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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青石巷第四幕 ...

  •   “爷,你这是要上哪儿去?这要是三爷怪罪下来可怎么办哟~”德福儿紧跟着项靖乔,整张脸都快皱成苦瓜了。
      “这席面都散了,三哥是不会怎么着的。”他发动了车子,摇下车窗,“再在这阴森森的宅子里待下去,我闷得慌。”说完,也不顾德福儿的拦阻,开车走了。德福儿无法,回头看看郁家幽长的深深庭院,那挂在牌匾边的红灯笼被洗去了往日的蒙尘,点上了新的烛芯,却是说不出的沉寂…德福儿揉了揉眼睛,看见一个黑影悄地掠过墙面,他再细细一看却又是什么也没有了,不禁深深打了个寒颤,赶紧进府里去了。
      项靖乔开着车也不知晓去哪儿,却是不知不觉间又到了这青石巷。今夜褪去了以往的静默,整条巷子几乎流动着缤纷的灯盏,红的、橙的、绿的、泛着莹润珠光的...“这位少爷倒是面生得很,瞧着不是本地人吧?”
      “哦?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本地人了?”项靖乔闲来无事,今儿个也没兴致上方老二那儿胡闹,更不想宅在府里憋闷,瞧着这热闹的夜市,也有些兴味,便坐在巷子口就着花生米粒重又喝了起来。这里的酒水自是比不上郁家席面上的雅致,却是这巷子里的人家自酿的,浓烈得很,饶是项靖乔这有了几年酒龄的,一时也觉得辣喉咙。和他同桌的是个卖花灯的小老板,被自己家里的那口子赶着出来摆摊儿内里却是不愿意得紧,便坐在这小小的酒铺里喝了起来,偶见得几个会买灯的客人便站起来说道说道。项靖乔揉揉眉心,接过花灯老板递来的花灯,往里吹了吹摇曳的烛火,那映衬在灯帕上的胖娃娃竟是瞬间生动起来,咧开一嘴乳牙朝着他笑得欢实,像是不一会儿就要张开手臂环抱上来。项靖乔瞧了不免心里生出些欢喜,只道是这画面做得精美喜欢得紧,又选了只骏马长嘶的灯面将将买了下来,坐在这小小的露天酒坊里把玩起来。其实项靖乔生来便长在了北平,也不知这南方竟是有这些个精巧玲珑的小玩意儿,一时间新鲜得很。
      “听你这口音便不太像了。”那卖花灯的笑起来,皱起脸来深深抿了口酒,尽管五官都皱在一起了,却显得颇为满足。项靖乔不置可否地撇嘴笑笑,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去玩儿了。他虽是喝酒,却是不喜这样的喝法,明是不胜酒力的模样为何还要逞强?人世间不就图个欢畅吗?他站起来,一边心满意足地欣赏起那烛火下骏马跳跃的动图,一边往那槐树下边去了,寻思着要将这灯笼挂上去。走着走着,只觉得自己许是又吃醉了…
      “头屏董卓凤仪亭,貂蝉共伊啰戏耍,吕布气到手捶胸。二屏秦琼倒铜旗,三屏李素射金钱…”一簇拥的男孩女孩子们围着那今日歇息的说书先生跳将开来,蹦蹦跳跳的地拎着灯,时不时俏皮地去揪那说书人的小八撇胡子,或是用力地扯他那一身灰色的长袍,那场景很欢快。他的眼里只见那晚的“树精”穿着一袭青衣,拎着盏“半妆美人图”,在一片流动的灯河里静默地站着,脸上看不出悲喜。他大睁着眼,仿若不可置信,恍然间觉得自己许是又吃醉了。他一步一步地走近过来,蓦地,紧紧攥住那提着灯笼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
      “…”他看见她转过头来,一如那晚仰起头认真打量的模样,微微翘起的凤眼平静无波的模样,他不由得觉得喉咙有些发紧,“你可别想装不认识,”他伸手攥住她的手腕,这手是温热的,不像是那书里说的山岭精怪,而且他敢赌咒,今晚他可没喝多!“那晚要不是我好心相救,你可指不定被卖到山里养猪去了”,如果说之前还有些乍喜乍惊的迟钝,这么一鼓作气的顺溜话儿让他更添了些理直气壮,“你可得好好报恩,可不兴翻脸不认人。”
      “哦,你也在这里吗?”她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好像刚刚想起来这么一个短暂相识过的朋友,不显出搭讪的模样,也没有走避躲闪的意味,只是那么风轻云淡地带了点熟稔,表达着“原来你也在这里”后的顿悟。项靖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得劲,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这么多日子里想对她说的话竟是已经说完了,一时间却是不知下句话该从何说起。却是她主动接的话,“你这灯漂亮得紧。”她伸手转了转他手里的灯,暖黄暖黄的光晕氤氲在她白皙的脸上,一圈一圈的,他只觉得被她用白玉簪别住的黑发,忽地像是那晚垂落在了他的手臂上,一缕一缕的,想捉住却又陡地滑开了…
      “想要呀~”他盯着她手里的新灯,只说“用你手里的跟我换呀。”说话间,学他三哥的模样,一手插在西装的口袋里,一手提着灯信步向槐树走去。又用余光瞥向身后,见她没跟上来,便转过身来,“跟我来,我便送给你。”可她却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漆黑的眼珠子清凌凌的,也不搭话,只是摸着她自己手里的灯。他不禁有些恼,却无法,只得又走回来,逼近她的脸,漆黑的眼睛紧紧挨着她的,“你要是不跟我来,我就去警察局里报案,说是有个可疑人在宵禁了以后还在街上溜达。”他顿了顿,“听说这最近城里发生了许多事,却是逮不到凶手。我这要是一说,即使你说自己是无辜的,可这警局里的人”他撇撇嘴,“怕是不会信喽~”随即退了半步开来,“来不来随便你。哦,这狗急了跳墙,警局里的人要是一直捉拿不到真凶,真怕你会去顶缸。”说罢,还可惜地摇摇头,便不再多说什么往前去了。他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微微扬起脸,余光里瞟见青衣的飘带在风里翩跹,不由得微微牵起嘴角。
      “这灯真不要?我不跟你换,送与你可好?”他个子高,把手里的那盏“骏马长嘶”图样的花灯挂在树上倒也不显得吃力。她摇摇头,只说不用。他嘟囔着骂她“不识好歹”,不情不愿地把这新得的灯挂在树梢上,只觉得自己的美意被辜负了。
      “你叫什么名字?”天色也晚了,那原坐在槐树下赏灯的老夫妇也去歇息了,也有些胆大的年轻男女本也坐在这树下谈情说爱,拎着花灯挂在老槐树上,却也被这树底下的阴森吓得有些心生怯意,此时,这树下就站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项靖乔和那静默得几乎要不存在的她。项靖乔见她不说话,眯了眯眼,好整以暇,“连名字都不敢说,看来是有问题得很。”他坏笑着抢过她的灯,“我作为一个安分守己的公民,那可是有义务…”
      “郁初。”许是忘记了,平日里那对花甲夫妇坐的小板凳没被搬进屋里,郁初便循着坐了下来。
      “玉初?杨玉环的玉?”项靖乔也坐过来。那老头儿因为年纪大了,身材萎缩得厉害,坐在这小板凳上让人也没觉得不对劲,这项靖乔年纪轻,又生得高,一坐下来就显得违和,郁初不由得抿起嘴细细地笑。项靖乔自然也是知道她在笑什么,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尽管平日里犯浑,却也知道坐姿不雅的丑态,不由得有些羞赧,“不许笑。”
      “我叫项靖乔,项羽的项,立青靖,乔呢就是…”他一时有些词穷,也不知怎么解释自己的乔。
      “大乔小乔的乔?还是桥墩子的桥?”郁初原是静静听他说话的,见他窘迫的样子,便接了话。可这解释让项靖乔只觉得别扭,可她说得确实没错,只能说,“你就记清楚我叫什么便是了,往后可不许这么解释我的名字,太娘气。”随即又补充了句,“桥墩子还太土气。”郁初点点头,仿佛没听出来他话语里的笃定,笃定今晚过后他们一定还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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