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闻馨

6、第 6 章

　　这种撕心的事情有了第二次他就会笑了，所以他见到梅落总是在笑。除了笑，他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因为，他就是在这种飘下雪花及梅瓣的日子将李煜打入人间炼狱。
　　「唐国，也是在这景象下消失…国破、城灭──人亡。」说这话会让李煜动怒公瑾是清楚的，但正因为清楚，所以更要讲。「一杯掺了毒的酒、一个你信任而且崇敬的人……」他背对着李煜，「那样的背叛，痛吗？」

　　「你问我痛不痛？！」他怒气暴升，这个人，三言两语就可以让人生气！「你怎么不自己试试、看你会不会痛！」
　　他痛的不是身体、而是痛在敬慕的师兄如此轻易的背叛！痛在他毁去一切、毁去他对他的所有信任！
　　「试也没用…根本不痛不痒…」双手扶在窗沿的公瑾低低地说，如果世上真还有事能让他尝尽苦痛，他很乐意接受。只是…会有吗？
　　愤恨让李煜用力把公瑾扭转到面对他的方向，力量之大似乎是要折了公瑾臂骨。
　　「我忘了一向都是你背叛别人而──」后头的词句消失在错愕里，李煜突地无话可说。
　　力道放轻了、双手也从充斥气劲的欲发动状态转成溢满不舍的轻柔…
　　为什么他又会心痛？
　　心不受控制的被他牵引，为他而痛。
　　现在他看到的周公瑾可是和灭他唐国的周公瑾同为一人？
　　「你…」他记忆中的那人怎会出现这种……很难形容的表情，就像是快哭泣，却又强忍泪水──
　　捧着他的脸，李煜没有方法可以止住哀伤弥漫，只能吻他、不住地吻他。
　　公瑾能做的仅是一贯的沉默，他只晓得该让自己闭上眼不再让任何情绪自瞳眸中滑出…
　　这种无声，让李煜不知所措。
　　在公瑾微蹙的眉间怎么也舒展不开时李煜拥他拥得很紧。
　　忽然间他好想跟公瑾说………
　　『请你，不要再伤害自己。』
　　任何时候公瑾都是保持着无瑕的礼仪、完美的姿态，从前他认为这种绝对性的优雅在公瑾身上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可是现在他觉得…如果那表像的无缺只会代给他负担的话，倒不如不要的好。

　　昨日，他好像有某种体悟。他的…脸上永远没有太多表情的二师兄似乎从没有快乐过。那是他无法理解的悲和一种他不知的──公瑾的想法。而公瑾这种表情…会让李煜毋需任何理由就可以原谅他…

　　两人间似乎不再那么剑拔弩张、随时随地都充满了灭族亡国的仇。他们就像很久以前的相处一样，李煜总是坐在公瑾身边等着他读完一本又一本的古籍。
　　一直认为他埋首书中时看起来特别柔和，专注的神态迥异在人前的冷漠。公瑾那认真又没有防备的样子只在读书的时刻才会出现，还在白鹿洞的日子，李煜总在每一天固定时刻走进公瑾的书房，坐下，看人。

　　「你偶尔也看些书吧。」指尖挑过一面书页，公瑾记得这话好像在很久以前说过。
　　「像你这么看书太无趣了，我可不喜欢把整本书背得一字不漏。」
　　「看我就很有趣吗？」视线留在书页上不曾离开，公瑾问得有些心不在焉。
　　李煜没有回答，很久以前…他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就一直等着，安安静静地等公瑾阅毕。他知道公瑾看书时不喜欢让人打扰，他的耐性也只有在等公瑾看书时才会特别持久。

　　「我等会儿会出去，你就到处逛逛吧。」他在公瑾合上书时这么说。
　　「嗯。」
　　「别让兰斯洛那只猴子接近你。」鼻间蹭着公瑾白嫩的颈窝，他万分不放心的道。
　　「嗯。」
　　「真不想出去…」他赖在公瑾身上，这种平和的气氛教他留恋不已。百般的不情愿地松开手站起身，李煜还是乖乖照着预定的行程来动作。
　　身后的门关上、李煜的身影被隔开，公瑾摇摇头，唇畔一抹淡不可见的笑意满溢苦涩。
　　「幸福…不会持续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