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七五当顾问：五鼠闹东京》九栩

19、第十九章

　　北面的那排木屋共有三间房。中间堂屋，主墙上贴了一副手绘丹青，乃老子骑牛图，颜色暗淡，画得有些年头了。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桌凳，再无其他摆设，显得有些寒酸。

　　韩彰见左右各有一门，门前皆用帷布遮挡。听得东屋有人说话，似是他义兄在招呼客人，跟着又听一人说道：“卢庄主抬举在下了，在下山野村夫，过往倒娶过妻室，只是丁某福薄，前后两房妻室都先丁某而去。”

　　那人说话粗声大噪，中气十足。

　　韩彰听到这儿，心头无名火起，掀起门帷就走了进去。本以为屋中只有两人，进屋后才发现除他义兄外尚有三人，一彪形大汉端坐窗下，一和尚和一腐儒皆坐在彪形大汉对面的榻床上。见尚有陌生人在此，他也不好发作，只得强压下心中不快。

　　那彪形大汉正欲说话，一见有人进屋，当即住口不语。也不知进来的是谁，但见他投来的眼色不善，连忙伸手端起身旁几上的茶杯，凑到嘴边，作势欲喝。

　　他一露手，韩彰不由得眼皮一跳，这只外露的手上指节骨凸起，想必此人练的是极其霸道的外家功。这时再看他，见他体格壮硕，脸方鼻尖，双眉又粗又硬，犹如两把倒刃。他坐在一排格子窗下，窗上只糊了一层窗纸，此时白光透进打在他后脑，一双吊眼更显凶悍阴鸷。

　　“二弟，你回来得正好，为兄替你引荐三位朋友。”

　　说话的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姓卢名方，绰号“钻天鼠”，他坐在主位，脚下放了一个炭盆，此时炭火烧得正旺。

　　“是，大哥。”

　　韩彰应了一声，赶紧朝兄长走去。这期间他快速地瞄了瞄另外两人，只见那和尚三十出头，盘膝坐于上首；而那腐儒五十开外，垂足坐于下首。正欲收回视线，眼角却瞅见那和尚的脚边放有一褡裢，褡裢上绣有“少林”二字，心中有些诧异：少林和尚？少林寺向来少问江湖事，怎么又有一和尚跑来与我“五鼠”助拳。

　　不由得多看了那和尚两眼，见他脸似鹅蛋，口若仰月，虽是一和尚，但长得漂亮。那和尚也正在打量他，二人视线一接，相视一笑。韩彰朝他微微颌首，那和尚则单手还了一礼。

　　再瞧他下首，那腐儒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儒袍，拘谨非常。

　　卢方待兄弟走到近前便站了起来，拉起他的手，从右至左引荐：“二弟，这位是少林淳风大师。”

　　但凡饮宴、会面皆以左为尊，引荐应从左边首位开始，但他却故意反着来，使得坐在他左首的那个彪形大汉尴尬非常。那大汉再次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韩彰本不想搭理那人，义兄所为正合他意。听得和尚法名，吃惊不小，连忙抱着行礼：“原来是少林‘淳’字辈高僧，失敬！失敬！”

　　少林现在以“清净真如海，湛寂淳贞素”排辈，而少林当代掌门是寂字辈高僧，而眼前这和尚看上去三十刚出头，竟然只比少林方丈矮一辈。

　　那和尚双手合什，朝他还礼：“阿弥托佛，韩施主，贫僧有礼了。”

　　卢方见二人客套完毕，又指着那腐儒道：“这位是陈留的‘一笔点江山’吴印吴英雄。”

　　这吴印在江湖中虽混了个名号，但在这些声名响亮的大侠面前实在不值一提。论门派，他不及淳风和尚；论声名，他不及丁行一。本以为最不受待见，但没想到卢方会第二个介绍他，不由得又惊又喜，朝韩彰连连作揖：“韩二爷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鄙人真是三生有幸！”

　　“吴英雄，客气了。”

　　韩彰见他热切，反而有些不自在，连忙托住他双手，避免他再给自己作揖。这时细看这腐儒，见他身形单薄，脸色黑黄，颌下长了一把干枯、花白的胡子，哪有半分英雄气概。

　　这吴印又是谁？怎地也来给我“五鼠”助拳。

　　他疑惑地瞅了瞅他的义兄，卢方轻摇其头。其实他同样疑惑，他们兄弟初来汴梁，人生地不熟的，总得寻一“地头蛇”，遇事也好咨询、周旋。在东京他有一好友，姓杨名达人，绰号“千手铁掌”，这处小院便是他的一处房产，此番借与他们兄弟做个临时落脚之处。

　　他刚到这处小院，这三人突然而来，只说是杨达人的引荐。和尚和那腐儒的大名他甚至听都没听过，反倒那丁行一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了。

　　原来那丁行一世居郑州，祖上在京西北路一带非常有名。丁家也有一些产业，虽说到他父辈家道中落，但两餐食粮却也不缺。只是他性格暴虐，在乡里横行霸道，常常一言不和就与人动手，一动手必将对方打伤打残，久而久之成了当地一霸。若他只是横行乡里还不至于令他名声大燥，他前后娶过两房妻室，只要一逆他的意，都会遭到他的毒打。可怜那两个小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常常被他打到吐血，最后实在受不了，双双选择了自杀。正因为他虐打妻子才得了“绝命屠夫”这一称号，而并非真是杀猪宰牛的屠夫。

　　卢方当然反感这类人，但他少年时期就与各坐商、行商交际，令他精明且圆滑，在没有了解丁行一与杨达人是何关系前，不好当面下逐客令。原想令他知难而退，却不想这人倒也沉得住气。这时再不搭理他就真的说不过去了，便假意咳嗽一声：“二弟，还有这位……”

　　“大哥，这位就不用介绍了吧，郑州丁大善人之名谁人不识。”

　　韩彰打断兄长的话，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他与卢方不同，本是性格冲动之人，只是年岁渐长，这才多了几分沉稳。

　　丁行一听他语气不善，心知自己名声不好，恐怕这位韩二爷瞧不上自己。此番走投无路，才来投靠“五鼠”，想起过往风光无限，如今却要仰人鼻息，不由得暗自叹息。

　　也罢。

　　他双手撑于膝上，心不甘情不愿的站了起来。这人一站直瞬间盖过其他四人，特别是韩彰，和他一比，就像一颗嫩苗栽种在粗壮的老松面前一样。

　　丁行一眼皮下垂，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韩彰名气是比我大，但没想到竟是一个小矮子。

　　“早就听闻‘涉地鼠’韩彰有通天之能。当年在东海之滨独战海贼，为一方除恶，丁某很是佩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虽然他说得是示好的话，但眼神又有些傲慢无礼。

　　韩彰心知肚明，就说：“你听过我，我也听过你。听说丁大善人在家乡好一番建树，除好事不做，其他的事都做绝了。”

　　他当面相讥，笑容当场僵在丁行一脸上。他向来霸道，哪受过这等讥讽，若不是此时有求于人，只怕会当场发飙。

　　“韩二爷，真爱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

　　韩彰正欲下逐客令，却于这时，一声呼喊从屋外传来：

　　“卢老弟，韩老弟，”

　　屋外人来得及时，卢方趁机按住韩彰右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得，主人家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长袄、脚蹬长皮靴的中年汉子撩开门帘子。那大汉四十五、六年纪，黝黑的一张脸面，眼皮略显松弛，嘴的四周长着一圈浓密的大胡子。

　　这人正是“千手铁掌”杨达人。

　　屋中人大多与他相熟，一见是他来了，况且又是这屋子的主人，无不迎上前去。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汉子，这汉子三十五、六年纪，体格健硕，一双杏目炯炯有神。

　　丁行一一见这人，脸色蓦然一变，生怕他瞧见自己，赶忙坐了下来。

　　这汉子却没有看见他，进了屋后，也不说话，站于杨达人身旁。他早就听过五鼠的大名，见屋中共有五人，其中有一和尚，就想“五鼠”并不齐全，逐一打量：

　　只见当先那人三十出头，身材凛凛，气概昂昂，原是一英雄人物，只是脸盘略圆，颌下油亮亮的山羊胡子替他增添了几许儒雅。又见他身穿绫罗，一身富贵，不像常年在江湖中行走的样子，一时之间倒也猜不出这人是谁。

　　杨达人看见这人却无比高兴，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他面前，与他拥抱了一下：“卢老弟，三年没见，可想煞为兄了。”

　　“这三年年年请你，你年年都推脱不来，可不就三年没见了吗。”卢方感伤的说了一句。

　　原来这人就是卢方，“钻天鼠”享誉江湖多年，倒有些气度。那汉子这样想着，又偏头去观卢方。见他眼中闪现泪花，颇有些意外：没想到卢方竟是好哭之人。

　　又见一汉子抄手立于卢方身旁，一脸不满地望着杨达人。那人瘦瘦小小，一双眼睛却是神采奕奕，看上去二十七、八年龄，大概在五尺三寸左右，比卢方足足矮了大半个脑袋。

　　这人又是谁？是涉地鼠韩彰？还是翻江鼠蒋平？

　　江湖传言“穿山鼠”长得高头大马、虎背熊腰。而“锦毛鼠”是个白面小生，英俊无比。眼前这人既不高大，也不是白面小生，那只得是“涉地鼠”与“翻江鼠”中的其中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