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散》阿宁宁

69、第六十九章

　　因我与嵇康之间有了旧情复燃的苗头，自是觉得，不能再让红绫那丫头打什么歪主意。转日见她时，我便冷着一张脸，与其道:“你的事我没和嵇康说，我也不想说，不过如果你有本事，就去自己与嵇康说吧，他若是答应收了你，我也没意见。”

　　我如此说，不过是相信嵇康无论如何，都不会收下红绫。一边想着红绫这丫头若是贼心不死，必定会当着嵇康的面破釜沉舟一回。但那便是嵇康与她之间的事了，我到时，只消看她如何出丑便好。

　　然令我意外的是，红绫却忽乖巧起来，毫无声响的样子，反倒让我心慌。

　　后来彻底安顿下来，嵇康说要履行之前与我说过的‘游山玩水’，便带着我至了桃花村郊外的一处野地。因这时节不算好，桃树上的花朵含苞待放，远远望去，一幅寂静萧索模样。倒是隔着岸芷汀汀的一处镜湖，看来泛着银光似的，别有一番韵致。

　　当时嵇康与我并排走着，抬眼望着远山处的风物，与我指点道：“记得以前，师父经常拉着我与毌兄，在这镜湖边练剑。那时我身体不是很好，时常练一会儿剑就要歇一歇，师父与毌兄亦迁就着我，依着我。”

　　我似懂非懂地望向嵇康，实在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适逢，他的手忽将我拽住，令我与其紧凑了些，肤泽下的清冽香气，滚滚拂上我面。

　　我喉咙里翻滚了会儿，抬眼时，与其问道：“你长得这样好看，听姑姑说，还很有文采，又会练剑，能文能武，为何会喜欢上我？”

　　嵇康垂眉望向我，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能溢出珠光：“你猜！”

　　我想了想，不由道：“可惜我全都忘了，估摸着，我以前一定也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然的话，你凭什么喜欢我？”

　　嵇康轻笑，目光重新投向面前远山:“阿绣，我喜欢你，从来就不是因为你会什么，长得什么样。”

　　我随即问道:“那到底因为什么？”

　　嵇康淡漠如是:“那是一种感觉，一见到你，便觉得，一直以来，能令我魂牵梦绕的人，终于找到了。”

　　也许是因当时我忘记了所有，嵇康为了能够让我快些想起来，尽量与我吐露真情。结果这般深情反常，反倒让我什么都记不起，只单单沉浸在如此甜蜜中，痴然忘返。

　　良久，我二人没再说一句，可那宁静淡泊的感觉，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便是这般强烈的依赖感，让我心中从来没对嵇康产生过怀疑，我相信他的每一句话，相信他，就是我的夫君。

　　至了镜湖尽头，嵇康复拉着我折回走。望着那远处的幽幽桃花，嵇康忽与我道：“丢了东西倒也不错，虽然没了那片玉琴，却也没了铁剑。我再不用纠结，是否要继续我当初的想法，从今以后，便是与阿绣你一起。”

　　我微微皱眉：“为何要纠结？纠结些什么？”

　　嵇康望了望我，随即抬手，抚了抚我额间刘海：“阿绣忘记了一切也好，从今以后，阿绣与我之间，便只有美好的回忆。”

　　我歪了歪头，与其问道：“怎么我们之前，还有些不美好的回忆吗？”

　　嵇康并不与我说谎：“有，但阿绣，你想要知道吗？”

　　我想了想，总归他现在如此喜欢我，我又为何要自讨没趣呢！于是摇了摇头，决绝道：“不想。”

　　嵇康温柔一笑，待逛完镜湖后，暮色四合，拉着我往回走去。

　　吃过晚饭后，嵇康蹲在院子中，兴致勃勃地用刻刀雕着木头。红绫将碗筷收下，蹲在院子另外一角洗碗。我无事可做，独自发了会儿呆便走回屋中。无聊时，便想着睡觉，可也不知那日是怎么回事，睡着睡着，竟被饿醒了。

　　当然我好奇，明明晚饭是嵇康做的，与往日的一般可口，我也是吃了不少，可为什么，我半夜里却感觉到饿了呢！

　　然事实已容不得我多想，一饿起来肚子便不舒服，要去找饭吃的。但我细想来，晚上时好似是没有剩下些什么饭，也不知，厨房还剩下些什么……

　　捂着肚子从床上下来，我不免拉开门看了看门外。发现红绫屋中的灯已灭，以为对方已然歇下。嵇康这些日子怕我不习惯，住在以前毌丘俭房中，而如今书房的灯却亮着…我灵机一动，抬脚便偷偷摸摸往嵇康房中走去，想着那之前赶路时的干粮也许还有些，嵇康若是没丢的话，应该还在他包袱中。

　　推开嵇康房门，我捂着饥饿的肚子打开衣柜，仔细翻找许久，都没找到那包袱。正心灰意冷时，一眼瞄见嵇康床上一角，掩着半抹熟悉布料。我急忙上前扑到床上，一翻开软枕，便望见那包袱。

　　原来嵇康这家伙也是懒得要命，将干粮藏在枕头底下，也趁着饥饿时吃上几口吗？思及此，我不免窃笑，一块硬邦邦的青稞饼刚刚塞进嘴中，便听到门外传来红绫的声音：“康哥哥，真的！我没骗你，我带你去来看！”

　　我一个慌张，来不及多想，便像做贼般缩进床头角落处。半个人掩在锦被之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于暗处见红绫推门而入。

　　嵇康跟在后面，进来时并没有注意到我，只低头打量着四周墙壁，与红绫问道：“在哪里啊？”

　　红绫摸了摸自己的头，一脸天真模样：“咦…怪了！怎么会没有了，红绫明明记得，大师兄住在这里时，整日嚷着被老鼠洞里的老鼠咬来着……”

　　嵇康耸了耸肩膀，抬手要将红绫推出去：“好了，既然没有，红绫你便可以放心了，天色不早，我也要睡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红绫却止住脚步，转身时，一把攥住嵇康衣袂，声色柔软，好似五六岁的婴孩般惹人疼惜：“康哥哥，其实…红绫还有一件事，想要与康哥哥说。”

　　嵇康顿了顿，随即抬手，将红绫拽住自己的手扯开，正经道：“有什么事，红绫你说便好。”

　　红绫低下头，即便光线黯淡，也瞧得出，她脸颊似熟透的苹果般红艳：“康哥哥，之前师父和小姐都在时，红绫没有胆子说，毕竟那时，师父一直想要将小姐嫁给康哥哥的，可如今，小姐嫁了人，康哥哥你也回来了，红绫便想要为自己争取一次，问康哥哥，你愿不愿意，收了红绫？”

　　嵇康一愣，旋即听红绫继续道：“红绫其实不求什么名分的，只是想要让康哥哥知道，红绫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着康哥哥，只要康哥哥愿意，即便是不娶红绫都没有关系，红绫只想要跟着康哥哥罢了。”

　　话毕，红绫见嵇康不语，便抬手，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透着红晕的香肩裸·露而出，一阵淡淡女儿香忽于房中弥漫开来。

　　我方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尴尬，弱弱抬起面前锦被，往里处复缩了缩。眼见着，红绫将自己的上衣褪下，浑身上下，只由一条纱裙与肚兜盖着，看来诱惑无比。

　　嵇康站在暗处，待红绫往自己身前走时，终于抬手阻住对方：“红绫，把衣服穿上！”

　　红绫一愣，娇声唤了句：“康哥哥……”嵇康却毫不留情，与其道：“我不会娶你，也不会对你做些什么，今夜的事，我可以当成没有发生过，只要你离开。”

　　红绫滞了滞，随即却道：“倘若康哥哥想要当成没有发生过，红绫也是愿意的，只要康哥哥愿意让红绫服侍一夜，红绫便什么都不求了。康哥哥，红绫真的很喜欢你，且康哥哥放心，红绫甘愿，什么都不会与嫂子说的。”

　　于是乎，红绫忽上前，猝不及防将嵇康扑到床上。我下意识缩了缩，反倒将红绫与嵇康吓到。

　　彼一时，我从床上起身，一只手捏着被子一角，与其怯生生道：“那个…我饿了，所以来吃点东西。”

　　红绫捂着已然半开的肚兜，满脸潮红，尴尬万分地站在一边。

　　嵇康被红绫推在床上，这番仰头望着我，愣了好久，才终于起身，正正前襟与红绫道：“红绫，你回去吧，我说过了，今夜的事我当没有发生过，但明日，我便要带着阿绣，离开这里。”

　　红绫猛然抬头，与其问道：“什么？为什么？康哥哥……”

　　“我不会娶你，也不会要你。也希望你清楚，我嵇康心中，从始至终，便只有阿绣一人。”

　　红绫听嵇康如此说，不禁委屈道：“康哥哥你不要这样，嫂子……对不起，但红绫真的很喜欢康哥哥！”

　　话毕，嵇康却面露厌恶地瞪了红绫一眼。红绫顿住，待了不多时，终于转身，捂着那淡薄肚兜，从屋中跑了出去。一阵清风拂过，门被‘嘭’地一声关住。

　　我与嵇康待在原处，许久，还是忍不住，与其开口解释道:“我是饿了，想起你包袱里面应该有干粮，所以才来……”话音未落，嵇康却忽上前，狠狠堵住了我的唇。

　　我被吻的无力，待他松口时，弱气问道：“你做什么？”

　　嵇康嘴角扯出一抹坏笑：“我也想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