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清穿）》chenchen

37、第 37 章

　　随着他二人的远去，我犹在咀嚼着胤禛方才那句“听说去的时候倒也安详”。可一想既然是被人逼迫喝了毒药，死得又怎能安详？此刻，我惊蛰多年貌似平静的心刹那间波澜起伏，深呼吸两口，已然有了主意。师姐是为了帮我报仇才被他们害死的，我怎么就不能以命换命呢？想到这儿，我迈开了步伐，朝厨房走去。

　　晚饭时分，老八、老十、十四还有胤禛、胤禟围坐在一边吃酒聊天。因为他们谈的都是政事，我陪着喝了几杯，就退下了。来到厨房，找老刘乱侃，几年下来，老刘身体发了福，浑身虚胖，脸上的肉把眼睛挤得更小了，此刻正眯着眼一丝不苟地着手料理我今儿新交给他的菜——木瓜炖雪蛤。

　　“哟，福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是不放心这新菜式，特地来瞧瞧？”

　　“瞧你个死人头！”我伸手就是给了老刘一个爆栗子，他笑着心甘情愿地伸头领了，还开心地要命，谄媚地马屁拍得直响：“哎哟，您瞅这儿再来一下，这许久没人敲打，这头皮还难受得紧呢。”

　　听着，众人掩口笑了，我也不禁笑骂道：“再胡说八道，我可要扣你的月俸了。”

　　老刘顿时脸色跨了下来，张大了嘴巴硬生生将即将要说的混话咽了下去。我眼见着他就要将这木瓜炖雪蛤做好，连忙从一边拿出五个水晶玻璃碗，其中两个是玫瑰色，其余三个则是透明的没有颜色，指示着老刘逐一装好，自己端了起来。老刘见我准备出去，立刻又凑了上来嬉笑道：“有劳福晋了，这可是福晋的玲珑心思，几位爷要是吃的高兴了，我可不敢居功。”

　　我眼波一扫，知道他这是在等着讨赏，损了他道：“少不了你的好处。”说罢，端着盘子跨出厨房门槛。待来到正厅前一处四处空旷无人处，我才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粉末，分别倒在两个玫瑰色玻璃碗中，拿调羹搅匀了，心中冷笑：我才不管他什么历史，今夜我就要他们血债血偿！若是大事可成，紫烟，我很快就能来陪你了。伸手按了一下隐藏在胸中的匕首。将脊梁挺得笔直，待到跨进饭厅的瞬间，脸上已是巧笑嫣然。

　　目光扫了一眼正说得尴尬的几位阿哥，娇笑着招呼道：“来，大家都尝尝我这道新菜，春天北京这处最是干燥，吃了这正可清新润肺，好好滋补一下。”

　　十四眼神朝我这手中的玻璃碗一扫，虚笑道：“九嫂费心了。”伸手接过我递给他的无色透明小碗。

　　老十倒真是个急性子，还没等我端给他，自己就要伸手来抢，胡乱道：“什么好吃的？快让我尝尝……”眼见着他就要端那玫瑰色的玻璃碗，我心中着急，硬是侧身将他让进了座位，反转端盘，将无色透明的小碗捧到他眼前。

　　接着，又给胤禛捧上最后一个无色玻璃碗。

　　老十迫不及待地揭开碗盖，瞅着被掏空了的桔黄色木瓜中盛着的晶莹雪蛤，凑着鼻子一闻，一边口水已经流了下来，“好香啊，好嫂嫂，这是什么东西？”一边说着，一边舀了一小匙放在口中，闭目半晌，长叹一口气：“竟是没吃过的味道。”

　　其余几人被他说得也感了兴趣，纷纷掀开盖子瞧了。我眼尖着老八舀了一勺，就要放到嘴边，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可偏偏关键时刻，有个二百五呼噜一口吃完，伸手抢过老八手中的那份，骨碌道：“九嫂怎么偏心，给老九的倒还罢了，怎么八哥也是这么漂亮的碗，与我们竟是不同。”

　　我盯着这个搅局的老十眼睛就要迸出火来，老八到底平常是个讲究的人，淡淡地瞥了我一眼：“雪蛤吗，这么做倒也新鲜。”笑眯眯地盯着老十，“我素不爱甜食，你喜欢就吃吧。”

　　这怎么行？我一边看着干着急，斜眼一看，胤禟手中的小碧此时正巧窝到了老十的脚边，眼珠一转，暗暗蹭了小碧一脚，那个小家伙立刻吃痛，大叫一声扑上老十的大腿。老十不防，“哎哟”一声大叫，竟是将手中的玻璃碗打翻在地。气得嗷嗷直叫起来。我看着，方才松了口气。视线又转向一桌的众人，老八拿了扇子正在把玩，看着老十一脸微笑；胤禛则是压根对玻璃碗不感兴趣，连老十这副窘样也好似没看见，压低了眼神就着茶杯呷了一小口茶水；十四则是饶有兴味地瞅着我和老十，一边已然将一勺雪蛤送入口中，仿佛一边看戏一边品尝美食般休闲又快意；胤禟则是放下刚捧在手中的玻璃碗，试探的眼神在我脸上逡巡。

　　眼见着逃脱了老八，我遂将目光紧紧盯在胤禟的身上，可瞅了半天，也没见他再端起玻璃小碗。几个皇子又开始了他们的政治话题，几人正聊得火热，忽然，“喵呜”一声惨叫，我惊愕低头，原来竟是方才被老十赶到了地上的小碧此刻已是蜷曲了身体，浑身抽搐！嘴角还挂着点方才被泼在地上的雪蛤。

　　见状，一桌子阿哥登时变了脸色。老十讷讷地不置信道：“有毒？”

　　十四也是吓得立马就摔了杯子。饶是老八涵养好，也是断然地站起了身，飞快地扫了我一眼后，就将目光紧紧锁定在胤禟身上。

　　胤禛面无表情，仍是作势掀开了茶杯盖，装作喝茶，可灯光下我看得分明，他修长的手指竟是已在瑟瑟颤抖。

　　胤禟此时脸色变幻不定，时而黑青，时而煞白，阴沉着一张妖冶的脸渐渐朝我走来，待到我身边站定，斜眼看了一眼犹在挣扎喘着粗气的小碧，慢慢蹲下身体，缓缓捏住小碧的脖子，接着，只听到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小碧终于没再发出半点声音。

　　至此，我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反正不过是一死，横竖我也不是这里的人，此刻一刀子刺进去，也还落得个爽快！说不定，往最好的方面想，我约莫能回到二十一世纪也未可知。想到这儿，我再不犹豫，与其等着受尽屈辱，不如自己爽快！想也不想，伸手就掏出怀中的匕首，合紧双眼，大叫道：“紫烟，我来了。”一把往胸膛扎了下去。

　　可与预期相反，我没有感觉到疼痛，睁开眼一看，竟是胤禟用手挡在了我的胸口，此刻匕首正扎在他的手臂上，血淋淋一大片，眼见活路难逃，请死无门。我这才心慌了，泣声道：“你想怎么样？”
　　胤禟正要答话，却听老八偏在这时咳嗽了一声，胤禟脸色一变，眼中精光顿现。可我都是将死的人了，正所谓无所畏惧，扬起了下巴，索性决定刺激他到底：“是男人的话，你就杀了我呀……”话未说完，就挨了胤禟一个嘴巴，但我半边脸却硬是没感到一丝疼痛，因为，真正受伤的是我的心。这些残忍的人，争来争去，拼得你死我活，也不过是为了那一把龙椅，腥风血雨，尔虞我诈，笑里藏刀，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可是，命运为何让我和师姐卷了进来？想起紫烟临死前的无声挣扎，压抑的怒吼，我的心就被折磨得好疼好疼，即使千般无奈万般罪过，可当时，她肚子里已然有了你老八的骨肉了呀，人都说虎毒不食子，难道你们竟是连禽兽都不如吗？这也是我一直不愿为胤禟生孩子的原因。孩子，是纯洁无辜的，这么弱小的生命是不适合生长在这种带着鲜血腥臭味儿的肮脏地的。

　　想到紫烟，想到孩子，我顿时又是一阵怒气，五官气得都变了形，揪住胤禟，歇斯底里地呐喊：“还我师姐的命来！”

　　胤禟漆黑如野兽般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紧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一边的老十、十四则是被吓傻了，两人呆呆地站到一边，满脸惊慌。胤禛见了我这副模样，眉宇间闪过一丝焦急，此时已经没有心情喝茶了，回过头，紧紧盯着胤禟方才扇我巴掌的那只手，两个拳头握紧了又再放松。

　　这时，老八的声音阴□□：“老九，你知道怎么做了？”胤禟听得浑身一抖，回过头，声音结巴道：“八哥，她可是皇阿玛特指的……”

　　话未说完，就被老八打断，“什么特指，她的身份你不早就知道？”说着，掉头看向胤禛，“四哥既然愿意与我们结盟，我也就不瞒你。”说着，指着我鄙夷道：“早些年，听闻川中有至宝名曰珍珠玺，此珍珠不但夜间能够发光，而且状似奇特，形如玉玺。听闻早有传闻，得此宝者得天下。我本来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也不就随口一提，谁知，倒是让老九上心了。没过几日，就弄来了给我。”说着，从胸襟中拿了一块羊脂般光泽如玉玺大小的珍珠，灯光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登时，整个屋子都闪亮了起来。

　　胤禛冷冷地盯着老八，待他往下说，只见老八瞧了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缓缓沉吟道：“我拿了把玩几日也是欢喜，只是不想后来听人说，这老九居然是从一个不起眼的小门派中生生抢夺过来，不但如此，还灭了人家满门。”说到这儿，目光直直瞪住我：“现在眼前这人正是那逃脱的余孽。”

　　至此，我方明白，虽然我父母大仇的直接仇人是胤禟，可跟这笑面佛却是如何也脱不了干系。此刻被胤禟死死地扭住双手，浑身动弹不得，只得死死咬住嘴唇瞧他们耍什么花样。

　　老八的回忆当年算告一段落，这时，他拿着眼光瞟向胤禛，“自古长幼有序，四哥如今与我们又是一路，依你看，这该当如何处置呢？”

　　就让我做个清朝的□□吧，心下嘶声狂叫：生的伟大，死的光荣！永垂不朽！可想到即将面临的未知数却还是打心底的莫名害怕起来。

　　胤禛眼皮一动未动，视线根本不往我这边看，迎上老八的视线，两人一对眼，片刻间电波迸裂，火光四射，半晌，沉默无语。

　　我看着，正吞咽了一口干沫，却见胤禛已然转过身，双瞳中闪烁着一望无际的黑暗，低沉地只说了一个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