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之歌》桃巫

5、第五章 冰灯果

　　龙绡宫处在溟海深处，不见日光。偌大的海底宫殿挂满了夜明珠，璀璨明亮。

　　千羽扛着虞嘉树，从凝双的寝殿出来，差点被晃瞎了眼。它忍了忍，没忍住。沿路照明的夜明珠全被它收入囊中。

　　于是，从凝双的寝殿为始，通透明亮的龙绡宫出现一条暗线，而暗线还在延伸。

　　龙绡宫的侍女大多跑到前殿，乌泱泱地挤在侧殿门后，偷窥俊美无双的姬公子。因此，没人发现龙绡宫的异常。

　　凝双赶到前殿，侧殿门后叽叽喳喳讨论的侍女们连忙站稳扶好，全规规矩矩地低着头，不敢说话。她们自动地让出一条路，替二殿下打开殿门。

　　凝双睥睨众侍女，翘着尾巴跨过侧殿门，进入前殿殿厅。

　　立在门边的两个侍女见状，连忙合上侧殿门。殿门合上的瞬间，伴着一声哐啷声，侍女们长长地吁一口气。偷窥美男事小，惹恼了二殿下可是要命。二殿下常说，咱们妖精命长的很，不折腾折腾多可惜。可是，二殿下折磨人，不，折磨妖精的手段真是令妖闻风丧胆。

　　凝双踏进殿厅，一眼便瞧见负手而立的姬明诺。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投落下一道修长的身影。凝双勾唇笑着，蔚蓝色的鱼尾化作两条腿，一脚踩在地上的影子上。

　　她这么幼稚，牧瞳在一旁见了，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而姬明诺头也不回就呵斥道：“擅闯近海，你可知错？”

　　凝双眨眼，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露馅了。不过，她会装傻：“你说什么呢，什么近海？”

　　姬明诺转过身，冷眼相对：“别以为耍赖我就拿你没办法。”他冷冷的眼神带着怒气，仿佛要冰冻她，又好似要焚烧她。让她想起了不愉快的经历。

　　鲛人的的寿命长达千年，而她过了这个生辰，便百岁了。可就是她在龙绡宫作威作福的百年里，唯有的几次碰壁，都是栽在姬明诺手上。以往姬氏的家主，没有不小心翼翼地奉承巴结，除了姬明诺。十年前，姬明诺第一次来到龙绡宫，就狠狠地给了她一个教训。

　　凝双喜欢捉弄海里的妖精。漂亮的鱼精被她拔了鱼鳞，等着鱼鳞长好，又拔下来。看到鱼精恐惧的眼神，她乐此不疲。谁让那鱼精的尾巴比她的鱼尾还亮。守门的小蟹精，被她磨掉了钳牙，然后让他去砸冰灯果。那冰灯果坚硬无比，有钳牙的蟹精轻易砸不动，何况没了钳牙。看着小蟹精血淋淋的钳子，她乐在其中。

　　可就是因为这样，她被拔掉一片鳞，被剪断一指利爪。而做这些的是当时只有十岁的姬明诺。想到那片鳞，她脚尖顿时传来刺痛感。新的鳞片已经长出来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那个地方疼得厉害，碰也不敢碰。

　　那时她受了伤，而她父王却没半点护着她。反而将那鳞片和爪刃交给姬明诺，让他管教她。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凝双当下闹开，二话不说朝姬明诺飞爪刃去，一抓落在鲛人王的胳膊上。后来，她的鳞片被海巫炼成惩戒小囊，一捏，她的尾巴便犹如针扎一般，剧痛难忍。而小囊在姬明诺手上。

　　想到那种剧痛，凝双连忙叫嚷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枉顾禁令，偷偷跑出去。”话说完，见姬明诺怒气渐息，她抱怨道：“可是，你答应过父王，待我成年后，要带我去我母后的故乡看看的。再过两天，就到我一百岁生辰了，我可以出海了！”

　　的确，龙绡宫到处挂着喜庆的珊瑚，为凝双的成年礼做准备。姬明诺倒是忘了这事。他皱眉，此次来是为了警告凝双，根本不会想到带礼物。

　　就在这时，凝双的贴身侍女进入殿内，脸色焦急，见到姬明诺忙行了礼，便在凝双耳边附语。凝双听着听着，双眼发亮，正要吩咐侍女回去盯着，却看见姬明诺漆黑的眼眸。她打了个激灵，连忙收住喜色。

　　姬明诺一眼不落地盯着她，沉声问道：“你又做了什么？”那种眼神发亮的神色，他眼熟得很。

　　凝双立马反驳：“没，什么都没做。”

　　姬明诺闭上眼，一字一句道：“凝双，你知道我并不喜欢用刑。”言下之意是，从实招来，别逼他。

　　凝双还要再说什么，却听得侧殿门被撞开，一众偷窥的侍女们作鸟兽状尖叫着四处散开。千羽喘着粗气扛着虞嘉树凶神恶煞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见凝双的瞬间，千羽恨不得扑上去踩扁她。可是它背上还挂着虞嘉树。想到凝双的逗弄，它恶狠狠地瞪了凝双一眼，然后趁大家还未反应过来，飞快地往有亮光的殿门跑去。

　　凝双面露喜色，二话不说就要上去追。她就知道，那个人还在，这小妖肯定也还在。那日她在礁石边开嗓，引来这只小妖，她又惊又喜。这海里的妖精全都怕她，见着她就巴不得躲得远远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陆上的妖。千羽有四条腿，额上还有一个可爱的角。关键是，它不怕她，远远地扑过来，像是要打架。

　　哦，千羽就是来打架的。奋力一击，却掉进水里，溅起硕大的水花。凝双觉得好玩，便躲躲闪闪地逗弄它。躲了几回，千羽回回都落水，狼狈极了。凝双乐了，这一乐便没躲成，被一蹄子踩在脚下，她祭出自己引以为傲的利爪，却连千羽的一根毛都没有削断，反倒是利爪发出刺啦声。她连忙化成鱼尾，滑不溜秋地溜进海里。

　　海滩边，虞嘉树看见这一幕，连忙叫唤千羽：“小怪兽，快回来，危险。”

　　千羽在礁石上观察了半天，没见着凝双的踪迹。听见虞嘉树的叫唤，回头正要回去，却看见凝双一指利刃在虞嘉树光滑白皙的脖子上来回比划着。

　　虞嘉树瞪着眼，不敢乱动。她甚至看都没看到这个人是怎么上岸的。

　　千羽从礁石群往回扑，速度极快。凝双面向它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别过来哦，过来我的手可就抖咯。”

　　千羽眼见那利爪划伤了虞嘉树的脖子，画出一道血痕，鲜血的甜腥味渲染开，混杂着海水的腥味。千羽连忙收住脚，堪堪在海滩上留下四道深深的滑痕。

　　虞嘉树被喂了一颗甜丝丝的果子，然后被凝双一掌打晕。既然这小妖这么在乎这个人，她干脆连人带妖一起带去龙绡宫。果然，她拖着虞嘉树往海里走，那小妖也跟着来了。只是到龙绡宫后，那小妖突然便不见了踪影。

　　姬明诺却一把拉住了凝双。他甚少发怒，此刻却感觉脑门烧得慌：“凝双，你简直无法无天。我以为你只是顽劣，没想到你现在连人都敢带下海底。你是不是忘了你姐姐是怎么死的？你是嫌鲛人族太安逸了吗？”

　　听到姬明诺搬出姐姐，凝双瞬间不敢挣扎。

　　这时，虞嘉树幽幽转醒。

　　虞嘉树醒来，发现自己横挂在小怪兽背上，一动，便从背上滑下。小怪兽见她醒了，朝她身上蹭了蹭。她笑了笑，伸出手抚摸小怪兽的独角。

　　然后，她发现自己整个人被包裹在水里。

　　第一反应，虞嘉树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这里是地府，全是水的地府。接着，虞嘉树看见了姬明诺，已经姬明诺拉着的凝双。

　　凝双划伤她脖子，还逼她吞下一个来历不明的果子，她记得。她站起来，不慌不乱，安抚住千羽，与凝双几人相视而立。

　　良久，姬明诺松开手。
　　他缜密的大脑一直在运转着，思考着目前这种情况要怎么解决才好。凝双分明是喂了她冰灯果，就跟他和牧瞳一样，在海里能来去自如。杀了她，不可能。她身边的那个怪兽明显不好惹。不杀她，姬氏维护了几十年海上的平静，又不能毁于一旦。这一颗冰灯果的效力能持续半年之久，半年也不长，只好暂且委屈她了。

　　这时，虞嘉树皱着小脸，率先质问道：“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姬明诺瞪了一眼凝双，上前一步道：“姑娘别担心。这里是在海底。你吃了冰灯果，在水里也能呼吸。只是，这是姬氏的秘密。姑娘这次虽是意外，但为了保住这个秘密，只好暂且委屈姑娘了。待冰灯果的效力过后，在下定会送姑娘归家。”

　　姬氏。虞嘉树听说过。传言中的海上霸主。有那么一个神秘的果子，在海上称霸一点也不奇怪。她信了几分。只是，她指着凝双道：“跟你走可以，但是要她跟我道歉。”

　　凝双立马卖乖道歉：“我很抱歉，打晕你逼你吃冰灯果，还把你带到了这里。可是，我只是很喜欢你的小妖，没有恶意的。”千羽适时冲凝双打了个喷嚏，噗嗤噗嗤地奚落了凝双一番。虞嘉树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能听懂千羽的噗嗤声。

　　凝双明显也听懂了千羽的奚落，朝它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要不是为了这小妖，哪里来这么多事。现在连姐姐都被抬出来了。要知道，在龙绡宫大公主凝霜那可是禁忌。而她也正是因为姐姐，才叫凝双。

　　只是，一个是活的，一个是死的。

作者有话说

　　唔，作者今天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