大家伙儿都瞧见了,跑得慢,被捉个正着。”
      吴是非大度地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十三公子放心,我分得清好赖,怼他绝不溅着你,我心里有数。”
      二人一来一去,大家更要笑,就见吕昂好似脑袋顶上裹了捧乌云,一张脸黑臭黑臭的,沉得吓人。
      好容易人都散了,吴是非匆匆跑进后厨,跟师傅们借个小碳炉,自己开始鼓捣焖汤熬粥。
      繁露馆的后厨材料丰富,琳琅满目,荤素尽着人挑。但见吴是非所费不多,也无新奇的做法,蒸个鸡蛋羹更是不加盐反搁糖,有厨子知原委,不禁过来问她:“你就给十九郎吃这些?”
      吴是非头也不抬:“嗯啊!”
      那人挠挠头,蹲下来,苦口婆心:“不是我背后嚼舌头讲人坏话,可十九郎嘴真的挑。口重口淡都不行,好的孬的全不吃,好几回了,整桌的菜往下撤,倒是便宜杂役们。小非啊,你这么弄行不行的?”
      “行啊!”吴是非胸有成竹,“公子不挑食。”
      “啥?不挑?谁告诉你的这是?哎哟哎哟,你赶紧放下吧!”
      吴是非把他手挡一挡,挑眉歪嘴笑:“不用谁告诉,原来就这么做,公子就这么吃。”
      “就吃这个?几时?”
      “我给他做的时候呗!”
      吴是非掀开锅盖,嗅了把粥香,乐呵呵地哼起了山歌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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