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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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吩咐了身边的小太监候在门外，径直迈进了屋子。这是京郊一处偏僻的大宅子，四面环山，因此时已是冬天，所以四周净是光秃秃的，看不到一点绿色，此时天色又是灰暗阴霾，整体看来只觉得一片混沌模糊。
还记得十年前睁开眼的那个瞬间，入目既不是阴森的地府，也不是二十一世纪我温馨的卧室，只是眼前这一片简约庄重的风景。原本还想不太明白的我在看到小路子尾随着胤禛推进房门的那个瞬间也便晓得一二了。
那是个闷热的夜晚，只记得，当时……
胤禛漆黑着眼默默执起我的手，郑重许下承诺：“从此，这世上再无董鄂氏，对外说你暴病身亡。你，只是我一人的小若。”
我顿时脑中嗡嗡作响，睁着满眼的不置信，惊愕道：“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与他而言，根本就是两条平行线，从未相交啊。此刻，他的这句话无疑对我是当头棒喝。
胤禛抬手禀退了小路子，冷漠的眼睛内充满炙热，忽然抓紧我的手，喝道：“好一个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又是为了什么？”说着竟自喃喃自语：“我又怎知是为了什么？”说完这句话，忽然一个拥抱，将我紧紧搂住，深情道：“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死去，因为就在你昏迷了一晚的昨夜，这里——”指着他的心，继续道：“好疼好疼。”
我方才逃脱大难，此刻又惊闻他的表白，心情真是波涛汹涌，万般的不平静，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间也理不出个头绪，虽说若是背靠了这棵眼前的大树，无疑是将来的一切有了保证，可对他，这个史上刻薄，后世诸多争议的雍正，我发誓，我真的从来没有动过心思。
胤禛见了我脸上的神情，也不见怪，只是淡淡吩咐道：“这里是我京外的一处闲置空宅子，周围也是空旷，一般绝无闲杂人等，你尽管可以在这里歇息，但却需记着，不可以出这宅子。有事，自可叫小路子办理。”
心下盘算着此刻我已算个死人，自然不宜再四处招摇惹事，遂默不作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胤禛仍是紧紧搂住我，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胸膛犹自一起一伏，可见心情之激动。我盯着他身上的那件青灰色长袍发愣，良久，实在不习惯沉默，于是没话找话道：“你知道这件袍子是谁做的吗？”仰脸看向他的眼。
只见幽深的黑眼目光一闪，里面的神采刹那耀眼，他的嘴角虽没扬起，可是，他的眼睛却是笑了，顷刻间，我的整个心房为之颤动，结结巴巴道：“你……你早知是我么？”
胤禛爱怜地抚摸上我凌乱的头发，没有回答我的话，眼中蕴含着令人心动的柔情，“瞧你这模样，真跟个鬼似的，快随丫头下去换身衣裳吧。”
见他表情轻松起来，我也给鼻子上脸，佯怒自嘲道：“什么似不似的，我本来就是个鬼，不过阎王不收我，嫌我丑陋，不符合他选秀的标准，又给放了回来。”
“又来乱说？这到外边，你还想不想活了？”胤禛登时脸一沉。
我心知说错，方才只图一时口快，这会儿想想，扯上地府选秀，岂不是把如今犹在位的康熙比作了阎王，按照《宪法》规定，无疑我也该判个扰乱社会公共秩序，危害社会稳定安全的重罪。因此吓得不由吐了个舌头，讪讪道：“外人想听，我还不愿意跟他说话呢。我也只是在这儿说说。”
胤禛眼光一闪，定定地看着我，“那你的意思，我就不是外人了？”晶晶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逼视着我，王者般的气势逼迫压人。
大哥，你也真会会错意，你要这么以为，那我也没有办法。想到历史中的他一向心狠手辣，心中一万个大叫“你少臭美！”的这句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以前，我好歹也是康熙钦点的九福晋，可现在，我已是个没有身份的人……想到这儿，忽然闪过《无间道》里梁朝伟依稀相似的话，浑身打了个激灵，他能救我，焉知不能杀我？反正这帮天皇贵胄一个个都是百般心思万般主意的人精，论智慧，我哪能比过他们？想到这儿，念及自己如今沦落到这般地步至此，心境也渐渐平息了。
胤禛见我不答话，还以为我默认了，眉眼间净是喜色，作势就要往我额头一吻。
见状，我大吃一惊，连忙挣脱了他的怀抱，躲了开去，心下飞快盘算，嘴上已道：“请不要这样对我。如今，我虽再也不是九福晋，可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事二夫。我虽愚钝，但偏偏固执，这两样，我都要做到。还请您成全。”
正在喜上眉梢的胤禛听了眉头紧紧攥紧，咬紧了牙齿，定定地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半晌，慢悠悠开口道：“看不出来，你对老九倒是专情，你是要为他守身吗？”
“放屁!”我涨红了脸，显然气极，我与胤禟之间纯属乱七八糟，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当初被他口口声声称为丑婢的我怎么会和他扯到了一块儿。面对他那么多环肥燕瘦的美艳妻妾，面对他的狭长美目，绝世容颜，面对他的刻薄评价，恶毒言语，我——打心底里——拒绝承认我和他的夫妻关系。若硬是要拿古时候女性的贞操归属言论作谈，我也只能对此说：对不起，我对这件事不发表任何言论，若硬要问我，若是不爱胤禟，又为何会与他抵死缠绵，那我只能据实相告，不错，开始时此事实非我愿，但最后，仍然发生着，我只能说是生理需要罢了。但，此刻，我发誓——我从来没有爱过他，从来没有。若问我原因，我只能说按照牛顿第二定律解释，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存在着的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大小相等。我不爱他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很早前，我就问过他，他给我很肯定的回答——爷从来没有爱过人。所以，既然我们之间根本没有相互作用力，没有爱情，又何谈我对他专情、守身的话呢？
胤禛想不到我口出秽言，刚毅如刀锋的脸上一时尴尬无比，待半天恢复了面色才着恼地看向我：“这是女孩子家该说的话吗？”
拜托，你又不是我老爸，用不着摆出这么一副训人的面孔吧。盯着他的脸，忽然想起弘历几次挨训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心中大起同命相怜之意，长长叹了一口气，为乾隆皇帝浮一大白，有这么严厉的老爸，你的童年肯定相当的不幸。
胤禛见我这副哀怨的模样，以为我是认错了，遂又拉过我，接着训道：“我也是为你好。如今，凡事，你都该晓得个分寸。不能随着性子乱来，若是能改了以前的不是，倒也省得叫人担心。”说到最后一句，竟是脸上一红。
我看着他的面色，心惊肉跳，再这么拖延下去只会让情形更暧昧，遂决定三下五除二快刀斩乱麻，正色道：“言归正传，我郑重声明，我不爱胤禟，也不愿爱你。”
胤禛显然是没想到我会说得这般干脆，微红的脸上已是风云变色，阴晴不定，足足看了我好长好长的时间，最后，竟像是用足了全身的力道紧捏我的肩膀，怒道：“有胆子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谁怕谁。反正我死都不怕，性命早就豁出去了。你虽救了我一命，可也别指望着我从此就以身相许，我是什么人？堂堂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我才不吃你这套。于是，正张大了嘴巴，准备复述，下一秒，却被他冰凉的双唇紧紧吻住，他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不许说，不许再说这样的话。”接着，我紧贴在他的胸膛，只感到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胤禛笑着看我道，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深蓝色的厚实棉袍，也是我上个月新为他作的，休闲的剪裁越发衬托出他挺拔瘦削的身材。
我目光收回，低头一看，也是笑了，原来手里拎着个空空如也的茶壶对着杯子倒了半天，愣是空摆了半天的样子，朝他眯起眼，“没什么，只不过想起以前的事罢了。”
胤禛目光一闪，直直地看进我的眼里，“你还是忘不了他吗？”
他指的是胤禟。自从来到这个庄子十年，整整十年间，我和他只除了那个闷热的夜晚，我们从未再提起过这个在这里被禁忌的名字，通常只是以“他”来代替。看来，胤禛是误会了，可是，我却不想说破，淡淡地别开脸去，招呼了人将水灌满，将屋内炉中的炭火加足，一直忙乎了老半天，才在胤禛身边，坐了下来。
一斜眼，却看到他手里拿了我正在绣的五爪金龙，脸色已是煞白，哑声道：“你……你竟敢绣这东西？”
我毫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有什么打紧？反正还不是给你绣的？”
胤禛呼吸急促起来，跺脚道：“你可知道当今圣上仍然安在，你……你这是忤逆造反的死罪！”
“反正那个位子迟早是你的，我只不过早做准备罢了。”绣条龙就算死罪？清朝这年头，当个有长远目光、高瞻远瞩、又懂得政治投资的一流服装设计师真是太难了。我摇摇头，对自己笑了一下。
胤禛更是骇了，“笑，你还笑得出来？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接过绣品放下，扬眉看向他，“你我既然以朋友身份相交十年，我待你尊敬有加，如同亲人；你待我也如知己，于此刻，你竟还要骗我么？你的心思我怎会不知道？”
胤禛恼怒极了，眉毛拧成了扭曲的两道黑线，面皮绷得紧紧的，定定地与我对视起来。
靠，又来这套？十年来，话一不投机，他就摆出这副要把人吃了的模样吓唬人，刚开始，我还是有点怕他，牢记那句君心难测，可时间长了，我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了，他要瞪我，我也就瞪他，于是，此刻，我就狠狠的回看过去，这么大把年纪了，还玩大眼瞪小眼，大叔，你累不累啊？
最后，当然是以我的胜利告终。我满意地捏住胤禛的鼻子，蛮横道：“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口是心非。”胤禛无奈，长叹一口气道：“若是被十三弟看到我这副模样，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我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怎么，不愿意么？”说着，松开捏了他鼻子的手，目光瞥向他的胳肢窝。
胤禛登时面皮涨得老紫，一动也不敢动，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好不滑稽。
我见了，哈哈一笑，拍手跳到椅子上，朝他做了个鬼脸。
胤禛爱怜地看着我，缓缓走到我身边，忽然一把搂住我，我一愣，就要挣扎，却听他低哑道：“别动，让我好好抱抱你，只是抱抱，并不算违背我们的约定。”我听了，才停止了动作，接着，他又叹了一口气，语带沮丧道：“这些日子整天过得提心吊胆的，我时常午夜醒来，周身冷汗，阿玛最近情形很是不佳，几个阿哥都是蠢蠢欲动，底下的大臣个个也是骚动不安，时局纷乱异常。整个的一个乱啊，连带着心也跟着乱，每天办事说话就宛若行尸走肉般，只落得个空灵灵的架子。今儿，阿玛又派了我去祭天的差使，所以我才得空过来看你，也只有看到你，我的心才能踏实一点。”
听着他一番肺腑之言，心中霎时涌起无限感动，他果然是真心待我如知己，听到这儿已明白，此刻他需要的只是两个字——“自信”。遂抬起头认真道：“这可不想平常的你。但凡做大事者，要的首要便是心境二字，事已至此，就看各人的造化了。你素来信佛，佛家的超然世外，恬淡处之不正是你的信念么?再说，皇上既然叫你祭天，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胤禛浑身一震，目光如炬，“你是说……”
我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最后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大声道：“汝性情刚烈、处事果断，放眼朝野，如君能耐者能有几人？且管静候佳音吧。”
一边说着，胤禛一边古怪地盯着我直摇头，说到最后我也撑不住了，做了最后的总结：“总之，我很看好你。COME ON！”
胤禛更是面露疑惑，但初来时眉间的焦急之色已是尽褪，黑着眼看向我，“我竟一直不知道你还懂夷语？”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 3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