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清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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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天可真无聊。
虽然是在放暑假，但是下雨就不能去山上抓兔子，挖甜草根，野果子肯定也都被雨水打落在泥里了。
村里的孩子结伴去水流小的河道抓鱼，珙桐是去不了的。
他一直没有学会游泳，有一次偷偷溜去河边玩，看村里小伙伴一个个小炮弹一样从大石头上跳进深潭子里，于是学着也跳了一次，差点就把小命送在河里，幸好被河边洗衣服的大娘及时救了起来。
那次阿星狠狠发了火，让他自己写了歪歪扭扭的保证书贴在墙上，保证绝不在阿星没有陪同的时候去河道玩儿，况且还是这连绵不绝的雨季，到处都充满了洪水和泥石流的危险。
阿星一早就出门，帮村里人挨家挨户修理漏水的屋顶。
岚村很小，离外界格外的偏远。多少年来的老规矩是不外嫁也不外娶，直到近几十年随着新世道和新观念的渐渐传入，一些思想活泛的人不愿再被老规矩束缚，直接举家搬迁到山外面了。
也有很多年轻人要么嫁到外乡，要么出门打工三年五载也难回来一次。
如今，岚村只剩下二十来户人家，真正常年居住的也都是上了年纪的父辈和父母出门打工的小孩子，青壮年寥寥无几，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阿星这样的半大少年，村里只有他一个，偶尔也要被充做成年人，帮老人们干点儿出力气的活。
混混沌沌的睡了一个下午，醒来又把架子上早就烂熟于心的几本故事书翻看了两遍，珙桐跑到屋檐下伸出手接雨水玩了一阵，越发感觉没意思。
小米粥一早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珙桐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在心里埋怨，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肚子好饿。
“阿星！阿星哎……”松山大爷中气十足的声音老远就飘了进来。珙桐一下子跳起来，斗笠也没顾上戴，三两步就蹦到院门口开了门。
“松山大爷，我哥哥帮大家伙儿修屋顶去啦！啥子事呦？”
“昨天救回来那个人醒啦！我叫你哥哥一起去，把人送到你家来。”
“我去找哥哥，找到了直接去村长家！”珙桐嗒嗒嗒跑回屋戴上斗笠穿好蓑衣，像一头脱缰的小兽欢快冲进茫茫的雨幕中。
头疼。
身下明显是干燥的布料，看来自己终归是得救了。
季云洲想睁开眼，但感觉眼皮重的如同灌满铅水。脑子里闪过一幕幕片段：和向导进山，遇上大雨，迷路，躲避泥石流，落入河水中，努力攀住浮木，随后便失去知觉。
适应了一阵儿，终于用力睁开眼，视线渐渐清晰。光秃秃的土墙壁，一个看不出黑色还是棕色的木头柜子，漆面斑斑驳驳。墙上挂了个……竹篮？摸了摸身下的床单，触感十分粗糙。季云洲对自己身处之地感到有点儿困惑。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斜襟蓝布上衣的老太太进来，看到自己，突然说了一句奇怪音调的话随后赶紧出去了，接着又见到两个老头，皱着眉毛站在门口远远打量着自己，像在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随后门被紧紧关上。
季云洲能听到门外几个人叽里咕噜在商量着什么，但完全听不明白。
身体很重，喉咙很干，胃里空空。难受的感觉再次汹涌而来，季云洲又陷入了昏睡。
再一次醒过来，是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抚摸自己的脸。
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和微微的尴尬，季云洲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棕色的、小男孩儿的脸，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如同小鹿般狡黠灵动，闪烁着天真和好奇的光芒。
“你醒啦！”小男孩儿的声音脆生生。
是普通话。虽然是荒腔走调的普通话，好歹季云洲听懂了。
“我……”季云洲开口，声音确实嘶哑难耐，随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勉强抬身看了看自己，差不多被剥光就穿了一件粗布制的大裤衩，手臂、小腿多处划伤，被覆满了奇怪颜色的药膏，不用想也知道脸上的胡子有多茂盛。
季云洲苦笑，这样子要是落在那帮损友眼里，恐怕要成为一辈子的笑柄。家境优渥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季云洲，活了三十年吃穿用度都有专人打理，什么时候如此狼狈过。
“我给你拿水！”小男孩儿无从知晓季云洲心里的风起云涌，旋风似得跑出门去。
季云洲头晕的厉害，但僵硬的身体此刻已经醒过来，顿时觉得需要方便一下。
缓缓下床，落地站稳，长期运动锻炼的身体底子还是好，虽然感觉腹中饥饿腿有点儿软，但毕竟高烧已退去，身体已经开始在慢慢恢复了。
掀开门帘，映入眼帘的是简朴的农家小院。
已是傍晚时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色灰白中透着些许绯红，给整个小院都染上了一层柔和的橘粉色。
雨水斑驳的泥地上，大小不一的石块铺成几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连接着房门和院门。院门口一丛竹子青翠茂盛，叶尖上有点点水珠泛着银白亮光。
季云洲闭上眼，深深呼吸一口，混合着山里植物特有清香的空气直润肺腑，全身的毛孔同时张开，头脑一下也清明起来。
“哥哥，这个大叔醒啦！”
小男孩儿欢快的声音从屋檐下传来，他双手捧着一个灰白蓝边陶瓷碗，小心翼翼的走下台阶踏上石子路，眼睛却是看向院门方向。
季云洲睁开眼，随着小孩儿的目光看过去。这一看，饶是见惯了中外美人的季二少竟然微微愣住了神。
“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
在爷爷书架上随手翻看而记住的这两句诗词，此刻突然就在大脑里清晰浮现出来，甚至潜意识里居然在责怪自己积累不够，没能找到更好的诗句描绘眼前此景，此时，此人。
站在院门口的少年，看来只有十五、六岁。
黑发微长，随意的拢起扎在脑后；面孔白皙透亮，浓淡相宜的眉毛斜斜飞向两鬓，平添一股凌厉倔强；笔挺的鼻子，淡色的唇微微抿着。
最特别的是一双眼睛，如同山涧寒潭中洗涤过的黑曜石，在这暖色的环境下依旧清凉如许，天光和水光交相辉映落在里面，让他的眼里仿佛蕴藏一幕星空，满是无穷无尽的星子光点，以及和年龄不甚相符的幽深。
少年身材修长略显单薄，上身穿着本白色麻布衬衫，深墨绿麻布裤卷起到膝盖，小腿纤细笔直，脚上是一双藤编鞋，脚踝以下几乎都被棕红色湿泥包裹着。
“大叔，喝水。”小男孩儿的声音把季云洲从飘渺的神游世界拉了回来。
季云洲接过水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然后一饮而尽。
清甜的泉水一路滋润到胃里，季云洲觉得自己的病已经彻底好了，不过，饥饿感也更明显了。
村长和松山大爷站在屋檐下，远远的看着季云洲，说了几句方言，季云洲完全听不懂。小男孩儿抬起头翻译：“大叔，村长说既然你醒了，就不能在这儿住了，去我们家住吧。”
季云洲有点儿不明白，但看着两位老人的衣着打扮，也猜测着是少数民族特有的规矩。不管怎样，还有地方住就行，况且目前看来也只有小男孩儿能够和自己交流。
这么想着，又看了看向自己这边走过来的少年。
“这是我哥哥。”小男孩儿介绍着，又转头向村长：“村长，那我们把这个大叔带走啦。”
“一起吃顿饭吧，阿星小子忙了一天，回去做饭不晓得又要饿到几时了。”桂花奶奶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村长一直皱着层层叠叠的脸，隔了两秒招了招手，掀开门帘进屋了。
“大叔，我们在村长家吃了饭再回去。桂花奶奶做的饭可好吃了！”
小男孩儿一副不认生的活泼样子，说着就拽起季云洲的袖子想要带他去屋子里，却被一只手伸过来扯住了他的耳朵。
季云洲看少年垂下眼看了看小男孩儿的手，随后微微朝后方侧了侧头，小男孩儿立刻得令似得放开季云洲的衣袖，嘴里嘟囔着“洗手，洗手，知道啦！”
少年的目光随后又挪到季云洲脸上，仔细逡巡一番，眼睛里并没有什么情绪。
在商场上一贯疾言厉色言辞锋利，面对多少难缠客户都毫不畏惧的季云洲居然被他看得有点儿不安，主动开口：“躺了这么久，我也想洗洗脸。”
少年微微点头，转身向屋后走，小男孩儿笑嘻嘻的蹦跳着三两步抢在前面。
季云洲于是也跟了上去，一边在心里想，这漂亮的不像真实世界的少年，怎么不说话呢？
作者有话说第2章 清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