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不情深》花闲闲

4、四、我爱学习

　　闹铃声在晨光洒满房间之前响起，清脆的声音将一夜无梦的第五钻从沉睡中唤醒，开始了新的一天。

　　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板上，第五钻猛地拉开只是半掩着的窗帘，暖暖的阳光顷刻间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凤眸轻阖，唇角弯起愉悦的弧度。

　　他的心情很好，也接受了自己再世为人的事实。既然连这样的小概率事件都被自己遇到，那就说明自己并不是那么罪无可恕，所以好好活着吧第五钻，把前世失去的一一找回来，弥补曾经的遗憾与痛苦，不要继续沉沦在过往的纠葛中。

　　你是第五钻，你可以有一个更完美的人生。

　　冲着蓝天白云默默为自己做了一番开解，第五钻心胸骤然变得开阔高广，仿佛容纳了一片浩无边际的天空。凝结在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阴霾终于被轻松的笑意冲破，变回了很久之前那个自信骄傲的自己。

　　刷牙，洗脸，换衣服，第五钻拿起椅子上的蓝色背包往肩上一甩，很快便跑下楼来到了客厅。

　　“小姐，来吃早饭吧。”端着清粥从厨房走向客厅的林阿姨看到第五钻神采飞扬的模样，欣慰一笑，扬声说道。

　　“好。”小跑的步伐缓下，第五钻走到林阿姨身边接过她手里的瓷碗，“阿姨，我来吧。对了，今天我想上学，阿姨能帮我跟翟叔说一声吗？”

　　翟叔是第五家的司机，今年五十出头，和林阿姨一样，都是第五家的家仆，资历很高，只比管家薛爷爷低一点儿，是看着第五钻和第五琅长大的。

　　“好好好，看到小姐这么精神，翟叔一定很高兴。”林阿姨没有推辞，而是用宽厚粗糙的手掌慈爱地摸了摸第五钻的头，笑得堆起了满眼角的皱纹，开心得不得了。

　　第五钻笑了笑，没说什么。林阿姨也不多话，让他把粥先端到客厅，自己便匆匆跑着去找翟叔了。

　　捂着有些烫手的瓷碗，第五钻慢慢走到客厅外，还未进去，就听到第五琅爽朗的笑声，其中夹杂着顾玲荆语气夸张的逗趣儿和西吻一本正经的跳坑式回答，一派其乐融融。脚步一顿，他突然就不想进去了。

　　在他们三人之间，第五钻始终是个局外人，现在他们又闹得那么僵，若是这样进去，不但会破坏此时的气氛，还会扰乱自己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心情，实在是没有必要。

　　思及至此，第五钻垂下眼帘，转身正要走，便看到一脸笑意地走来的林阿姨。

　　“小姐，怎么不进去？”见第五钻站在门口动也不动，林阿姨疑惑地问。

　　“我准备去尝尝学校的早餐。”第五钻把碗塞进林阿姨手里，扬起浅浅的笑容，“翟叔在外面吗？我先走了。”

　　“等一下……诶，小姐！”

　　将林阿姨的呼喊留在身后，第五钻大步走到门外，坐上停在草坪上的轿车。

　　“翟叔，去学校。”第五钻一边从书包里翻出数学课本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满头花白短发却精神矍铄的翟叔闻言，从后视镜上看了看他的表情，心里暗叹一声，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笑着应了一声便驱车前往希罗学院。

　　另一边，林阿姨无奈地端着粥走进客厅，恰好看到第五琅与顾玲荆哈哈大笑的模样，就连素来冷冰冰的西吻都眼含笑意，霎时明白第五钻为何不愿进来了。

　　“少爷，吃早饭吧。”摇摇头，虽然不太高兴，却并未多说，林阿姨将粥放下，轻声道。

　　第五琅这才勉强止住笑声，往林阿姨身后看了看，没见到意料中的人，顿时奇怪地问：“钻呢？她不是说今天要上学吗？怎么还没下来？”

　　“小姐刚刚去学校了，说要尝尝学校食堂的早餐。”林阿姨不紧不慢地道。

　　客厅中原先热烈的气氛瞬间跌至零点。

　　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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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罗学院是名副其实的贵族学院，只招收上流社会显赫门第家族的子女，学费高得令普通人难以想象，可每年都有无数有钱人家的孩子恨不得削尖脑袋也要往里钻，因为在这里，他们除了学习必要的知识和技能外，还可以学会更多更实用的东西，扩大自己的人脉，为将来的打拼打下良好基础。

　　当然，虽然是贵族学校，但校风校纪极其严格，学员们一旦挂掉任何一科都会被严重警告和通报批评，若再有第二次直接开除，绝不因为家世后台而徇私。在这种环境下培养出来的大多都是优秀的人才，是未来的巨头，而非吃喝玩乐混日子的纨绔。就算有花花公子，也是性格使然，能力基本上都是没问题的。

　　既然顶着贵族名头，希罗学院的校园环境自然无可挑剔。西式的高塔，东方的园林，东西两种迥异风格的建筑与景观在设计师的妙手下完美融合，浑然一体，既不是随大流的庸俗，亦没有过于特立独行的奇葩。单就这方面来说，希罗学院已经做到了极致。

　　第五家的轿车随着前方一排场景十分壮观的送自家小姐少爷们上学的名车车流缓缓前行，二十分钟后终于在校门口停下。

　　翟叔稳稳把车停住，回头对仍然全神贯注地看书的第五钻说：“小姐，学校到了。”

　　正思考某道压轴习题的第五钻恍然回神，从车窗往外看，看到希罗学院那扇既熟悉又陌生的华丽大门时才彻底从数不清的公式定理中抽身而出，连忙将课本塞进书包，开车门下去。

　　“翟叔，你回去吧。”弯腰冲驾驶座上的翟叔微微一笑，第五钻道：“中午也不必来接我，我想在学校里学习。”

　　翟叔苍老的脸庞立时露出慈和的浅笑，伸手拍拍第五钻的头：“要注意休息，身体比学习重要。”

　　“我知道。”他淡淡地点头。

　　翟叔不再啰嗦，挥挥手以示道别便发动车子离开。目送那辆黑色轿车驶离自己的视线，第五钻垂眸敛起笑容，神情淡漠地跟其他人一起跨入学院大门。

　　一路走来，在行人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热闹氛围中，浑身散发出疏离冷漠气息的他显得很是格格不入，也因此惹来不少自以为隐晦的目光。不过他一概视而不见，径自走向自己的班级。

　　初三年级，青竹班。

　　许是院长对华夏文化太过痴迷，学院各年级的分班并不是简单的一班二班或A班B班，而是带着浓浓古风意蕴的名字，比如第五钻就读的青竹班，再比如第五琅和西吻就读的高二年级琼琚班。前者取青竹正直清傲的秉性，后者源于《诗经》中“报之以琼琚”的诗句。而且班级具有唯一性，升学时不会分班，也就是说，初一你入了青竹班，那么一直到高三你都是青竹班的学生，任何人都无法更改。

　　值得一提的是，班级的名称除去唯一性、古风性两大特征之外，还决定了班级的属性，也就是所谓的优秀班、普通班和差生班。第五钻就读的青竹班和第五琅、西吻就读的琼琚班属于优秀班，而顾玲荆，由于她成绩太差，门门都卡在及格线上，家境又十分一般，所以被分到了高一差生班紫荆班。

　　至于紫荆班为何是差生班，这就是院长的脑洞，跟学员们没关系了。

　　青竹班位于第三教学区，即一片苍翠的竹林中央的静水湖畔，是一间宽敞明亮的竹屋。四面开窗，风过物室，分外开阔明净。

　　教室中没有桌椅，只有凉席与一人一张矮几，上课时学生须跪坐在席子上，捧着装册古老的书籍，用毛笔在做成竹简模样的“笔记本”上做笔记，古韵十足。不仅如此，在学校里，青竹班的学员必须身着青色儒衫，言谈也必须儒雅平和，被人戏称为“古人班”，意思是他们就像一群活在现代社会的古人。

　　进入教室之前，第五钻先到旁边的更衣室找到自己的柜子，换上挂在里面的儒服，然后走到一面高约两米的铜镜前站定，细细打量着映在略显模糊的镜面上的自己。

　　长发高束，宽袍广袖，面容清隽秀雅，身姿高挑挺拔。衣袂纷飞，他的身影笼罩在灿金的阳光中气质清淡，恍若谪仙。

　　没有刻意柔化修饰的五官褪去少女特有的柔美，显露出三分清俊平和。凤眸微挑，他斜睨他人的神色漫不经心中天然带上几分从容的轻蔑，宛如出巡的皇者。

　　“啧。”第五钻不满地蹙眉。

　　现在他还不能暴-露自己的男子身份，必须选好时机才能将影响降到最低，所以他现在还得继续扮演“小姐”角色，气势不能这么外放，否则有心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从包里翻出化妆盒，他凭借记忆稍微化了点淡妆，描眉勾唇扑粉，掩去少年棱角，让自己看起来精致秀美了许多。

　　这样就差不多了。

　　第五钻在心里微微颔首，把化妆盒收了起来。

　　走进班里，或许是来得太早，宽阔的竹屋空无一人，连窗户都没开，很是冷清。他索性走过去推开窗户，又拿纸巾把自己的矮几和席子擦了擦，跪坐而下，从手边的小木架上拿了一卷竹简打开，暗黄色的竹枝上以隽秀而不乏锐气的字迹写着密密麻麻的笔记。

　　和矮几一样，青竹班每个学员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木架，用来放课本、笔记竹简和其他东西。

　　第五钻现在打算把原身做的笔记都看一遍，虽然有这部分记忆，但加深一下印象，顺便了解原身字迹也好，反正他也没事做。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他聚精会神地学习中流逝。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走进木屋，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或看书预习，或低声讨论什么，安静气氛一扫而空，变得有些嘈杂起来。第五钻一下子不太适应，还走了会儿神，习惯后才再度进入状态。

　　不过，虽然第五钻无心交谈，他身边的人却有话可说，所以他进入状态不到几分钟，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事？”目光稍稍移开竹简，他看向自己左边的人，长眉微挑，语气淡漠地问。

　　拍他肩膀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女，一双清澈的杏核眼仿佛盛满夏日阳光中微光粼粼的湖水，虽不美得令人惊艳，却也柔美可亲，至少看了很是舒服。

　　第五钻认识她，她叫温楚楚，是青竹班的班长。

　　“第五同学，你看到了吗？”温楚楚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什么？”第五钻不解地扬眉。

　　“看来是没看到。”嘴唇微微抿起，温楚楚眉心轻蹙，流露出几分担忧，“芙蕖班的江和裳同学向你下了战书，说如果她期末考试中打败你，你便不可再与从前那般纠缠西吻同学。”

　　第五钻一愣，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不是那姑娘是谁，而是那姑娘怎么会有这么中二的想法？但随即他又想起下战书的概念。

　　所谓下战书，其实是希罗学院的一种良性竞争机制。每人每学年可公开向他人发起一次挑战，由学院主任级师长做见证，内容不限，约定自行协商，胜败自负承诺。这种挑战，既可以用来解决个人恩怨，也能作为各种方面各种意义上的竞争，属于校规明文规定的条款。

　　第五钻倒是没想到，自己重生后第一天上学就碰到这种事。而且承诺内容竟然还是他输了后不能继续纠缠西吻？如果他赢了呢？那他纠缠西吻的行为就合法化了吗？他太佩服那姑娘的脑洞了。

　　这种输赢都没好事儿的破事第五钻懒得参与，他还有好多笔记没看完，于是认真地问：“可以拒绝吗？”

　　温楚楚眨巴着大眼睛似乎呆了呆，才用力点头，语气迟疑地道：“当然可以，我是班长，我可以帮你拒绝她的挑战。可是……第五同学，你不是很喜欢西吻同学吗？如果这场挑战你胜了，那么西吻同学的后援团便不会再阻碍你追求西吻同学了哦。”

　　低头将竹简往后翻，第五钻嗤笑道：“那你在拒绝挑战时顺便替我跟她们说一声，我现在已经不喜欢西吻了。而且，我想追求谁喜欢谁那是我的事，不需要任何人同意，也不会害怕任何人的阻挠。”

　　好像被第五钻霸气的回答震住了，温楚楚怔了许久才呆呆点头，恍恍惚惚地走出门外时蓦然惊醒，双眸闪闪发亮。

　　“第五同学说的真好……”捧着微微发红的脸蛋，温楚楚快步走向战书榜，即下战书的地方，思绪却飘到了别的地方。

　　喜欢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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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钻的上午过得很充实，没有第五琅令他窒息反感的关怀，没有太多其他因素的干扰，他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仿佛回到了曾经的学生时代，不需要思考那些繁复的爱恨情仇，不需要理顺庞杂的人际关系，不需要同别人笑里藏刀尔虞我诈，只是单纯的学习。

　　他忽然觉得他爱上学习了，既充实自己，又省了胡思乱想的功夫，多好。

　　但总是会有人来打扰他学习。

　　放学铃声响起，正在给他们讲古诗词赏析方法的老师一个漂亮的转折为这堂课画下了完美的句点。老师前脚刚走，后脚几个坐不住的有事儿的也迅速冲出去了。没过多久，木屋里便只剩下寥寥数人，第五钻毫无疑问是其中之一，班长温楚楚也一如既往地留了下来。

　　翻开数学笔记，他毫无防备地跌入了由公式定理和数字符号组成的深渊，抠字眼的难题，脑洞大开的试卷压轴题，不走寻常路的奥赛题，各种题目连番而至，要不是他数理基础尚在，估计看到第一题他就懵圈了。

　　“这道题有点儿意思……就是这字眼抠的，就差连标点符号一起算进去了……”

　　嘴里笑声嘟囔，手下不断写着解题步骤，第五钻刚写出好不容易计算出来的答案准备享受一把难得的成就感，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响亮的脚步声，下一秒，一个身穿红衣的娇艳女孩儿便冲了进来。

　　“第、五、钻！——”

　　她张口就喊，漂亮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两团炙热的火焰，能够焚毁所过之处的一切事物，迫人的气势扑面而来，让不明所以抬头看去的第五钻都感到了沉重的压迫感。

　　愣了愣，满脑袋都装着数学习题还有点儿恍惚的第五钻眨眨眼，语气平平地问：“你哪位？”

　　女孩儿猛地瞪大本就大而明亮的眼，声音再次提高一个分贝：“你问我是谁？！你这个懦夫，不敢接我挑战就算了，现在还装失忆，根本配不上西吻同学，果然我的做法是正确的！”

　　啊？哦，她就是那个中二少女啊？

　　第五钻神色一正，拉住想反驳的温楚楚，一本正经地道：“这位同学，你错了，我现在爱的不是西吻。”

　　这回连温楚楚都傻眼了。

　　难道她早上说的话是真的？

　　短暂的惊怔后，暴脾气的女孩儿顿时炸毛：“你说什么？！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竟然爱上了别人！你说，你又爱上谁了！？”

　　闻言，第五钻认真而诚恳地捧起竹简，字正腔圆地道：“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温楚楚：“……”

　　女孩儿：“……”

　　一时间，木屋诡异地安静下来。

　　第五钻不知道，他此刻的画风与他刚刚接的那道不走寻常路的奥赛题相似度高达百分之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