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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出嫁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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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的前一天,孟无如愿见到了八年未见的娘亲——董凝霜。
入目的她满头霜发,瘦骨嶙峋,形容枯槁,犹如一朵破败的花。孟无在远处看见娘亲的第一眼,心酸之至,可心中也有几分畅快。孟无记忆中的母亲还停留在她七岁那年,当时的母亲美得不可方物。八年过去了,竟成了白发苍苍的可怜妇人,此为心酸。本以为她离开孟府会至少会过得比她好,如今看来并不如她所想,是她抛弃自己追求幸福,生而不养的报应,此为畅快。
“想你离开孟府时何其年轻美貌,如今又何以至此?当年你一声不响地离开,究竟去了何处,而后又犯了何等罪,竟陷于牢狱之中?”孟无心中对母亲是有怨的,怨她当初不告而别,怨她只顾她自己,怨她生下自己又毫不留情地抛弃。可孟无心中怨她的同时更希望她过得好,起码不是如今这副受尽人间疾苦的模样,可无奈事与愿违。
“小五,是娘不好,生而不养,如今还来拖累你。”董凝霜泪如雨下,并未正面回答孟无的问题,瘦弱的身体抖得厉害。
“明天我就要嫁给张家二少爷了,你不想说也罢,毕竟为时已晚。我从不指望你能给我什么满意的答复,无非是抛家弃女四字。这些年来没有你我也安然度日,好好地活到今日。你如今也不用惺惺作态,装作一副愧疚的模样。八年来,倘若你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挂念,你我也不至于今日才得见一面,我甚至就快忘了你的样子。大夫人拿你要挟我,我也正好借此机会一并还了你的生养之恩,你我的母女情分就到此为止。”
字字诛心。心中越痛,说出的话就越狠,孟无深谙此道。
“小五,你可以不用管我的。你马上走,离开京城,找个能一辈子对你好的夫君。我这条烂命活着和死了又有甚么分别,不值得用你一生的好姻缘来换啊!”董凝霜泣不成声,都怪自己这一生活得太懦弱太无能,害了自己还不够,如今还害了自己的女儿。
“我哪来的好姻缘?就算不嫁入张家,大夫人又能给我安排什么好亲事,她厌恶我至极,不害我就已经烧高香了。如今这等情形,且不说我能否离开京城,就算有幸离开京城,我孤身一人又能去哪?亲生母亲尚能弃我于不顾,我岂能指望陌生的男子对我好一辈子?”
“是娘对不住你!可小五,可你才十五岁啊!之后还有多少苦日子等着你,火煎油烹,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定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定会为自己不值。我不配你这般对待,我只伴你七年不足,此后八年不闻不问,你合该恨我入骨,而不是以德报怨。听我一句劝,离开这儿,离开京城这些是非。”看着淡定地说出这番话的孟无,董凝霜心如刀割。忽然觉得当初的选择大错特错。本以为孟无留在孟家,起码得以温饱,不必跟着自己漂泊吃苦。未曾想到孟大夫人连面上的工夫都不做,让她的小五住狗窝,饥寒交迫。冰冷无情的孟府生生把她的女儿养成了一块冰。
“多说无益。大夫人答应我会给你一条活路,你我从此就各自珍重吧。”孟无决然转身,不顾身后董凝霜撕心裂肺的哭声,踏上了属于她的不归路。
娘亲,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孟无在心里告诉母亲,也在告诉自己。
九月二十九,宜嫁娶。孟府今日双喜临门,三小姐与五小姐同日出嫁。
“歌儿,孟无,饮了这杯喜酿,从此,便是夫家的人了。孟家的女儿,言行得体,三从四德,持家有道,切记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你们的身份。”
“歌儿定会切记娘的教导。”
“孟无记住了。”
孟大夫人怜惜地扶起跪在地上的孟歌,接着又扶起孟无,在孟无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孟无来不及听清楚,便被身旁仆妇一把盖上红盖头,推着走出房门。
“别怪我心狠,我也是为了保全孟家。”孟大夫人眼风扫过孟无喝过一口的喜酿,喃喃自语。
孟无不以为意,华丽的借口为图自己心安罢了。
“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两顶花轿,两位新妇,两条路,两种命运。
锣鼓喧天,爆竹声不绝于耳。八抬花轿穿行在最繁华的街道中。花轿像染了鲜血一样红,在艳阳的照耀下散发出幽幽的光芒,毫无喜气,煞气更甚。官道边店铺酒楼林立,琉璃瓦,鸳鸯砖,雕栏玉砌,余韵飘香。
花轿中的孟无画着精致的新娘妆,姣好的容貌显露无遗。眉如远山,凤眸星光,巧鼻如琢玉,唇镀霞光,丝毫不逊色当年的董凝霜。只可惜,和她母亲一样,命途多舛。大千世界,没人能懂她的苦楚,没人会心疼她,甚至没几个人认识她。她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看不到未来。她真的累了,不想再做老天的消遣。孟无缓缓从袖中掏出来一把金色的剪刀,轻轻擦拭之后,凄然地闭上了双眼。若是张家少爷尚存人性,肯善待于她,她便尽心服侍。只要她待在张家,还有利用的价值,孟家大夫人定会顾忌几分,给娘亲留一隅存身。若是张家少爷敢乱来,她拼了命也要和他同归于尽。到时,娘亲,请恕女儿无能,无暇相顾。孟无心里暗自盘算着,额头上渐渐渗出汗来。怎么回事?明明已经入秋了,可是怎么觉得天气热得让人心慌呢?正想着,孟无耳边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
“嫁个人而已,何必寻死呢?”花轿里不知何时出现一位不速之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手锁住孟无的脖颈,一手攥住剪刀。
“唔——”孟无拼了命地挣扎,但男人像一座山般无法撼动,力气大得惊人,孟无一时无法呼吸。
“老实一点,我没想伤你,不过你要是再乱动可就不一定了。”
孟无闻声不敢再乱动,感觉到扼在自己脖颈上的手放轻了些许力道,她得以顺畅呼吸。
究竟是何人?胆敢藏匿于花轿?而且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孟无的头脑飞速运转,可不知怎的,身后传来的声音越发觉得熟悉,好似在哪听过。
等等,这个声音是!!!
中秋佳节,秦家家宴。结伴而行,一身贵胄的冷面煞神--乐矜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