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菠菜云行》莴笋

10、第 10 章

　　夜凉如水，行走在阴暗潮湿的小巷里，田苗感觉自己的每个毛孔都渗进了水气，冷气渗进了四肢百骸。许是受这鬼天气的影响，心情也不那么轻松了，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旁边的某人倒是饶有兴致，套了件冬天穿的牛角大衣，并没有田苗的寒意，还时不时同巷里两边摆摊的小贩唠嗑两句。

　　程云亭从口袋里掏出两钢镚儿，在夜食摊上买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豆腐花，说道，“看你冷得厉害，吃吧，专门给你买的。”

　　这时候拒绝别人的好意就显得矫情了不是，何况现在在她眼里这碗豆腐花是多么可爱，多么神圣啊。所以她二话没说就接了过去。双手捧着碗壁，感受到温热传递进来，这才缓缓呼了一口气，小口小口地含着热乎乎的豆花。

　　看着脸被冻得通红的田苗，程云亭不禁笑道，“这下怕是要风寒入体了，幸好我从林姨那儿给你捞了些药，配配常方还是没问题。”

　　听到这话，田苗不禁翻了个白眼，这人就是巴不得自己生病，还那么开心。

　　不过这苏南的家实在难找，两个人绕着附近的街区兜兜绕绕几圈了，还是没什么头绪。要说也是她自己在酒吧留的家庭住址太模糊了，只知道个大概范围。酒吧的经理告诉他们苏南已经一个星期没来上班了，正巧又来了几个学生妹作兼职，就把苏南的空缺顶了上去，也就没人管这事儿了。

　　问了一圈附近住的人家，奇怪的是，听到苏南的名字，大多数人都神色吊诡，而后闭口不谈。田苗心里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正在发难之际，程云亭拍了拍她的头，示意道，"看那边。"

　　田苗转过身，发现在一层石板阶梯的角落里，蹲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在黑暗里他一点儿都不打眼，要不是那双提溜提溜的眼睛，田苗不确定自己能注意到他。

　　她感觉到他也在朝这边看。

　　田苗朝他招了招手，小家伙还是瑟缩在角落里，一动没动。就是开始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人。

　　程云亭道，“罢了，我们过去罢。”

　　看着走过来的两人，小孩开始有些惊慌失措。脚一蹬就准备窜起来跑。

　　还没迈出两步就被程云亭卡着两边腋窝提回来了。

　　小孩蹬了蹬挣扎了几下，程云亭猛一拍他屁股，这才消停了下来。

　　田苗忍住笑伸出手准备帮他顺顺头发，被小孩一个猛扭头，甩开了。

　　嘿，还挺有脾气。“仔细把脖子扭断咯。”话是这么说，不过最终还是没逃脱田苗的魔爪。

　　小孩灰头土脸的，不知道多少天没洗澡了，衣衫破破烂烂，身上冻得青紫青紫的。田苗负责在旁边看着小孩，程云亭买了一些热粥烤红薯来。一见到食物，小孩马上狼吞虎咽了起来。

　　田苗道，“小弟弟，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啊？”

　　小孩继续吃东西，没理她。

　　田苗有些发窘，“你不说话，就不准吃我们给你的东西哦。”

　　小孩依然酷炫地没抬头也没说话。

　　程云亭问道，“你认识苏南？”

　　小孩顿了顿，又点了点头。

　　“……” 这这这，，这算是歧视吗。。。

　　“那你知道，她住在哪里？”

　　小孩继续点了点头。

　　“可以带我们去找她？”

　　小孩沉默了一回儿，又摇了摇头，“他们不让我们靠近她。”

　　田苗不禁脱口而出，“他们是谁？”

　　小孩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她，“所有人。”

　　田苗怔了怔，不安的感觉愈发明显，她抬头看了看程云亭，发现他的脸色也很不好。难道，他们还是来迟了？

　　照着小孩的话，两个最终寻到了那个地址。苏南的家掩在巷口旁一间破旧杂货铺的地下仓库里。隔了半条街不到，这里却犹为冷清。没有摆摊的人群，听不到小孩子们嬉笑追逐的声音，只隐约见到附近两三人家从窗口透出的昏黄的光。

　　程云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记忆里明媚漂亮的女孩子实在和这里的幽暗压抑划不上等号，周围人讳莫如深的态度更让人起疑。也许，他们刚刚才触到了冰山一角。

　　光线实在有些微弱，两人只得沿着楼梯摸索前行。程云亭打开了手机灯光，这才加快了速度，没了刚才跌跌撞撞生怕踩空的狼狈。四周空气里的灰尘在灯光的照射下好像都漂浮了起来。

　　田苗瞟了瞟程云亭手里那玩意儿，不禁感叹道，高科技，就是方便啊。

　　仓库门口是两扇上了锁的木门，门长期浸在湿冷的空气里，也潮了，上面爬了一层青绿的青苔，散发出一股潮湿的霉味。

　　敲了敲门，没有人应。

　　田苗不禁有些犯难……这，怎么办？要现在再离开她实在有些不甘心。她也实在想见见苏南本人。

　　实际上，她也不确定，到底还有没有机会见到苏南。

　　“借我用下。”

　　田苗刚抬起头，就感觉被某人不友善地顺了顺毛。

　　“……”

　　程云亭走到门口蹲下身，开始鼓捣起门锁。

　　田苗有些好奇地走近一看，惊讶地发现某人正拿着自己的发卡。好吧，原来他是要她的发卡“开门”的。

　　程云亭把手机递给她，专心地研究起门锁来。

　　偏偏这时手机没电了。

　　……高科技也不怎么靠谱嘛……

　　本以为要好一会儿，没想到没试两下就听到“啪嗒" 一声，锁开了。

　　嗯，相当熟练啊。

　　察觉到某人质疑的目光，程云亭云淡风轻地丢下了一句，“全凭手感。”

　　正在此时，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门从里面开了。

　　田苗猛地哆嗦了一下，随即抓紧程云亭的手腕。

　　这地方阴气太盛，她甚至有些后悔，不该这么草率找来的。

　　程云亭轻轻摩挲着田苗的小指头，道，“跟着我罢。"

　　听到他的声音，触着他手腕的温度，田苗安心了不少。这才打定主意跟了进去。

　　“你先待在门口，我去开灯。”

　　田苗赶紧重新握住程云亭的手，紧张地声音有些发涩，“不行，我要保护你。”

　　程云亭有些诧异，笑道，"你这反应，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田氏后人了。“说罢，一边牵着田苗，一边摸索墙上的开关。

　　田苗闷声闷气地跟在他后头，难得地没脾气。说到底她那些本事都是纸上谈兵罢了，放在真实环境中就是一纸老虎，还没程云亭有本事呢。至少人家不露怯呀。

　　正沮丧着，田苗突然感到背部有股寒气冒了上来。

　　女人瘦骨嶙峋的手缓缓游走在田苗温热的皮肤上，田苗觉得瞬间一道惊雷劈了过来。

　　”程云亭！”

　　屋内“啪"地一声全亮了，田苗清楚地看见了离自己咫尺之遥的女人，苏南。

　　说她是苏南，实在有些勉强。就像一副被抽尽了血的干尸，眼球内陷，发泽干枯，皮肤惨白，像被水泡过了一般。只剩下五官轮廓与往常相似，刚好可以辨认出她。

　　惊魂未定的田苗赶紧跳到程云亭背后，刚刚脖颈上被苏南触摸的凉意还没完全散去，心脏仍然剧烈地跳动着。

　　程云亭看着面前的女人，心情十分复杂。这具不久前还和他颠鸾倒凤的美妙躯体，如今却凋残破败地不成样子，着实让人唏嘘。

　　”苏南？”

　　她身体突地一震，惊恐得瞪大了眼睛盯着门口，嘴里不停呢喃着，“来了，来了，它来了……."

　　程云亭往门口看了一眼，朝苏南说道，“谁？”

　　苏南支持不住，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嘴里发出了一阵阵怪叫，眼里布满了血丝，手上青筋爆出。模样十分诡异。

　　田苗赶紧上前，捉住苏南四处挥打的双手，往她右手腕上绕了一圈红绳，默念了一段咒法。苏南这才平静了下来，昏睡过去。

　　程云亭适才把苏南抱起来放在床上，又从橱柜的侧抽屉里寻出了剪刀，放在她枕边。

　　田苗见他行此举，说道，“你作甚啊？还真以为剪刀能辟邪啊。”

　　随着和某人交往的深入，田苗发现他越来越不像是学物理搞科研的，反而更像一个神棍。

　　程云亭一本正经道，“当然能。说到底鬼只是电磁场而已，离这玩意儿越近就容易尖端耗电消耗掉。”

　　听起来好像蛮有道理哦，她竟然无言以对。

　　“就算你说的都对，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你就不怕她拿这把剪刀自杀？”

　　“不能留她在这里，明天之前必须带她离开。”

　　程云亭看着床上憔悴的女人，帮她理了理被角。

　　也许让苏南变成这样的真正元凶，并不是那些神神鬼鬼。与那些飘忽不定的东西比起来，人往往才是最可怕。

　　来之前他料想到种种状况，就早作了准备，给唐城留了一条信息，如果过了晚上十二点他还没回去的话，就麻烦他开车前往这附近的街区口接他们。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今晚他们就可以救走苏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