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清穿）》chenchen

29、第 29 章

　　这日，我正描好了图样，对着尺寸，按照男模一米八六的标准尺寸比例，我手拿剪刀，在书桌前比照着裁剪起来，脚下的小碧方才喝了蜂蜜牛奶，正呼呼大睡，睡梦中还不时呜咽两声，许是在做什么美梦吧，想到这儿，我暗自好笑，微一摇头，手却是抖了，剪刀下的布料竟是被剪得歪了好几寸，这可是衣服前胸襟的一块布料，眼看着一件上好的衣服就此毁了，我不禁皱起眉头，怪自己如此不小心。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小路子的禀报声：“福晋，您托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自从上次赏了糕点让账房施舍了他些银子给他弟弟看病，小路子现在倒成了个能贴心使唤的人。就算平时我没什么事儿，他也是在我眼前上蹿下跳，没有外人的时候，我也不拿他当下人，因见他十三四岁的小小年纪，又是身体残缺作了太监，十分可怜地待他，竟如同自己的弟弟一般。初时，他百般恐惧，万般不敢，时间久了，于我倒是日渐熟悉起来，举手投足已是亲近了许多，没有外人时，也放得开了些，但对我却还是骨子里十分地尊敬。

　　这时，小路子已经跨过高高的门槛，转身关门进来，小心地瞥了眼四周，作势就要伏在我耳边报告。

　　“干什么？有话就说，明知道我怕痒，还贴在我耳边说话！作死么？”虽一把推开了小路子，可他方才一阵深深的呼吸起伏已吹进了我的耳朵，我不由感到心头一阵瘙痒，伸出食指，不舒服地挖了好几下耳朵，才感觉稍微不那么痒了，一脸唬色地轻斥他道。

　　小路子见状，也不害怕，机灵地朝我眨眨眼，拱手讨饶道：“福晋饶命！奴才还不是怕隔墙有耳，让福晋的私密事儿给旁人听了去。”

　　“放屁！”一段日子闭门思过，我久居得如同冬眠的虫物，实在是憋屈得久了，身边又是长时间没什么人说话，此刻听了他这不是滋味的话，心中只觉一阵火烧，大怒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就不怕别人去说，你只管大声地说来听。”

　　小路子见我动了怒，脸色更加小心起来，不过也知道我只是纸老虎，只能吓吓人，但仍是放亮了嗓子，大声道：“福晋托我打听的人如今已有下落了，正是在八爷府中。”

　　我听得眼皮一跳，“八爷？你没弄错？”

　　小路子倒是个机灵鬼，见我这会儿脸色缓和了，遂凑到我身边低声道：“不敢有错，紫烟姑娘确实是被八爷抬进了府，听说现在已有了身孕。”

　　什么？我定定地睁大了眼睛盯着小路子，仿佛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人不是紫烟而是别人一般。

　　好半晌，只觉脑中乱哄哄一片，竟是茫然不知所措，小路子催促了几声我才缓过神来，转头看向桌上的布料，心中已有了主意，走到桌前，随手写了一张拜帖，递到小路子手中，吩咐了他几句，才打发他出去。

　　坐到桌前，一块块布料已经裁剪得当，配上银丝青灰线，我信手缝制起来，待到晚饭送来，我也顾不得吃，只顾忙着手中的活计，一直到掌灯了两三个时辰，方才大功告成，抖落着手中的样板，一件飘逸有款有型的青灰色长袍出现在眼前，领口袖口不似当下的滚边绣花或是镶了金丝线什么的，而是仿牛仔裤的毛边设计，割裂出些许绸缎的长丝出来，看似随意破败，其实明眼人一看，却是能看出这种不修边幅中的随意与潇洒，一切准备就绪，就是前胸襟处一道裂口实在不雅，一时间想到这会儿他们这九龙夺嫡的时代，手中银线穿梭，一盏茶的功夫，一条盘旋飞绕的四爪青龙就跃然在襟口，将原先的划口生生地填补住了，又因为是与衣服同一色系，所以远远望去，竟是乍一看，看不出这青龙来，只得走近了，定神一看，才能看得真切。

　　拍拍手，拂开身上的线头，端起饭菜胡乱地扒了两口，呆呆地望着衣服出神，口中喃喃自语道：“紫烟，紫烟，你现在可好么？”

　　第二日早早地醒来，急匆匆地梳洗后，就派人传来小路子，“我昨天吩咐你的事儿办妥了吗？”

　　小路子见我身边还站着几个丫环，倒也不敢造次，恭敬地下跪答道：“启禀福晋，奴才亲自交到了八福晋的手上，八福晋直看得是眉开眼笑，当下就点头应允了，只是说最近府中事务多，怕是要晚一点才带了人过来。”

　　重点是她带的人，听了小路子的话，我心中这才一松，大大地呼了口气，暗暗对自己道：“小若，沉住气，与紫烟分离已是多时，就算再急，也不急这一时。”

　　于是朝小路子点点头，本想屏退他下去，可看见他欲言又止的颜色，知道这小猴精还有话说，于是向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开口，果不其然，小路子尖着嗓音道：“听说八福晋最爱吃的可是川菜，最爱喝的可是最烈性的烧刀子，最喜爱的点心是甜得发腻的绿豆糕，最喜欢喝的茶是滇川的普洱……”

　　话未说完，我已是乐得眼睛眯起，这孩子恁得小小年纪已是如此得伶俐，可身残成了太监也真是可惜了，想着，朝旁边一个丫环一努嘴，吩咐道：“都听见了么？吩咐厨房老刘和管家，按着小路子的话只管去做，这府里太久没有个热闹劲儿了，今儿晚上，就要难得的会会宾客，让他们好生伺候着。”

　　旁边的几个丫头都唯唯诺诺地答应着，我使了个眼色，一抬手，挥斥着一干人等都下去了，只留下了小路子，招手唤他上前，只觉他眉清目秀，一脸的清爽，不大的眼睛中闪烁着聪颖的神采，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交到他手上，“拿着吧，听说你老家生活得艰辛，这点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也是奖赏你几次办差办得妥当。”

　　小路子听着，睁大了眼睛，伸手接过银票，咚咚咚地在地上就是磕了三个响头，待到起身，已是声音哽咽，“小路子就是做牛做马也定会好好报答福晋的大恩。”

　　听他说到牛马，我不由想到那天的牛头马面，接着又是想到没能回到现代，又是一阵懊恼，虽然至今也不太能弄清楚那日的情形，但整个大概却是知道的，恐怕这坏我好事的就是胤禟和胤禛喂我喝下他们手腕中的热血！想到这儿，不由一阵恶心，不自然地皱了皱鼻子，转身看见铜镜中的那抹熟悉简约的身影，或许，今夜我应该好好装扮一番。毕竟，我是这堂堂九阿哥府中的女主人。主人家宴客，着装不体面岂不是大大地不敬？

　　因想着，命小路子退下，翻箱倒柜地将所有衣服都找了出来，接着在镜子前一一试穿起来。

　　是夜，九阿哥府上，高高悬挂起擦拭如一新的崭新的灯笼，正厅内，一桌珍羞佳肴已是罗列摆放有序，一旁伺候的几个丫环也是端好了热乎乎的普洱茶等待着正主儿的到来。

　　我满意地看着这一切，端坐在主人位上，低头看向自己，湖蓝色的一袭秋衣，下摆带着荷叶边，巧妙地掩饰了我干瘪的身材，正是今年夏日我新做的，此刻穿来正是再合适不过。环顾四周，郎氏周氏完颜兆佳几个碍眼的都被我乖乖的打发回房面壁思过，今夜胤禟更是听说与十四、老十几个去了香烟楼听新来的花魁唱小曲儿，我转身给了自己一个笑容，暗道：紫烟，咱们真是久违了。

　　正想着，小路子已气喘吁吁地跑来，“八福晋她们到了。”

　　我略一点头，转头扫一眼四周，镇定道：“走，我们迎她们去。”

　　说完，一行人穿梭在府中回廊下，可只是我因为思念紫烟，竟走得飞快，没几步，就把她们老远地抛在了脑后，待到府门口，正巧见八福晋下车，连忙娇笑着打了个招呼。八福晋也是个爽快人，看见我，也是高兴，见我朝她身后东张西望，却是已然明白，掀开车帘子，笑道：“出来吧，她真正迎的人可不是我！”

　　我心中一凛，没想到这八福晋看似大大咧咧，可却是个心细如毫发的人物，于是又仔细看了她一眼，见她仍面色如初，没什么异样，心神又安定下来。这时，马车中缓缓走下来一个娇弱的身影，面若桃花，眼波荡漾，不是紫烟是谁？

　　我抑制住就要上前拥抱她的欲望，定定地与她对视了好一会儿，扫视了一下一干老婆子、丫环、太监，缓缓开口：“八福晋，请！”

　　于是，领了一干人等步入正厅，喝了茶，吃了酒，又用了点心，又陪着说了许多笑话，直把这八福晋哄得咯咯直笑，才歇了一会儿，八福晋掀开茶杯，吹了一口气道：“真是难为你了，为我费了这许多心思，这不，我们就要回去了，再说，紫烟这也是有身子的人了。久坐了怕是不好。”说这话时，只见八福晋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但转瞬即逝。

　　因为自始至终，就我一个陪客，所以只能一边相陪着，却得不到空儿和紫烟说一句话。只能干着急。

　　这时，八福晋又道：“你说给我们爷做的衣裳呢，我瞅瞅，要是合适，我可就带着回去了，不然夜里凉了，沾了露水，孕妇受了凉气，这罪过我可担待不起。”眼波一扫到了紫烟那儿。

　　紫烟越发地头垂得低了，只是默不作声地捧着茶杯佯装喝茶。

　　眼见情知是不能和她说上话了，心中恼怒自己应该叫上一个侧福晋作陪，帮衬着与八福晋周旋，若是如此，说不定可以得空与紫烟说上好一会子贴己话。
　　于是命人从房中取来衣裳，交给八福晋。只见她拿着衣裳仔细看了一会儿，已是面露喜色，啧啧地赞叹道：“真是宛若专门为他订做的一般，小若，你可真是好手艺！姐姐先在这里向你道谢了。”

　　我客气了几句，盯着紫烟，向她使了个多保重的眼色，口中淡淡道：“不过是件衣裳，有什么好客气的。”

　　八福晋又是喋喋不休地夸了好一阵，才领了紫烟一干人等慢慢出府，待到门口，众人都上了车，只等马夫驾车，这时，马车帘子突然掀开，缓缓走下来一人，正是紫烟，慢慢走到我身边，低头道：“福晋让我下来再对九福晋您说声谢谢了。”说着向我行礼，我连忙伸手扶她，这时，她柔若无骨的手趁势握住了我，竟顺手塞给了我一枚蜡丸。我愣愣地赶紧接过，旁若无人地收在袖中，稳定住心神，扶着她上了马车。待看着他们一干众人渐渐远去，我的心却澎湃起来，这紫烟倒什么鬼？正待回府仔细研究，却听耳畔传来胤禟的声音：“福晋宴客，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人通知我啊？”

　　隔了老远，我也是闻道了一股酒气，暗自皱眉，伸手捏紧了袖中的蜡丸，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