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妆》花繁宸

11、挑衅

　　小丫平静了一下，道：“我没有害过人也没有误过国。我这个息国夫人，虽然做的不算很称职，却也没有失职。子都待我情深，我相信今后的命运不会多舛。”
　　小丫说的很坚定，是为了让娘亲相信，更是为了让自己相信。
　　看望过双亲，小丫就离开陈国，往蔡国去。到了蔡国关外，小丫命随从先去蔡宫传信。
　　谁知传信的人还没去，姬季就派人来关口迎接了。
　　姬季如今继位为蔡国国君，称蔡候。小丫是息国夫人，因此姬季派来迎接小丫的仪仗队伍很招摇隆重，按照迎国宾的规格。
　　小丫奇怪地问仪官：“蔡候怎么会知道我来？”
　　仪官道：“君上早已得知息夫人回乡省亲，来回必然途经蔡国关外，因此早已命人在关口等候。待息夫人返回时，请息夫人到蔡宫小住，与蔡夫人叙叙话。”
　　这个姬季，对她的行踪倒是了解的清楚，生怕她过门而不入似的。不过小丫本来就是要去看姐姐的。因此也没有多想，随仪队入城。
　　到了内城，姬季竟然亲自骑马来迎接了，对她这个息夫人也太给面子了吧。虽然不合他身为君上的规矩，可是天下人都知道他在美人面前行事风流出格。他亲自来接息夫人，实在算不得什么怪事。
　　小丫下马车跟姬季见礼。侍女拿来脚凳放在马车前，打开轿帘，扶小丫下轿。姬季抢先上前一步，伸手去扶小丫。
　　小丫愣了一下，又不好拒绝，只好衣袖覆着手，扶住姬季的手臂下轿。
　　姬季手托着小丫的手腕。小丫难免有些尴尬紧张，踩到脚凳上的时候，脚下歪了一下。
　　“姨妹小心。”姬季一把扶住了小丫的手。
　　小丫匆匆跳下脚凳站稳，从姬季掌中使劲抽回手。姬季把手缩回，貌似不经意地放在鼻下嗅了嗅，脸上的神情却柳下惠的很。
　　姬季身后的蔡国侍女侍卫都仿若未见，或是见到了，也不以为怪。小丫身边的侍女却脸色怪异了。
　　然这是在蔡国的地盘，姬季也看不出是有意占便宜，小丫不好说什么，只正色道：“蔡候，请称呼我息夫人。”
　　“好，好，息夫人。”姬季一本正经的笑着，可怎么也让人觉不出他正经。
　　小丫换乘蔡宫的轿子进宫去，她的侍女护卫被安排在驿馆驻扎，连个贴身侍女也没跟着。因为姬季说，你的人不熟悉蔡宫，你姐姐会给你安排伶俐的丫头侍候。
　　到了蔡宫，静姝已在门口迎接，身后一队宫女小心地照应着。
　　小丫下了轿，快步过去，拉住姐姐的手，道：“姐姐有了身孕，可要当心，怎么还出来接我了。”
　　静姝笑道：“咱们姐妹几年不见，姐姐想你呢。”
　　静姝已有六个月身孕，身材臃肿，面色憔悴，虽然带着笑，眼底却隐含抑郁。
　　姬季在一边，看着这对姐妹花站在一起，一个依然是娇艳如花，一个已是花落子未熟。姬季怎么越看越觉得别扭，干脆转身走了。
　　小丫轻轻抱了抱姐姐，抚着她的肚子，笑道：“看来我这个做小姨的来早了，要是晚来几个月，还能看到侄子出生。”
　　静姝道：“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日子陪陪我。”
　　小丫道：“那可不行，我答应了子都要早些回去的。”
　　“瞧你们，成亲几年了，还甜腻的跟新婚似的，多分开几天就不行了。真让姐姐羡慕。”
　　静姝笑意中透着苦涩。小丫问：“姐姐，蔡候待你好吗？”
　　静姝勉强笑道：“我如今这样子，不能侍候他，不能歌舞，不能妆扮，他怎么还乐意来见我？”
　　小丫多少也能料到一些，只是姐姐从未抱怨过，如今含怨起来，看来日子真的很不好。
　　小丫安慰道：“姐姐腹中的孩子是嫡公子，不管怎么，蔡候都不敢冷落姐姐的。”
　　静姝愁眉道：“那也得是公子才行，万一是公女呢？”
　　“公女也是咱们的宝贝。姐姐不知道，子都就想要个女儿呢！”
　　“你呀，真是三句话就离不开子都。”
　　“可是，我跟子都怎么还没有孩子呢？”小丫发愁。她也很喜欢孩子。
　　静姝附耳道：“这可不是小事。回头找太医好好瞧瞧。”
　　“啊？”小丫脸红。
　　晚上，姬季在宫中摆宴，宴请小丫。
　　小丫道：“我是来看姐姐，又不是国访，蔡候何需摆宴。我跟姐姐在内宫设家宴就好。”
　　姬季道：“那可不行，你是息国夫人，来了这里就是国宾，我当然要以国宴招待。否则人家岂不笑话我蔡国无礼？”
　　静姝也道：“妹妹，你去吧，晚宴后再来陪我。”
　　小丫问：“姐姐，你不去吗？”
　　静姝道：“我这个样子，实在不适合去。”
　　小丫踌躇。
　　姬季道：“晚宴上，我只是请了一些姬氏本家，说是国宴，也算是家宴，姨妹不用拘礼。”
　　小丫推辞不掉，只得去了。
　　小丫此次一是省亲，二是来看姐姐，因此随行衣饰都是简便的，并未准备赴宴的盛装。此时也只好简妆出席。好在晚宴上的人不多，也不算太正式。除了蔡国两位重臣，就是姬室几个族人。包括姬季的妹妹、公女姬乐。
　　还有一位，就是小丫曾见过的士子芈子元。姬季说，芈子元是他新近请来的客卿。小丫与芈子元稍稍对望了一眼，并未说相识。
　　姬季兴致很好。天下诸候国的王候公子，都难见到息夫人一面，姬季能够把她宴请到，岂不值得炫耀。因此除了本国人，姬季把芈子元这个外国客卿也请来宴会上。
　　芈子元从前与小丫说过几句话，然面纱遮掩并未见到过她的真容。此时如此近距离看清了，芈子元心中震动惊叹不已，真是比能够想象出来的更美。
　　不过芈子元并未像其他宾客一样，目光徘徊在小丫脸上。瞧了一眼，就转去看歌舞。
　　姬乐与芈子元的席案挨着。姬乐时不时侧身过来，跟芈子元轻声说笑。芈子元很客气地回应几句。姬乐也是个大美人，可惜有息夫人在，这美就不显了。
　　女人总是敏感的。姬乐很快就发现，晚宴上所有男女宾客的目光都关注在息夫人身上，完全忽视了她这个高贵又骄傲的蔡国公女。还有芈子元，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欣赏息夫人，显然也心不在焉的。
　　姬乐狠狠地盯了息夫人几眼。看她一身简素衣裙，脸上未施脂粉，却让浓妆艳抹的姬乐没了自信。
　　从心底，姬乐也是承认小丫很美的，所以才会如此妒嫉恨。
　　姬乐心中不悦，皱眉想出一计，对姬季道：“兄长，息夫人与大嫂是同胞姐妹，我瞧息夫人的容貌更在大嫂之上，不知息夫人的歌舞才艺如何？”
　　姬季笑道：“这个我也不知，你该问息夫人。”
　　小丫坦言道：“我不擅歌舞。”
　　姬乐一副夸张的吃惊表情，道：“怎么会？听说当年我大嫂以一支舞迷倒了兄长，息夫人就算不比我大嫂，也差不了哪去吧？是不是，兄长？”
　　姬季侧身斜坐，手中轻拍着扇子，眼望着小丫，道：“我也没见过息夫人的歌舞。”话语中满是邀请的口吻。
　　姬乐心中有底：当年姬季去陈国求亲时，只有静姝表演了歌舞，那么息夫人的才艺一定不会在静姝之上。而且这些年各国盛传息夫人美丽聪明，却从未传过她会歌舞。如此姬乐就有办法让她出丑。
　　姬乐道：“这样吧，我就先献上一舞，抛砖引玉，如何？”
　　姬季抚掌笑道：“甚好。”
　　姬乐是有备而来，很快换上舞服，丝竹伴奏。蔡国的曲乐欢畅明快，舞服裙纱半透，舞姿妖娆。与静姝柔婉的舞姿风格不同，但姬乐的舞技确实可赞。
　　小丫留意到，姬乐的眼神总是瞄向芈子元，笑意盈盈，满含深情。看来这女子是专门借机向芈子元表演的。芈子元眼中带着赞赏之意，只是这赞赏，跟欣赏其他女子的舞并无多大区别。
　　一支舞完，满座喝彩。姬乐回到席上，低声笑问芈子元：“我舞的如何？”
　　芈子元回道：“很好。”
　　姬乐显然对这个敷衍的回答不满意，追问道：“如何好？”
　　芈子元沉吟了一下，道：“衣服很美。”
　　姬乐正要生怒，芈子元又道：“舞也美，人更美。”
　　姬乐转怒为喜，笑道：“好哇，你也会使坏是不是？”
　　芈子元平时对姬乐说话，就是客卿对公女那样礼节性的。此时忽然打趣了几句，在姬乐听来，就如打情骂俏似的。男子使一点坏，小女子就神往了。
　　姬乐心情大好，不再缠着芈子元追问，转而对小丫道：“我已经抛砖了，息夫人可不能再谦辞了吧？”
　　小丫道：“姬乐公女的舞姿如此惊艳，我若再舞，就是献丑了。这样吧，我略会弹几支曲子，就为大家弹奏一曲。”
　　侍女拿来琴。小丫弹了一曲，是宴会让最常用的，答谢主人宴请的曲子。虽然弹的不算很好，但是合情合景，众人也不好说什么，都礼貌地称赞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