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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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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说完,几个阿哥均是绷紧的面容一松,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胤禟看着我的眼中闪着酸楚,可瞥见老八沉稳的目光,终是将眼一闭,喝道:“小路子,送福晋上路。”
一直站在厅外伺候的小路子此刻也是煞白了脸,蹑手蹑脚地慢吞吞的迈进门来。望着胤禟,又望望我,“扑通”一声,竟然跪下了,朝着胤禟就是咚咚咚的一阵响头,待抬起头时,额角已然微微出血,满眼泪痕道:“求爷大发慈悲,饶了福晋吧。”
胤禟长叹一口气,正要说话,却被老八接了过去,“老九,看你养出来的都是什么东西!”
胤禟听了,一皱眉头,一脚踢翻了跪在地上的小路子,怒道:“爷的事几时需要你操心。来人,白绫伺候。”
还好,这倒也痛快。我愣愣地注视了一眼匍匐在地的小路子,不期然却发现他正似有意似无意地朝胤禛望去。此时我知大限已到,失了观察众人的兴趣,抬眼望向一桌的佳肴,吞了吞口水,就是方才起先陪着吃了两筷子,后来又是忙着下毒,这会肚子正空得难受。想到那句“好歹作个饱死鬼”的俗语,眼皮朝胤禟一翻,张口欲言,却被胤禟抢了话:“你还有什么遗言要对我说的?”
我眼巴巴地又看了一眼满桌的佳肴,条件反射地咽了一口口水,扯破了喉咙大叫:“我要吃饭。”
此言一出,几个阿哥都是一愣。老十、十四两个与我这几年交好的,都是不忍,已然转过头去,不敢看我。胤禟气得脸煞白,却也是放开了我,让我走到席间,大嚼大咽起来。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模样,突然合上双目,再不看我,踱步领着小路子走出门外,想是安排我的后事去了。真正在这大厅内注视着我的只有老八和胤禛两人。
老八一边笑眯眯地瞧着,一边派人重新沏了杯热茶,掀开杯盖,拿眼睛不时地瞟我,似乎很享受我这副猴急的样子,整个人从头到脚浑身轻松。
胤禛倒是一副严整以待的警备模样,攥着眉头,手里紧紧捏着一个鼻烟壶,不时地掀开了瓶盖,却不放到鼻尖嗅闻。直到见我吃得噎住了,小路子给我端来一杯温茶水,见我一饮而尽,眉头才算舒展开来。
靠,雍正,害死我,就这么高兴?虽然明知他是情势所迫,逼不得已,可那个满含萧煞的“杀”字却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因此,狠狠瞪了他一眼,可他却将视线又对准了小路子,我只得又狠狠撕咬了一大块蜜汁烤羊腿,见茶底空了,此刻也再无顾忌,伸手拿过酒壶,对着嘴巴灌了起来,一阵火辣辣的液体滑向咽喉,头忽然一晕,我这就是醉了吗?还没喝几口啊?这样也好,醉了,就不会感觉到疼痛了。乐观地一想,或许再度睁开眼,我就能看到亲爱的爸爸妈妈了,或许,我今天的这番做法没有错,真能回到现代也不一定。想到这儿,我仰头一股脑将壶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喝完还不过瘾,“啪”地一下,将酒壶扔到地上摔得粉碎,大喝道:“再拿酒来!”
老十、十四仿佛从未见我似的,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胤禛挑高了眉毛,怒道:“发什么疯,来人,拖下去。”
一边的小路子迟疑地看看我,又看向老八,只见老八一抬手,轻笑道:“与这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计较,去拿了给她。”小路子揉着红红的眼睛,难过地瞥了我一眼,忙不迭地转身去了。一会儿功夫,捧着一个大酒缸来了。老八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亲自倒了酒,端起酒杯,来到我身边,“瞧你这身胆气,若是个爷们儿也必是个能驰骋沙场的主儿,如今,你既然落得这样,也莫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的身份。来,我请你喝了这杯,待下了阴曹,可再莫要怪我。”
哼,杀了我还装好人。你也太坏了。我看也不看他,伸手拎过酒缸,倒了两杯酒,来到胤禛身边,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他:“这杯,原本是应该我和胤禟喝的。既然,他不在,你就代替了吧。于你,我只想说,我不怨你。”说完,也不看他的表情,仰头喝光杯中酒,摔了酒杯,朝小路子大吼:“带路。”
随着小路子一路走到房间,几个从没见过面的小太监早已将三尺白绫准备妥当,我笑嘻嘻地望着一脸严肃的他们,此时已是大醉,大喊道:“来吧。”头脑更加眩晕了,接着,脖子间一疼,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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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六十一年冬,北风萧萧,直冻得人快掉了鼻子。
我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攀上临近身旁的一株腊梅花,这天寒地冻,万物凋零的,也只有你能傲立枝头了。此刻,天上乌云密布,阴霾得怕人,我仰头望着天,喃喃自语道:“十年了……”恰在这时,身后响起小路子的声音:“主子,早回屋吧,这天怕是就要下雪了。”
我听了,朝他点点头,随着转身回屋。屋里,燃着热烘烘的大炉子,炉子上还烧了壶热水,因为柴火旺,不一会儿,水壶就冒了白气,接着,水壶就叫了起来。原本正要站着打盹的小路子听了叫声,立马睁开眼,拎下水壶,给我倒了一杯热茶,陪笑道:“还是主子聪明,弄了这么一个小哨子上去,水开了,人也知道了。恁是方便。”
我停了手中的正在刺绣的五爪金龙,抬眼给了他一个白眼,随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跟了四爷的?”看似随意,语气却是不善。
小路子手中茶壶一抖,立马又双手拎住,眨眨眼,恭敬道:“实在不敢欺瞒主子,主子待奴才一直这般的好,我就是肝脑涂地也万难报主子于奴才的一二,所以奴才决定来世就算做牛做马也要一样侍奉主子……”
看你猴精的,我问你话,倒拿这些来糊弄我。我斜眼又看了一眼更加圆滑的他,专心将金龙的身体用金银丝线绣了大半,才又抬头看着在地上跪了半天的他,轻道:“不说么?等四爷来,我直接问他好了。就说你不愿意告诉我。”
小路子这才慌了,皮赖道:“哎哟,主子,主子,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我们那位爷是什么秉性您还不知道?您若是这般说了,奴才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哎哟,好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说完,磕头如捣蒜。
我听着他“姑奶奶”地叫喋不休,怒道:“呸。没口子的乱说,谁是你的姑,谁是你的奶奶,我有那么老么?”
小路子期期艾艾的仰起头看我,“那叫什么?”
我停下针线,弯起嘴角,笑道:“喊姐姐。”
小路子呆呆地一愣,正要开口,门外却响起清冷的声音:“小若,又在胡闹了?”
我听着,心中大喜,放下针线,朝门口奔去,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那个瘦削冷峻的男子,不是胤禛是谁?
此刻外边已是纷纷扬扬下起了雪片,只见他的夹袄上已淡淡地覆盖了薄薄的一层,连带鼻尖上也攥着一小撮雪粒儿。我见了,伸手拂过他的鼻尖,拉过他的手:“怎么这会子来了?”却不料被他趁势握紧了手,漆黑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向我定定地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