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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陌生人 ...

  •   大夏朝与匈奴止战已逾六年,村子西面的祁连山脚,据说原本也是一片黄沙,这几年竟渐渐长出一片野草,距离村西口有二里地之遥,鲜有人来。

      李灵儿拖着个硕大匾筐,弯腰拔会野草,坐山脚下凉阴地歇会,抬头冲着艳丽的太阳唉声叹气会,继续又走出阴凉,在烈日下弯腰拔草,如此重复动作一下午,直到远处夕阳渐渐下落,她磨磨蹭蹭,一筐野草还没装满。

      “灵儿,灵儿,你果然在这里!”,村口的方向,邢刚大呼小叫的快步跑来。

      李灵儿正嘴衔着一根野草,歪头靠在沙石上,她虽与母亲说了要嫁人,却是赌气负气之举,如今冷静想想,真不甘心糊里糊涂嫁人,万一遇上不堪的男人,难免要重复母亲一样凄苦的生活,她的心里又起了逃走的念头,起了北上沙漠想自我放逐甚至听天由命去寻死的念头。

      少年径直跑到李灵儿面前,李灵儿才懒洋洋睁眼,看到他满额头的大汗。

      “灵儿,你还没回答我?”,少年喘着粗气,叉腰气恼着看她。

      李灵儿愣怔,“回答什么?”

      “那个陈瘸子,给你娘多少钱买你!”,邢刚恼声回她,一屁股坐她身边。

      “哦”,李灵儿才想起这个事,她烦恼丢下嘴里的野草,回头目不转睛顶住邢刚,“你是不是喜欢我?”,她直截了当的问,没有一丝少女该有的矜持。

      邢刚愣了愣,黝黑的脸颊反而腾起一股红晕,他不敢再正视李灵儿亮晶晶询问的眼神,他垂下头,羞涩笑着点点头,“我要娶你,除了我,谁都不能带你走!”

      “可你娘不喜欢我娘亲,她也不喜欢我!”,李灵儿提醒他。

      “我娘是嫉妒你娘比她好看,她老说我爹还有村里的男人们想你娘嘞!”,邢刚连忙解释。

      李灵儿忍不住乐了,点点头,“我知道”,她皱眉想了想,又问,“你喜欢我,也是因为我好看?”

      邢刚点点头,又摇摇头,望着李灵儿亮晶晶如星辰一般的眼睛,傻呵呵道,“灵儿,你真好看!”

      李灵儿摇了摇头,垂下头去,“你告诉过我,村里人闲话说我娘曾是敦煌城里一个富家的小姐,为什么会嫁到这里?”

      邢刚犹豫,“哪些婆娘说你娘水性杨花,作风不好,一定是在城里做了什么错事,才被你外祖父祖母卖给你爹这个赌棍,她们都说你娘是狐狸精,所以我娘才整天提防我爹,看到我爹跟你娘说一句话,就骂他,骂你娘!”

      “哼,长得好看,就是狐狸精?我也是吗?”,李灵儿冷笑。

      邢刚急忙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灵儿你在我心里,永远最好最好!”,他慌乱解释,他想不出更好的词,憋得黝黑的脸发红。

      李灵儿看着他,不禁笑了,她笑了两声,声音却有些哽咽,她咬了咬牙,询问邢刚,“你带我一起逃走?好不好?”

      邢刚讶异,看她坚定神色,不似玩笑,“走,走哪里?”

      “去沙漠,或,或者随便哪里,总之离开这里!”,李灵儿固执重复着。

      邢刚的眼睛睁的更大,“不行,沙漠里有沙匪,我们会死的,况且我不能走,父亲母亲饶不了我,他们只有我一个儿子!”,他犹疑。

      李灵儿看着他,暗淡了目光,她起身咧嘴笑笑,“与你开个玩笑!”

      “灵儿,你放心”,邢刚握拳也挺胸站起,扬眉道,“我邢刚有手有脚,我一定挣够钱求你母亲将你嫁给我!”

      他的真情告白没有引起心上人一丝的动心,李灵儿弯腰拾起竹筐再次走进草地里拔草,她的脑海里此刻又陷入烦恼的抉择,是留下来认命,还是离开自生自灭?

      她的无视,激怒了邢刚,他一步踏前,张开双臂拦了她面前,“灵儿,你必须给我个答复!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你只要点头,我回去就去求我爹,倾家荡产,我也要娶你,如果我爹不愿意,我,我再带你私奔!”

      他固执的再次热烈的告白,可李灵儿此刻已没了兴趣,她不喜欢邢刚,她谁也不喜欢,甚至厌恶自己,她只想逃离这里,可她害怕未知前路,想要一个伴,就不会太孤单恐惧,如果邢刚刚刚答应了她疯狂的要求,她决心就嫁给他,天涯海角,随便去哪里,但他的犹疑,让她已然清晰明白,她注定要孤独的做这个决定。

      是走?是留?这个萦绕她心头无数个夜晚白天的念头,这个她左右摇摆了无数次的念头,搅的她快发疯,她仰头无力的看看天,天湛蓝白净的没有一丝其他的杂质,阳光艳丽照的人耀眼有些恍惚,似乎她又看到梦里那片花海和暖阳,她知道,这是她从小向往的一个幻境罢了,可是梦幻又怎样?无论去哪里,比生存在这里,还能差到哪里?

      她长长对着天空舒了口气,再低头,面上漾起笑意,她做了决定,发誓绝不再改。她捡起竹筐背在背上,不再理会眼前热气洋溢的少年,拔足朝村口方向狂奔而去。

      “灵儿!”,邢刚被她无视彻底激怒,他怒冲冲冲她背影吼了一声,垂头无力跌坐在草地上。

      “小情人吵完架了?”,一声戏谑的男子声从身后传来,邢刚怒冲冲回头,见一身着锦缎蓝衣的年轻人手摇一把折扇,身跨一匹白马,从山侧一角慢悠悠的绕过来。

      “你是什么人?”,邢刚警觉的打量一番这个打扮入流的异乡来客,暂时忘却了刚刚被拒绝的羞辱。

      “一个过客!”,年轻人淡淡一笑,遥遥看看李灵儿身影跑去的方向,双眸中一丝冷意闪过,“小伙子,你是星盘村人?”,他收眼,笑眯眯相询。

      邢刚看看他一身的华衣和骏马,看看自己一身的褴褛和脚上一双破洞开口的布鞋,又想起刚刚李灵儿的无视,心中不平之心腾起,不由怒气都撒向面前年轻人,不客气质询,“你管我哪儿的,你先说你是谁?”

      年轻人也不着恼,依旧笑眯眯回道,“我说了,我是一个过客,做生意的过客,迷了路,听说这附近有个叫星盘村的地方,可以收留我们这些迷路之人,还请小兄弟带我寻个晚上睡觉之所,可好?”

      他说罢,收了折扇,从袖笼掏出一锭杏仁大的黄金,伸手递向邢刚,“小兄弟,这是你的带路钱,若能替我寻个干净卫生之所,还有报酬!”

      邢刚紧盯着在余晖下闪烁着金灿灿的黄金,吃惊歆羡不已,他从小长在村里,见过不少迷路在星盘村借宿的客商,家里也招待过一些,还从未见过出手如此阔绰的人,这点黄金足够他一家五口人辛苦一年的盈余,此人竟如此轻松递了过来,还仅仅只是带路钱。

      他咬牙,不再犹豫,黝黑的手从年轻人皙白的细长手掌中急切接过黄金,揣进怀里,朝他一招手,八分热情中夹杂着两分愤愤不平之心,吆喝他跟着自己,两人一马,向村口走去。

      残阳余晖渐渐在大地上褪去,留下西边天际的一道鲜红的晚霞,印染着大地,格外刺目。星盘村最南端外墙破败的院门口,李灵儿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院子一角,李德福正在低头狼吞虎咽着一碗面,顶着被打的鼻青脸肿脑袋,看到李灵儿进来,愤恨的冲她狠狠啐了一口浓痰,“小蹄子,改天老子再弄死你!”

      他低低咒骂,又警惕看看厨房里忙碌的女人身影,终究不敢再进一步威胁放肆,又匆匆刨了几口食,丢下碗,起身昂首准备身体近距离擦过李灵儿,李灵儿早有防备,厌烦躲在一边,男人没有得逞,一脚踢翻院门旁李灵儿带回来的半大筐猪草,骂骂咧咧着出了门。

      李灵儿憋着气,在厨房外墙旁站着,听着里面女人舀水,洗洗涮涮,锅碗瓢盆咣咣当当好一会儿,终于女人解了围裙走出了厨房,侧头看到她沉着脸立着,又看看翻到在地的一筐野猪草,也沉了脸,冷声道,“怎么才回来,给你留了面,还不进去,等着我给你端?”

      李灵儿纹丝不动,眼神定定看着女人沧桑黝黑的面容,嘲弄道,“我自然是不敢劳烦你伺候我,不过我就奇怪了,你不愿伺候你的女儿,却一直任劳任怨的伺候一个无耻的混蛋男人,真是可笑!”

      女人呆愣,看着她脸上的讥讽,心中一时诧异,却瞬时被羞愤所替代,她扬手朝李灵儿面门挥去,李灵儿吓得急忙捂住脸,但巴掌却迟迟没落下来,她扒开手指缝往外看,女人颓然垂了手臂,无力又无助的望着自己,满目疮痍,“他是你父亲!”

      “父亲?”,李灵儿闻言,刚刚心中的一丝不忍瞬间又化为虚无,她放下手,冷冷盯着女人,“这样禽兽的父亲天下少有,不过,万幸的是,他可根本不是我父亲,对吗?”

      女人如遭雷击,呆愣当地,望着李灵儿的目光,恼怒渐渐化为羞惭,“你,你怎么知道?没,没人知道!”

      李灵儿冷笑,“我猜的,看来村里人对你的传言,有几分真,你为什么会被卖到这里?我亲生爹爹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不要你了?为什么他不来找我?所有所有这一切,你都不打算告诉我吗?”

      女人惊骇于她一连串的质问,惊骇之后,便是无尽恼怒,女人脸色沉沉,李灵儿毫不示弱,与她冷冷对峙。院门口却忽又马蹄声响,跟着一架马车出现停了下来,将母女二人目光吸引过去。

      此刻天气已有些昏暗,马车先是下来一个大汉,那汉子虽看不清长相,身形却十分魁梧健壮,一眼望去,犹如一座铁塔,让人望之心惊。

      但见那男子下了马车,先是拽过缰绳,将马牵在院门口一棵胡杨树桩上,院子里好奇伸长脖子张望的母女才看清,那马车原来是被两匹一样通体黝黑高大健美的骏马驾乘着。

      壮汉拴好马,回头朝马车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嘴里叽里呱啦不知说了几句什么,马车车帘微动,跟着一个年轻男子从车帘走出,反身一跃下了马车,身形甚为轻健。

      见这两人停在院门口,见多识广的女人早已撇开刚刚和李灵儿不愉快的争吵,笑盈盈的迎了出去,”客商,可是要住宿?”

      年轻人正身站在院门口,目光沉沉朝院里扫了一眼,扫过院里冷漠的少女脸庞,停在热情的女主人脸上,拱了拱手淡淡笑答,“正是,我主仆二人路过贵地,错了宿头,一路打听,听说村里李家嫂子家接待宿客,特来打扰,还请见谅!”

      “哟,年轻人,你真是太客气了!”,女人朗声笑着,热情的迎着主仆二人进了院门,“别的我不敢说,但就这星盘村,属我这里干净亮堂,住着保管你舒适安心,您要是还要吃个什么新鲜菜式的,只要银子给的足,嫂子能把五十里地外的敦煌大厨给你请来!”

      女人热情的话语中,似乎暗有所指,年轻人听出了话里还有的话,从袖笼掏出一锭纹银,递给女人,“我主仆二人就住一晚,明日一早便走,嫂子只需随便做点饭便好,敢问,这点银钱可够?”,他虽面上淡淡相问,却似乎有些底气不足。

      女人双手接过纹银,不在意的用手掂了掂,面上依旧热情微笑,“够了够了,你们且住着,我这便给你们做饭去!”

      “灵儿,进厨房给客官下面去!”,女人回头指使李灵儿。

      李灵儿冷脸甩开帘子闪身进了厨房,她决定了,明天一大早就走,今晚权且好好听母亲使唤,别惹得她再生疑。

      外面女人迎着主仆二人进了院子右侧的两间客房,已经许久没人来住,一番麻利的扫除之后,客人歇下了。

      这厢李灵儿也已经将女人留给自己的面条重新下了锅,想着刚刚那彪形大汉,摇头,又重新舀了两瓢面,开始麻利的和面。

      她这和面的技术,倒是从小耳濡目染,跟母亲学来的,母亲做的一手好面,飙飙面,麻食,臊子面,刀削面,都不在话下,很奇怪她跟谁学来这手艺?

      不过今天晚了,做麻食切面条什么的麻烦,还是做宽面方便,揉好面甩一甩,基本切几刀就可以下锅了,不一会儿,两大碗热气腾腾的宽面淋浇滋着热气的猪油伴着一些香葱,端出厨房。

      客房紧闭着,母亲此刻在猪棚忙乎着喂猪,她只得端着面盘冲客房高声发问,“客官,面好了,在屋里吃还是院子里?”

      “就在院里吧,劳烦姑娘了!”

      男子声音却在身后响起,他们怎么又出去了?李灵儿惊讶回头,见月下院门前,年轻人含笑淡淡跨进院门,他身着一件灰袍长衫,身材欣长,面白如脂却骨骼分明棱角刚硬,宛如古画中走出的谦谦公子般望之如春风佛面,丰神俊朗,刚刚和母亲生气,加上天暗,没看清这人长相,如今月下再见,竟生的如此英俊。

      “姑娘,我们就在院里吃!”,年轻人再次提醒,李灵儿才从花痴中缓过神来,急忙不好意思将盘子端放在院中的石桌上,那主仆二人面向而坐,那大汉举起筷子闷头就吃,简直就是狼吞虎咽,吃的大嘴飙飙作响,见他如此赏脸,李灵儿甚为欣慰,刚满意举步要走,却见那年轻人端着筷子,却不落筷,眼睛定定看着桌上的面碗,神情古怪。

      “公子,是不爱吃面?”,李灵儿相询。

      年轻人摇摇头,缓缓将筷子搁在碗沿之上,起身,对着李灵儿躬身一拜,道,“承蒙姑娘手艺,我已有六年之久没吃到家乡的面了!”,他仰头,面色虽沉定,眼中却似暗泉涌动,似感慨无限,有几分别与这个年纪的沧桑。

      李灵儿没想到他迟迟不肯吃面,竟是因为自己的面勾起他的思乡之情,不禁心中几分得意,拱手向他神气道,“公子尽管吃,吃完了锅里还有,管够!”

      “再来一碗!”,李灵儿话刚落,那大汉便起身,将空碗递了过来,用生硬的汉话粗声粗气说话。

      年轻人与李灵儿相视一笑,李灵儿愉快接了碗,又钻回了厨房。

      这厢李灵儿被人夸赞,舀面舀的痛快,那大汉连着吃了三碗,方才打了个饱嗝,只是那年轻公子慢条斯理,等着那大汉放下筷子,他也才放下第一碗的筷子。

      李灵儿来回伺候盛面的间隙,也好奇询问,“你刚刚说这面是家乡面,你可就是敦煌人?”

      “敦煌?”,年轻人诧异,“这面的味道,与我小时在长安常吃的一家面馆别无二致!”

      “长安?京都长安?”,李灵儿也讶异,“这么说,这宽面竟是长安人的家乡面?”

      “怎么?你不知道?”,年轻人更为讶异。

      李灵儿羞惭摇摇头,“我从出生至今,从未离开星盘村,更不知长安在何处?”

      “长安?”,年轻人重复呢喃了这两个字,似几分陌生,几分熟悉,陷入沉思。

      李灵儿就是随口一问,见他不语,不知是不是勾起他什么伤心事,哎,我也伤心烦恼,我明日该去哪里?北上沙漠?不不不,那只是我胡乱寻死时的念头,既然要逃,总是要去个能活下去的地方,长安?这个地名不错,且听客商们常议论,那是大夏朝最繁华富庶的地方,不如我去那里?

      母亲拉拽着在院中端着空碗发呆的她回了厨房,压低着嗓子教训她,“你是不是傻,咋这么实心呢,那小子就给那么点钱,怎么的,想把咱家吃垮啊!”

      李灵儿急忙辩解,“你不是说人家打听你的名头,专门来的咱家,咱对人家热情点,吃点亏,他以后给朋友们说说,一传十十传百的,以后路过星盘村,不都来找你?”

      女人轻呸一声,“村里那帮人比猴子都精,定然是看着这人身上没啥油水,不愿伺候所以甩给了我,我还不晓得他们那心思,你可别跟着犯傻!”

      李灵儿看着眼前这个精打细算,甚至有些刻薄的女人,有些鄙夷,看着她干裂的嘴唇,粗糙的面容,不知是不是天生血脉的缘故,她忽的又有些心疼,明天我就走了,丢下她一个人,跟那恶人继续过活,不知该怎么办?算了,反正她也不爱我,每日对我冷言冷语,走便走了,只怕她还高兴来不及。

      母女二人沉默的对峙时,屋外传来年轻人告睡的声音,一会儿听着门响,该是去睡了。

      女人收拾碗筷,回头催促还在呆愣的李灵儿,“赶紧捞碗面吃了,一晚上了,你也没顾得上吃!”

      “嗯!”,李灵儿端着面,坐在火炉旁的木凳上,看着灶台前忙碌的身影,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对自己总是一时冷,一时热,若真要狠心弃她而去,总是心软难决,不如试探一问。

      “娘,既然你生活这么苦,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带着我,我们一起去一个清净的地方,重新过活,不行吗?”,她祈求似的询问母亲。

      女人擦着锅台的手愣了愣,她迷蒙望着李灵儿的双眼,几分不可置信,几分狐疑,“你,你说什么?”

      李灵儿放下面碗,抓住她颤抖的双手,苦求道,“娘,我们走吧,离开这里,离开那个恶男人,不管去哪里,即使是渴死饿死,走到累死,我也想离开这里,娘!”

      女人颓然跌坐在灶台旁的木凳上,她颤抖着双手,目光迷蒙看看李灵儿,看看地上自己凌乱的灯影,“我为什么不走?为什么?”,她喃喃重复着,似在回忆着她生活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她抬起腰间的那枚翠玉,默默看着,泪如珍珠般滚落滴在那玉面之上,滴滴哒哒溅起一滩涟漪。

      李灵儿从未见母亲如此失态,她不明确母亲是因为愤怒自己的出走而气昏了头,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母亲呆若木鸡一般坐在那里,面若土色。

      “娘,我,我去睡了!”,李灵儿起身,擦擦泪,算了,我还是自己走。

      她走到门槛处,看到脚下母亲的身影突然站起,她回头,看到母亲泪光盈盈。

      “灵儿,我们走,离开这里,离开这里!”,母亲呢喃着,冲她叫嚷,她声音有些发颤,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迷蒙的双眼,却渐渐越来越清晰坚定。

      “我要走,我早该走了,我早该走了!”,她颤步走到李灵儿跟前,紧紧抓住她的胳膊,目光闪烁激动难抑,“灵儿,我带你去找你爹,我早该去了,我要问个清楚,我要问个清楚,这样我死,也能死的明白!”

      “真的?”,李灵儿激动起来,她没想到,母亲的回应,竟如此热烈,她一时狂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再三询问母亲答案,母亲只是点头。

      “我们走,离开这里,立刻,马上,我再也不要再这里呆一丝片刻!”

      李灵儿发现,母亲的激动有些疯狂,一贯强势的她,此刻像个祈求要吃糖的小孩,她不知想起什么,难以平静。

      “娘,天已黑了,我们明天一大早就走!”,李灵儿劝慰,扶着母亲走出厨房,走回她的屋子,母亲依旧在喃喃自语,即使是躺倒床上,还是激动胡乱呢喃着。

      李灵儿给她盖好被子,在母亲的床沿上坐了坐,听着母亲一直呢喃着要离开的决定,她的幸福充盈了胸腔,恨不得立即插起双翅,与母亲一起飞离。

      母亲终于迷迷糊糊睡着,她拴好门,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门,进门前,听得院门口的呼喝之声,知道是那个混蛋男人喝的醉醺醺的回来了,跟着听得外面膨的一声响,男人似乎跌碰到什么,不管他了,院子又恢复了平静。

      李灵儿松开堵着耳朵的手指,兴奋的胡乱又想了会儿明早与母亲一起离开此地,飞奔未知前途,充满希冀的睡了。

      “灵儿,灵儿!”,半夜有人在轻声呼唤。

      李灵儿胡乱的应了两声,翻个身,脑子却突然清醒了,侧耳听,窗子外,有人在轻喊着她的名字。

      “谁?”,她吓得冒出一身冷汗,急忙坐起,月光洒进屋里,她举起枕头护在身前,紧盯对面的窗户,侧耳细听,终于辩得清是邢刚的声音,不禁无语,下床开了窗。

      月下,果然是邢刚那黑黝黝的脑袋,邢刚笑嘿嘿,探手将一包东西交她手上,“灵儿,这是我给你的聘礼!”

      “聘礼?”,李灵儿讶异,打开包裹着的粗布,里面沉甸甸的竟然是十多块约莫有百两的碎银,里面还夹杂着一块闪闪发亮的黄金。

      “你,你干什么?”,李灵儿想起他白日里说的话,有些急了,赶紧将包裹给他递回去。

      邢刚却不接,后退两步,离她的窗子有三尺远,神气扬头道,“灵儿,我说话算话,这是我家所有财产,我要跟你表决心,我一定要娶你,做我的女人,不然我今晚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他炽热的眼神,亮晶晶盯着李灵儿,那么坚决,他倾尽所有,李灵儿不禁心动,但旋即急忙暗自摇头,你根本不喜欢他,况且你明天就要走了,不能给他任何希望。

      她双手再次递出这沉甸甸的包裹,邢刚却突然一步上前,热热的嘴唇贴在她额头之上,“灵儿,你等着我!”,他得逞了,兴冲冲的后退了,他幸福的大力的挥了挥手,转身跑进黑夜里。

      留下呆愣的李灵儿,许久,发出一声无语的哀嚎,她把脑袋埋进被子里,额头上那丝热度正在慢慢消散,她却依旧红着脸,裹在被子里狠狠的骂着自己的有些压抑不住的得意,原来被人如此热烈的喜欢,是件如此让人开心的事,只可惜,我不能等份的回应他,但愿我走后,他能娶到一个好姑娘,怀里沉甸甸的钱财,虽然好想占为己有,但还是要意志坚定,明日一早给他还回去的。

      没想到,这个一直厌恶的星盘村,在临走的前一天,竟给她一丝温暖。她彻底没了睡意,幸福的畅想未来之事。

      娘说要带我去找爹,这么说,爹还活着,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娘被她的父母卖到这样一个地方,一路上总要与娘问清楚的。

      “杀人了!”

      遥遥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叫喊,穿透墙壁,钻进她的耳朵里。

      这一大喊,把她惊醒,掀开被子,望向依旧开着的两扇窗户,远处的黑夜里,升起一股火红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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