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提拉米苏》微雨飞霏

4、暗香浮动恰好（完结篇）

　　吃完苹果，林可一个电话打给从前的同事——问了巴厘岛五日豪华双人游的报价。傅安国今年的十天年假，她要占个满怀。就这会儿，手机显示有来电转移。林可还以为是傅安国打来的每日问候，却原来是兰心，十万火急的样子。
　　“我看到你家傅安国和一小孩儿在一块儿！”兰心似乎有点语无伦次。
　　“什么？”林可听得不明不白，还没反应过来。
　　“那孩子管卫展眉叫妈！”兰心说了重点，“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傅安国好像挺喜欢逗她的，买了不少吃的。”
　　“人在哪儿呢？”林可愣了半晌，没听到兰心的细说，待她“喂”了好几声，才觉得手脚冰凉，苹果核已经滚到了拖鞋边。
　　“刚在大公园儿。现在已经走了……”
　　兰心后面说的林可一句也没听进去。她还记得卫展眉走后的第一年，傅安国的十天年假用来旅游了，去的是新西兰。她当时原本要一起去的，偏偏傅安国没让她跟，于是一赌气报了去马尔代夫的团，回来后冷战了一个半月——那是他们之间最久的一次冷战。但是之后，傅安国来找她时就说了非卿不娶……那是她认识他之后最甜蜜的一个日子。
　　腹部一阵痛，林可低下头，看见小腿的裤管沾染了红色，听到兰心又在电话那头很多声“喂”，勉强说了句什么……
　　林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不是在自己家了：她打着点滴，身旁是傅安国的妈妈，絮絮地说着：“幸亏小兰听着不对，让我们来看看你啊。老头子把安国骂了一顿了……”
　　“妈，那我肚子里的……”林可话没说完，看婆婆的惋惜的眼神，也明白了，不禁呜咽起来，“我要安国，我要问他……”
　　“他马上就来，你别动气啊。”傅安国的妈妈说着，一边向病房外看了一眼。
　　林可一看这情形，自是心如明镜：八成公公是去找傅安国了，还没找到。泪水止不住流下来，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透心凉。她这么多苦，难道是白吃了……别人都说她命好，做得不好嫁得好，谁知道这其中的辛苦啊。
　　“你不要哭嘛……”婆婆自是软语相劝，却也说不出什么。
　　不一会儿，傅安国的大姨来了，随身还带了个保温筒，交给傅安国的妈妈后，嘘寒问暖了几句便走了，傅安国的妈妈谢谢她便打开，一股子热气蒸腾着冒出来。“这是安国他大姨熬的热汤喏，快趁热喝吧，身体要紧。”一边说着，一边倒在碗里，吹了吹才递给林可。
　　和着眼泪，林可勉强灌了下去，心里是恨恨——不是别人，偏偏叫傅安国的大姨看了好戏去！
　　快打完点滴的时候，傅安国才和他爸进了病房，低着头，并不敢看林可。林可直勾勾地望着他，也不说话。后来，在傅安国父母的搀扶下，林可出了院，住到了傅安国从前的房间，他睡在客房。傅安国的爸爸发了不小的脾气，但是林可看到的是傅安国唯唯诺诺地应承，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她……林可只是笑了笑，她已经没有力气去骂了。她看到了饭桌上的提拉米苏，装在元祖精致的小盒子里，便看了眼傅安国。
　　“我知道你喜欢吃，特意买的呀。”他略微有些讨好的样子，望着林可。
　　“你怎么不买两盒子千层雪呢。”林可本待狠狠说一句，开口却发现是有气无力的声音，后半句除了自己别人压根儿听不清。
　　“你想吃什么？”婆婆忙问道，“安国这就去买！”
　　林可看了眼傅安国，“大公园旁边的元祖吗？”苦笑了下，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吃。”
　　回头，二老通知了林可的父母，说了不少话，也还算客气。林可的妈妈来看了她两回，她也没说什么——说多了，怕是要哭出来，不过白白多个人担心。林可的妈妈见她瘦了一圈，但还算有精神，故而虽然心疼，倒也不是很担忧，只带了留了不少补血的营养品。
　　整整一个月，林可没仔细搭理过傅安国——他现在倒乖了，每天下班了就回父母家来，睡客房；吃了晚饭哪儿也不去，连钟立诚和张徇叫他也不出去。傅安国的爸爸妈妈趁着空，少不了夸他几句顾家什么的，林可从来连话茬都不接一个。直到有一天，林可经过客厅时，听到了婆婆在厨房似是抱怨，“怎么是这么个性子，那时还真没看出来……安国对她多好啊，还整天拉着个脸。想当初眉眉……”
　　林可一听这话，也不让她说下去了，直接把厨房门一拉，看着二老惊愕的眼神，呆望了她半晌，正待说点什么刚想出来的话头，又把门猛地拉上了。回到房间就收拾了衣物——婆婆在旁边一个劲儿地陪着小心，林可也不看一眼，自顾自整理好了，才说，“妈，这些日子，谢谢你照顾我。但钥匙，你还是还我吧。”顿了一顿，又道，“您也别给安国打电话了，他不听我的，我也不听他的。”
　　“小可……”婆婆遇上林可这么直接，倒是说不出什么——见她面无表情，手伸在那里，只好低了头，“那你等等。”
　　待婆婆转身出了房门，林可才坐回了床沿上，做了个深呼吸。
　　不一会儿，傅安国的妈妈拿来了钥匙，“你说这次吧，要不是正好放了把钥匙在我这儿，我们也不能马上送你去医院啊。你看放把钥匙在我们这，也好防个万一不是……”见林可并没有听进去的意思，她只好收了话头，讪讪地把钥匙放到桌上，“那你以后自己要当心啊。”
　　林可一把拿起钥匙，拎起一袋子衣服，强行忍住了，没说出“不劳您费心”这样的话来，头也不回就开了大门，“爸，妈，我走了。”
　　回到自己的家，林可才舒了口气，拉开窗帘，让阳光驱散那份久违的熟悉上淡淡的陌生感觉。家具上并没有蒙灰，反而一切井井有条——大约是傅安国的妈妈抽了空来打扫过的缘故。林可躺到床上，觉得动也不想动，又爬起来照了镜子：这些日子以来，她憔悴了不少，眼角浮现出了的鱼尾纹，脸色也有点黄。
　　洗了把脸，照着镜子，似乎稍微精神了点，林可上了MSN，看着卫展眉的灰色头像良久，终于还是留了言：我是林，出来谈谈吧。林可犹豫了片刻，写上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想要打个电话给兰心，却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头的人，谁都是帮不上忙的。
　　黄昏时分，林可的午觉还没醒，却听到了门锁中齿轮转动的声音——傅安国回来了。“一起去吃晚饭吧。”他没换鞋，径直走到房门口，看到林可半倚在床头，沉默了会儿，“我爸我妈都在等你呢。”说罢，转过身走回大门口，“你一个人能吃什么呀。”
　　林可本来听了前面这话，倒也起身了——她一个人能吃什么呢。可听了傅安国这话，便又是无名火起，扔了一个软垫过去，砸在傅安国背上。傅安国被砸了，看到脚下一软垫，于是拣起来丢在沙发上，“我在门外等你。”
　　晚饭很丰盛，汤汤水水，又是土鸡又是鲫鱼，大家都没提这一个月的事情，白天的风波也没有半个字提及。婆婆只是一个劲让傅安国给林可添菜舀汤——林可刚嫁给傅安国时，便是这样热闹而客气的。只如今，刻意得更浓了。
　　吃罢晚饭，傅安国和林可一同回家。林可在门口笑着告别二老，也热情得很。
　　“现在可以说了吧。”下了楼梯，林可便打开天窗。
　　“我跟你无话可说。”傅安国倒是一脸地冷然。
　　“哟呵。”林可不由笑了，“那你和你谁有话说啊？卫展眉，还是季涵君？”
　　傅安国睨了她一眼，“神经病!”便转过去，不再说话。林可停了脚步，他也不顾，只管往前走。林可驻足片刻，也继续向前，只是并不急着赶上傅安国——远远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有说不出的悲哀浮上心头。晚风吹过的时候，林可才感觉到，脸颊上有风干的泪痕。
　　一回到家，林可就找了套铺盖卷儿出来，扔到卧室外面，便是把门一关。傅安国默默地接受了，并没有来敲门——后半夜，她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她看到了沙发上狼藉的被窝，茶几上塞满烟头的烟缸时，也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回复：我是眉，明天走。
　　林可一个电话打过去，彩铃声是Sarah Connor的《Just One Last Dance》，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一声轻柔的“你好”，卫展眉式的开场白。
　　“你要走吗？如果要走的话，为什么还要回来？”林可才不吃这一套。她是喜欢直来直去的人——傅安国喜欢的也是她这一条。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片刻，才说，“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吗？”
　　林可倒是一愣，不知怎么接下去，却听她叹了口气，说了一声，“再见。”电话便断了。林可忽然想起要紧的话还没问清楚，再打过去，已是关机。
　　傅安国回家的时候，他的铺盖卷已经从沙发上消失了——林可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待他进门，便是冷冷一句扔过去，“卫展眉明天走。”
　　“我知道。”傅安国无奈一笑，“走吧走吧，你们都走吧。”他走过来，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点了支烟，便把zippo的75周年随手一丢，狠狠抽了一口烟，“既然要回来，为什么要走呢？既然走了，为什么又要回来呢？”
　　“你不会就这么跟她说的吧？”林可难得看傅安国这深沉样，倒是笑了出来。
　　“我就是这么跟她说的。”傅安国瞟了林可一眼，喷了口烟。
　　“那……女儿怎么办？”林可得到了踏实的答案，此刻已经定心。
　　“什么？”傅安国听了这话，立时转过脸来看着林可。想了一想，方才道，“泽芸是她和前夫的女儿，拜我做的干爹。”似是终于明白这些日子以来林可的反常态度了，傅安国大大地舒了口气，向后仰了过去，摊平了四肢，陷在沙发里，十分舒服。
　　“她已经离婚了？”林可倒是惊讶了。这一来，心头的方才散开的阴影复聚成了乌云，可一想到卫展眉那句“明天走”，又安下心来。“她前夫……”想要问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话于是只说了个开头。
　　傅安国抽了两根烟之后，去洗澡了。林可抓过他的外套闻了闻，上面还是那个香水味。看了一眼关着门的卫生间，林可把外套放下来，叹了口气。也许有的坎，过了就过了；有的事，不问清楚比较好。希望这个香水味从此消失吧。
　　再见钟立诚的时候，他的女朋友已经换人了——傅安国和张徇打赌输了，于是做东请喝酒。天晓得那天晚上钟立诚之前的小女朋友居然冲到夜曲来找他，哭得那个梨花带雨啊……大家都不出声，光顾着看好戏：钟立诚好不容易摆平前女友，把她劝走，结果新女朋友醋劲大发，一个人打车先走了。一干人没有不开他玩笑的，十分热闹。
　　钟立诚喝多了，摇着头，“哭得更厉害的我都见过，这还不算最强劲的呢。”
　　“看来你哄女孩子很有一套嘛。”林可调侃道，“最强劲的是之前的哪个啊？”
　　“最强劲的是你老公，居然能把人拦下了飞机！”钟立诚把手里的半杯科罗那一口闷了，“卫展眉本来是死活要走……”
　　“行啦，别再说了。”傅安国脸色变了变，也闷头喝了半杯，又举起来，“干！”和张徇碰了下杯，一饮而尽。
　　林可笑了笑，只当没听见，呷了口纯真年代——真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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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范成大说，“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爽朗简单，虽然也不可能，越发觉得美妙。
　　不可能实现的，也许是在心里埋一辈子，也许是写下来，若干年后也忘记。我选择在一个不可能的世界里实现它们；意淫本来就是无罪的，无伤大雅，无妨无害。回首顾盼时，或许觉得滑稽，或许觉得眷恋，都不过印证四个字——年少轻狂。
　　老人喜欢说，“你以为就这么简单么……”正是因为知道不简单，不容易，很可能很可能是得不到想要的那个结果的，所以才干脆不去尝试——这样的我，一如蜗牛，爱蜷缩在壳里。也许有人说上帝是公平的，会补偿你的努力：让我想起曾经刻苦拼杀练习册的美好时光，我确实付出有所收获，但从来不认为所收获的是想要得到的。这不是失之东隅的简单逻辑，只成为一个不得不将就着生活的借口。什么叫满意，什么叫得意？都是来似一阵风去如一场梦的片刻欢欣，谁叫人是贪得无厌的呢。
　　七情六欲，本来就是佛陀悲悯凡夫俗子而留下的馈赠。只是终究也厌烦——蹉跎了岁月时，便只有勘破的资本，不教剩下玩乐的余刃。“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是何等的大智慧，在物欲横流的世界却是不能成立的公式。曾经向往的春暖花开，到头来不过是青丝满怀，空自烦恼。
　　于是我把烦恼打个包，把愿望理成册，通通扔做一堆，压缩成块：能再生利用的固然是好，不能的就留待有缘人吧。故事里的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不必总是属于别人——自己也可以主宰一次，赐予想给的人，传说向往的结局，怜惜曾经的断肠客，让芳草尽头的天涯不会只见满地心碎往事。
　　这样，就写了这个故事，争取了一把大快人心，留给固执的女子——千金难买心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