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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   安平窝在毯子里没过多久,之前走远的脚步声已去而复返。
      这一次,在隐隐的血腥味到达之前,他首先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闻起来大概是粥,谷物的香气混着丝丝甜味儿,让安平有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血味里浸的有些久。毕竟腥气闻多了确实会有种类似甜意的残余,虽然本质上相差十万八千里。
      不过当粥的香气近到几乎能感觉到温度时,安平终于确认了不是错觉。那甜意大概是混在粥里的东西,疑似枣子桂圆等等,剩下的他就分辨不出来了。

      当第一勺热粥抵到他唇边时,安平犹豫了一瞬便乖乖张口。之前的情况已经说明对方并不想他开口问问题,至少现在不。而吃饭这种事更没必要和这个人对着干。毕竟在里面下毒什么的没有意义,而之前的那场折腾——安平估计至少是一两个时辰前的事——加上情绪的大起大落,他也确实有些饿了。
      粥是熬得很好的黑米粥,安平吃出来的就有桂圆红枣葡萄干,似乎都是补血的东西。他几乎立刻就确定了,这粥应该是这个人给自身补血的,而他只是顺带。

      那一瞬间他突然产生了某种即视感,仿佛在哪里产生过类似的念头,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等到半碗粥下肚,外面的天色也终于有了发白的征兆。蒙在安平眼睛上的布并不太厚,因此能够感受到光线的变化。
      虽然依然看不清具体的事物,比如面前男人的脸。

      但安平依然觉得,他已经可以把怀疑的人选,圈定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虽然之前对方拒绝交流,但他们显然不可能永远僵持着。别的不说,就是天亮后作为目前唯一曝光身份的“先知”,安平也要到外面去,说明自己昨晚的验证结果。
      不用想都知道,如果他没有准时出现,一个“狼人”的帽子绝对戴实了再也丢不掉。

      想到这里,安平那颗因为刚刚吃饱喝足、而陷入惯性迟钝的大脑,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昨天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他表示晚上会检验即墨周觚。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白狼的一系列行动让他连使用能力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检验身份。
      顿时安平也顾不上不久前险些被非礼的经历了,挣扎着抬头打算对面前的人说些什么。几乎是在同一刻,莫名其妙的、却异常熟悉的困倦感汹涌而上,一瞬间将他彻底吞没。

      安平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下他百分百信了,独孤说这杀境“有意识、有主人”。特么的这熟悉的套路,绝对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以及,下回就算饿死,他也绝不再吃一口由别人过来喂的东西!

      ***

      卯时一刻,仓促整理好仪容的独孤已经出了门,然后几步走到了隔街相望的院落前。

      他并不是最早的那个,但也能被算到前三。院落的门匾上写着[即墨漆雕],大门却依然紧闭着,周围也没有明显的打斗挣扎剐蹭的痕迹,或者干涸的血印。
      在之前的几个早上,村民们都是根据这些痕迹,来判断是谁家遭到了狼人的袭击,然后循着踪迹一路找到尸体。而从外侧看不出异常,说明要么这家并非昨夜狼人的袭击目标,要么事件没有发生在室外。

      昨日因为前一位死者的遗言,这宅院之主即墨漆雕被疑为狼人,他却在情急之下自曝先知的身份。虽然许多人依然将信将疑,但无论如何也怕误杀先知——何况并没有第二个人站出来自称先知——于是决定给他一次机会。
      今日他必须说出昨夜检验者的身份,否则就会被当做狼人受判而死。

      也有人担心狼人会将他灭口,但天人中有名“守卫”者,身怀类似金钟罩的本领,正面对上狼人亦有一战之力。而两者相斗后必会留下痕迹,此地却破损裂痕皆无,或许狼人是察觉到这块硬骨头,昨夜去袭击了其他人家也说不定。
      虽然这么想,但独孤和其他几名早到的人交谈后,发现他们来路上并没有见到可疑的痕迹。他心里骤然产生几分不详的预感,却终是强行安奈下来。

      当聚集在漆雕门外的人渐渐增长到十余位的时候,所有人基本能够确定,昨夜村中确实不像之前那样,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从屋舍外侧看不出异常,说明要么这家并非昨夜狼人的袭击目标,要么事件没有发生在室外。既然前者已在众人口中被一一否定,那么答案似乎只剩下一个——

      就在这时,始终紧闭着的院门,终于从内侧传来了门闩拨动的声音。
      很快门被打开了,在周围喧嚷起来的人声中,站在最前面的独孤第一个看清了开门的人。
      是即墨漆雕。

      那一瞬间独孤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然后反应过来自己的小动作,又觉得心情有些难以形容。这时漆雕也看到了他,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这让独孤原本有些沉郁的情绪,即刻变为某种隐约的柔与痒。虽然他知道,对方只是在这诡谲莫测的环境中,面对唯一能够付出信任的人,而几乎本能的亲近罢了。

      若还有其他人被确定来自于现实中,如果其中包括即墨有狐的话……
      意识到自己又想到了某些破坏情绪的事情,独孤的唇角微微沉了一分。当然他本身就不是情绪外现的人,因此内心的变化与波动,其实很难被人察觉。

      如同漆雕一如既往毫无所觉,只目光扫过一众聚在自家门前等候消息的人,最终依然将视线定在了他的身上。
      他信赖我,只信赖我。
      独孤不由得这么想。虽然在这个世界中,他的身份并非天人或狼人,仅为一普通民众。但他与漆雕立场一致,也确信会与对方一同,尽力成为最终的胜利者,乃至最终脱离梦境。

      这甚至无关他对这个青年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更接近本能的选择。就如他从未弄清漆雕与有狐究竟经过了怎样的纠葛,但也没想过要去探究如何。
      不过是,各自随心而已。

      几个念头转瞬即逝,这是漆雕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他看起来有些紧张,但不是针对他,而是因为其他什么。
      这个反应落在独孤的眼中,他突然便有了种预感。

      “各位,”于是这个不算高大健壮的青年,在人群团团包围之中开口,声音依稀还有种少年的清澈,“昨夜我依约而行,验明了‘即墨周觚’的身份。”
      从他说出第一个字起,这一片空地安静地针落可闻。而漆雕原本还有几分紧张的声音,随着他所说渐多,慢慢变得沉而坚定。

      “我以先知身份担保,此人——为狼人。”

      此人为狼人。
      最后五个字落定,音节铿锵。

      人群出现了片刻的沉寂,然后骤然爆出嘈杂与喧嚣。周觚就站在人群之中,并且是相对靠前的地方。几乎在漆雕话音落定的同时,他周围几乎摩肩接踵的众人,齐齐退了两步。
      于是他方圆一臂之内,瞬间多出了一块空地。

      看着片刻前还相互谈笑议论的村邻,此时已变得或躲闪或惊惧的目光,周觚并没有特别惊慌的模样,反而用了然的眼神望向漆雕,然后噗嗤一笑:
      “我昨日还当你是真先知,看来果然不该错信,你这藏起尾巴的恶狼!”
      此言一出,又是四座皆惊。

      漆雕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大概已经想过会被对方反咬一口。他的模样异常的冷静,仿佛赌桌上胜券在握的庄家,看着对面兀自挣扎的对手。
      “昨夜狼人选中的对象,是我。”他道,“并且,守卫似乎已殁,于是他们直接闯了进来。”

      人群中出现了短暂的骚动,与此同时周觚冷笑一声:“既然你说狼人昨夜杀你,又道守卫已殁,你是怎么活过昨夜的?”
      “因为前来的狼中,有一只杀了它的同伴。”漆雕道,然后意料之中见到众人惊疑的表情,点了点头,“我也未曾料到,狼人竟能同类相残?但事实确实如此。当那狼攻击同类之时,我便知道,今夜我侥幸逃过一劫。”

      他说到这里,目光转向周觚:“当时,他是第一个进来的——因此我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身份,是即墨周觚无疑。”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仿佛是流淌在人类血管中的本能。当两个人被先入为主确定了身份后,旁观者首先会在感情上倾向于“先知”。
      这一点许多人都知道,正在对峙的漆雕和周觚也很清楚。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后者已经感觉到了一些怪异之处——他的确是狼人,并且是拥有感染能力的“种狼”。昨晚从“白狼”突然发难、到他最终还是没能先一步除掉“先知”,那一刻这个男人已经猜到,“白狼”和“先知”之间,十有八嚳九被拴在了一起。

      以及,对方肯定会在今天,曝出他的身份——哪怕他昨天并没有来得及检验,但“白狼”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等于被摊开在“先知”面前。

      而这样是他感觉到异样的,以他对即墨漆雕的了解,加上昨晚对方显然受惊不小的样子,无论如何都不该是此时这种冷静到毫无波动的状态。原本周觚有七成的信心,在言语战术中击破对方。毕竟印象中的漆雕并不是巧于言辞的人,而只要他露出一点弱势,就很有可能引出有狐为他助阵。
      那个男人会的,周觚知道。甚至可以说,他是在场的这些人之中,唯一知道即墨有狐对即墨漆雕的真正态度。而只要他说一个字,周觚就能坐实两人的“恋人”身份,然后将自己彻底摘出来。

      但是,这个计划从最初就被扼杀了——“即墨漆雕”不太对劲。
      周觚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一瞬间他其实意识到了什么。但那短暂的念头没有时间去捕捉,因为周围人看过来的眼神,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倾向。
      周觚皱了下眉,知道如果不在第一时间反驳对方的说法,当他在所有人眼中的“身份”真正被奠定下来,就很难真正改变了。

      “我不是狼人,”他知道,此时首先要强调这一点,“并且我要提出疑问,你说昨夜狼人来杀你,却又起了内讧。那么在他们内讧结束之前,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们都知道,除了守卫之外,无人能抵得过狼的袭击。”
      “……”
      青年沉默了一瞬,然后突然笑了。

      周觚的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回想自己刚才的话,却在想清是否有问题之前,听到对方的最后一段话:
      “即墨周觚,我方才只说,‘有狼人前来杀我,然后它们起了内讧’吧?既然你并非狼人,又为何会先产生这样的疑问——难道不该是两只狼前来,然后一只扑杀另一只吗?那我自然无事。”

      “……”
      周觚终于明白,自己疏漏在了哪里。
      如他此前的想法,所有人都知道、却无法控制的——先入为主。
      于是到了这一刻,某个必然的结果,似乎成为了真正的必然:

      “因为你知道,昨夜不仅有两只狼——而你是那两只以外、也正是前来追杀我的那只狼。”
      先知站在较高的门台上,望着自己的所有信众,说出和之前一模一样、却又仿佛不同的结论:“各位,我以先知身份担保,此人——为狼人。”

  • 作者有话要说:  猜一猜安平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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