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妆》花繁宸

12、戏弄

　　姬乐却不满意，道：“息夫人是不愿显出拿手的，还是息国就没什么好歌舞？”
　　小丫看出来了，姬乐是故意为难她，甚至想看她出丑。
　　小丫跟姬乐没有什么过节，但女子有着天生的妒嫉。小丫顶着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明明是个已嫁女子，却还吸引着所有男子的目光。姬乐当然不服。
　　小丫却不能认输，否则不是自己出丑，而是丢息国的脸。小丫略一沉吟，轻挑琴弦，边弹边唱：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支曲，是仿照当前流行的民歌格式和韵律，她为子都写的词，子都谱的曲，是他们平时私下弹唱的情歌，她自然弹的极好。
　　她没有专门学过歌，可她天生声如莺啭。而且这歌的词意、曲调都极优美，音韵悠长，唱出来有余音绕梁之功。
　　小丫曼声高歌，如咏如叹，如歌如诉。一曲歌罢，姬季率先鼓掌，道：“绝妙。可谓天籁之音。姬乐，这回你可认输了？”
　　小丫心中暗暗紧张。她就这几两才艺，再没有更好的了。姬乐可别再刁难她了。
　　姬乐口服心不服，问道：“有匪君子。不知息夫人歌中的君子是谁？”
　　小丫道：“此歌是我与夫君合创的。歌中君子，自然是我夫君。”
　　姬季脸上有些皮笑肉不笑的。
　　姬乐拖长声音，道：“哦——我还以为是指我兄长。”
　　小丫顿怒，刺向姬乐的目光就不客气了。
　　在坐的宾客虽见姬乐出言无礼，可蔡国国君荒唐，上行下效，也没人责怪姬乐，还当看好戏。
　　姬季嘴角微扬，带着一丝调笑。
　　姬乐又道：“息夫人莫恼。只是歌中唱的是最尊贵高雅的君子，我想在座的自然是我兄长，才难免误会。既然不是，这样的情歌，息夫人应该唱给息候听，在这里弹唱，岂非不妥。”
　　小丫正要说话，忽听芈子元道：“民间盛传息候与息夫人恩爱情深。今日听息夫人的歌曲，情真意切，方知所言不差。息夫人心系息候，竟是时刻都不忘记。”
　　芈子元这么一说，众人又都点头附和。
　　小丫朝芈子元微不可见的颔首致谢。
　　姬乐更不高兴了，扭过身悄悄对芈子元生气道：“你为何帮她说话？”
　　芈子元问道：“你难道不认为，女子应该端庄守礼，心系于夫君吗？”
　　姬乐当然不敢说“不”。回身坐好，摆出女子的端庄高贵。就不信哪儿比不上息夫人了。
　　姬季饮了两杯酒，又道：“今日的舞曲，让本君也弹性大发。姬乐，你再为大家舞一曲，本君与息夫人同为你伴奏，如何？”
　　小丫一惊，忙道：“蔡候，这不合适。”
　　姬季道：“有何不合适？就弹你姐姐最擅长的那支曲。息夫人可不要小看了本君的琴技。”
　　小丫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姬乐很配合她兄长，冷冷道：“莫非息夫人是不给我面子？不愿为我伴奏？”
　　小丫无奈，只好坐回琴架前。另有婢女上前，置了一把琴给姬季。
　　姬季特意挑了静姝擅长的曲子，小丫听姐姐弹过，自然是会的。姬季想必也是跟静姝学的，弹的很不错。何况他本来琴技就挺高。
　　小丫无心弹好，只求不弹错音。姬季的琴音跟他的心情一样，如行云流水，春光明媚。如此听起来，仿佛是姬季的琴音在引领着小丫的琴音，一唱一和似的。
　　中央跳舞的姬乐反而成了配角，众人目光都关注在姬季和小丫身上。
　　一曲毕，姬季哈哈笑道：“如何？本君与息夫人可相配？”
　　明明指的是琴技，可话却让人觉得那么暧昧。
　　小丫面色庄重，道：“我的琴技尚不到姐姐的半成。蔡候的琴技，是与姐姐不相上下了。”
　　这一场晚宴，姬季得意的很。小丫实在是应付的烦闷。好在姬乐兄妹俩没有继续为难她了，小丫总算在各种猎艳、惊羡、妒嫉的目光笼罩下熬过了晚宴。
　　小丫回到内宫见姐姐。静姝虽没有参加晚宴，对宴会上的事却都已清楚。没有提姬季与小丫合奏的事，只谈姬乐。
　　静姝告诉小丫说，姬乐看上了芈子元，只是芈子元一介布衣士子，姬季还没有查清他的来历，没答应为他们提亲。又说，姬乐是个高傲的公女，舞确实跳的好。
　　小丫道：“我瞧着没有姐姐的舞好。”
　　静姝叹道：“等生了孩子，身材必不如前，再跳不出那么好的舞了。只怕君上更不爱看了。”
　　小丫问：“姐姐，你还爱蔡候吗？”
　　静姝道：“傻话。女子嫁了夫君，就一生一世唯他一人。爱与不爱又如何？”
　　小丫不爽道：“男子可以妻妾成群，不满意了可以休妻。女子却只能一生随一个男子。太不公平。”
　　静姝拦住小丫的话，道：“不可乱说。一女不能侍二夫。别说改嫁，即使心里爱上别的男子，也是耻辱。”
　　小丫笑道：“反正我这辈子只会嫁子都一人，心里也只爱子都一人。”
　　“你呀，小时候总说你没福，嫁人后该比姐姐有福了。”
　　晚上，姬季是不会在这里留宿的，小丫要跟姐姐一起睡，静姝道：“我身子重，怕闹腾，我让人给你安排好了客房。”
　　“好吧，明早我再来陪姐姐。”
　　客房在静姝的屋子对面百步。几个婢女引着她过去了。两个婢女去铺床，两个准备汤水洗漱，两个替她卸妆宽衣。姐姐果然挺周到的，安排了这么多人侍候她。
　　打理完这些，小丫不喜欢婢女在旁边值夜，让她们都出去了。
　　小丫裹上被子刚躺下，又听到敲门声。
　　小丫以为是婢女，过去开了门。一个婢女抱着一床锦被进来。后面站着一人，竟是姬季。
　　姬季大概是沐浴过，换了一身简单的家居白衣，身上还残留着花瓣香。他陡然这样出现在门口，站在星光下，小丫却如见到鬼似的吓了一大跳。
　　而且，她此时只穿着中衣，青丝披散，慵懒倦倦的姿态，慌的忙抽了一件披风裹上。
　　姬季却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端正道：“蔡国风大夜间凉，静姝叫多送一床锦被来。”
　　小丫腹诽：姐姐可没有这么荒唐，叫姐夫来给小姨子送被子。小丫淡淡道：“多谢，有劳蔡候费心了。”
　　姬季笑道：“静姝行动不方便，我代她关照姨妹也是应该的。这里是内宫，姨妹就不要叫我蔡候，咱们是一家人，还是叫我姐夫比较亲近。”
　　小丫面无表情，也不答话，只屈身微行了个礼表示送客。
　　婢女放好被子出来。姬季也没多纠缠，道：“天色不早，姨妹早些休息吧。我去看你姐姐。”
　　姬季转身走了。小丫松了口气，“呯”地把门关上拴紧。从门缝里望出去，姬季还真去了对面静姝房间。
　　此后几天，小丫就在内宫，几乎形影不离地陪着静姝。姬季再有宴请之类的，小丫都拒不参加。
　　姬季却是每天早晚都来看静姝。有时还陪静姝用餐，当着小丫的面，抚着静姝的肚子，说些甜蜜的话。
　　姬季走后，小丫道：“姐姐，蔡候还是挺重视你跟孩子的。”
　　静姝意有所指地说：“以往，他一个月何曾来看我一次。”
　　小丫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姬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看静姝的幌子来跟她厮缠。
　　细想这些天，姬季当着静姝的面，也会对她说些暧昧不清的话，做些若有若无的亲密之举。
　　譬如今早，她不经意打了个喷嚏，姬季就拿了件外衣给她披上，还关切地说：“小妹子若在我宫里病了，可有人要心疼的。”
　　这句“小妹子”叫的甚是亲切自然，真像对自己的亲妹子一般。这个“人”，却不知是指他，还是指姐姐。
　　姬季点到为止，说完又端起燕窝喂静姝喝。静姝不喝，姬季就说笑话哄着她喝。把静姝都闹的不好意思了。
　　小丫待要丢下外衣，反显得自己多心小家子气了。
　　姬季的分寸拿捏的很到位、很隐晦，以至于类似的举动多了，小丫竟似慢慢的有些习惯了，也许姬季就是把她当作小妹子关照，偶有不经意不小心的身体触碰，并非故意想占她便宜。
　　毕竟当前的民风没那么苛刻，女人不至于被男人摸了一下手就要以死保贞洁。
　　她差点儿忽略了姐姐在旁边看着会怎么想。她不能再停留了。
　　小丫道：“姐姐，我出来的日子不短了，该回去了。”
　　静姝端着一盅红枣汤，手中小勺缓缓搅着，似有不舍。沉默了一会儿，道：“好吧。明天我要去神庙上香。等我回来你再走吧。”
　　小丫回到客房，躺在床上，心里想着子都。出门许久，她很思念他了。
　　静姝的房内，姬季过来了，两人低声说着话。
　　“你想要她，就把她抢过来得了，料那息候也不是你的对手。我也不在乎姐妹俩同侍一夫。”静姝的语气中满是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