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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四章 【李代桃僵】 ...

  •   厥北对政南一直虎视眈眈,定远侯南孤禹驻守谷峡襄的三年,只探得丹丘,从未越过沁岭。一来境司处葛拓软硬不吃,二来苏府他动不得。就在他计划的事情久久没有进展时,隐司处方为的动静让他寻得了机会。
      葛拓是个直性子,不懂朝中的尔虞我诈,得知隐司处不顾南北之约,越境丹丘时,他第一个跳起了身,结果非但没能阻止方为甚至被截在了丹丘。
      丹丘一带,不是井州简简单单的一处沃土,它是政南与厥北的缓冲带。葛拓挑起的,是厥北与政南的纷争。
      断机门掌门人北堂主十五年前便预测到南北将有一场纷争,那时井、并两州的“十三派”万众一心,在防备的两年时间里却什么也没发生。直到第三年末,一行行医救人的大夫从厥北汾州而来。
      出厥北,走汾州梁城要比其他地方容易,因梁城地广人稀,守卫懒散,只需以普通百姓的身份混入其中即可。其他出境必经漠上,要么走水路偷渡,要么走谷峡需有通牒。
      见这行人面无凶相,且精晓医理,“十三派”中资历最深的天悬派掌门宫老同意了他们入境政南。
      并州已经熙熙攘攘,井州唯断机门盘踞邑崔山。于是这帮由北而来的人第一次尝试由井州的东北角进山,却因不适应水路,最后在所能到达的最近的沁岭峰上安置了下来。
      那一年,一直往南运输织锦的苏府逐渐减少了政南的货单,悄悄开始了往北的生意。
      此异常北堂主第一个察觉,未加入“十三派”的生灵门接受这帮不速之客更显不对劲,而其他掌门人只当他多虑了。毕竟政南的织锦并非只能是他苏府的才行,生灵门自诩清高不愿与其他派同流,愿接受同样仁心的医者倒也说得过去。
      如此,大家更加不把此次异常当回事了。
      如今,厥北镇守谷峡襄的主将竟亲自带兵攻进丹丘,并州得知情况的那帮人立马坐不住了,以邱水门为首的八派长老来到了天悬门,向天悬门的宫老讨要说法。
      那晚的气氛剑拔弩张,掌门间唇枪舌战。大家都担心厥北以井州为突破口进军政南,却无人愿意去井州支援。
      万幸的是,葛拓在发现方为撤离井州后,未继续再战,处理完那些牵制自己的喽喽后,他立马回了军营。
      方为定在沁岭峰安插了人手。
      这是葛拓万分确定的一点,只是他不明白怎么这个时候隐司处的人会来这个地方,又急匆匆地走了呢?
      谷峡的寒风是潮湿的,吹在脸上如鞭笞,寒光照着铁衣,一人一马就这样从远处回到营帐时,剩下的小兵哭肿的双眼如同看到了救星。葛拓这才明白,自己被支走是中了南孤禹的计。
      定远侯回到长华的第三天,后花园中摆起了为小太子陵儿庆生的酒宴。
      席间,萧桓一杯一杯地灌着酒,身边的妤妃领着不过两岁的太子,坐立不安。
      小太子不懂事,看着一旁坐在正中位置的皇帝,伸手要去抓拿果盘正中的龙眼。妤妃几次阻止未果,眼见着皇帝的脸色越来越差,另一边几个悠哉的身影相视一眼,似在传递着什么消息。
      那天早朝时便有大臣禀奏两年前“浮屠门”一事有涉事者出逃在外,皇帝的心情因此无比沉闷,晚上的酒宴更是暗流涌动。
      酒宴到后半段,南孤禹的手朝乐姬的方向挥了挥,那些身材曼妙的伶人立刻停了下来,管乐大夫们负管弦往各自的后方退去。
      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在场的几名近臣都吓得坐直了身,冷汗涔涔。
      “微臣记得沽州城内曾有个医馆……”
      李德喜正为小太子剥着龙眼,听到这句话时,眼神明显瞥向了萧桓。
      “好像叫……生灵堂?”
      南孤禹手中的杯盏在眼前微转了转,打量着上面金色的立体雕刻。萧桓似乎有些醉意,双颊微红,目光涣散,只是朝着声音的发出方向望去。
      “定远侯这是受什么重伤了吗?”酒意下的脸,只想尽诉心中的不满,发现有机会可以让南孤禹折面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那里的大夫可有妙手回春之技,再重的病都能给你药到病除。”
      “陛下整日于这宫闱寻欢,都不问殿前之事,听闻微臣回来时还因打断了您的兴致,惹得您撒气在一个小倌身上——没想到您竟然还记得那里是一所医馆?”
      萧桓本想打趣南孤禹,结果被这句话吓得酒意清醒了一半,一想到不久前收到的密笺,两件事瞬间联系在了一起。
      “南将军身在边境,对朝中之事知之甚细啊……”
      正在给太子喂龙眼果肉的德喜知道此话何意,向来鞠躬屈膝,观人颜色的他,竟不自觉将背抬起。
      主位上的王只是无劲地笑笑,望着手中的酒杯,再无心顾其他。
      宴席上的其他几位近臣本就是南孤禹故意留下,此时明了的朝中局势让他们不得不做出选择。
      烂醉如泥的王,密布在暗中的精羽卫,明摆摆的:定远侯手握境司处的百万大军,远定漠上,平定九州。大家只是不明白,这个自文王即位一直以大将军的身份鞠躬尽瘁的定远侯,为何选在这个时候?
      小太子陵儿吃着龙眼,甘甜多汁的果肉津液不禁溢出唇角。萧桓越看越是来气,愠色在脸上如阴云笼罩。一旁的几位大臣立马提出酒力不甚,龙座前失了态求王息怒。
      他们的借口萧桓懒得戳破,既然是瞅着时机贴上来的,萧桓便假意发怒让他们得机会离开。
      南孤禹笑笑,未为难那几名大臣,竟真让他们离开。如此一来,剩下的人便可打开天窗说亮话。
      “妤贵妃的表兄,微臣记得姓苏?”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贵妃这下又彻底绷紧了神经,加之此时天气寒冷彻骨,不禁发着微微瑟缩之意。
      “只是不知是生灵堂中坐堂问诊的苏先生,还是政南那位商贾奇才苏掌柜啊?”
      “南孤禹!”萧桓握着杯盏的指骨泛着白,眼底涌上了一股血色。
      妤妃已经哆嗦得不知如何说话,太监李德喜将小太子陵儿抱到了一边,不再让孩子乱动。萧桓见状拍案而起,那些在暗处的精羽卫立马将手中的弓箭拉满。
      杀人,不如诛心。这是南孤禹一向的作风,正如他从未直接要皇帝的性命,不断给他能扳倒自己的机会,再适时将生机斩断。
      战场上,他向来杀伐果断,从不会像这样去拉长一场战线。只有对长华里的这个人,他有的是耐心去做陪衬,让对方在自己的掌中逃窜,只要稍微收拢手指,不过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妤贵妃还没有回答微臣的问题呢?”
      位置上的身影站起身,眼底的淡漠只是静看着面前的两人:皇帝?万人之上?不过连自己的女人都无法护住……
      妤妃不敢贸然回答,无助地看向了萧桓。萧桓捏了捏拳头,南孤禹俨然一副大将之姿,早在气势上压过他。
      仰头对上了南孤禹的双眼,萧桓咬牙切齿:“南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若是政南的那位苏掌柜,妤贵妃就一切安然。若是沽州的那位苏先生,贵妃怕是将有牢狱之灾。”
      “你要处置朕的贵妃?”
      “微臣不敢,”南孤禹故作谦恭之状,却已离开席位,踏步走到了萧桓的身边,“沽州的那位苏先生打着行医的幌子,实则一直在行阴诡之术——当年的‘浮屠’一事——”
      话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萧桓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上。他的筋骨早不如当年的武力之时,此掌力道实在,痛几近麻痹了他的腕部。
      “又是‘浮屠门’……”萧桓疾首蹙额,知道一切定是这个定远侯的计谋。
      十二年前文王即位,于沽州动身前往宜州谮撷庙,为万民泽福。结果还未到达寺庙,从里面出来的僧人拦住了文王的车辇。一时,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瞬间阴云密布,原本寺庙里主持所写的经文更是被一股妖风卷走。
      随着越来越暗沉的天色,那些往生咒从空中撒下,当有人认出符文起笔处往生者的名字时,原本恭迎皇帝的百姓瞬间变了副面孔。
      面对百姓憎恨的目光,当时的文王没有畏怯,甚至决定留宿谮撷庙探查实情。然而,第二天前来送斋饭的小僧推开房门时,看到的却是熟睡中的皇帝正搂着一位衣不蔽体的女子……
      南孤禹打量着那在桌上不再动弹的手,眼底邪魅一笑:当年若不是城中百姓突然出现大批心痛畏寒高热的病人,一切哪会如此顺利。
      生灵堂收治太多那些病人,结果却未能找出病因,本由老皇帝亲笔所提的“生灵”二字也在人们心中失去了分量。随着那晚谮撷庙中事情的发酵,皇帝彻底失了民心。
      只是,当年事件中关键的两名人物随后消失了:一个是生灵堂的苏先生,另一个便是那名西坞女子。
      直到南孤禹发现经过谷峡襄运输织锦的掌柜也姓苏,对比肖像后,他几乎要确定这就是同一个人,但这个苏掌柜所表现出的行为却判若两人。
      就在一切进入僵局时,一个前往井州寻求生灵门的小孩让他发觉了异常……
      “李德喜。”
      萧桓突然唤了一声在一旁照顾太子的老太监,老太监应声,托其他小倌送陵儿先回寝殿,自己转身在一旁欠了欠身。
      “南将军心中的疑虑紧凭朕一面之词怕是不行,你派人去吏部查阅一下,好过在此处多废口舌。”
      接令的老倌自然少不了另一人的指示,见南孤禹并没有表现出异议,李德喜便真就安排下去了。
      这下桌边只剩下三人。妤妃合拢着的衣袖下,两只手正紧张地抠着指甲。萧桓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却觉得南孤禹应该不是只为调查妤妃,心中明白定有更大的阴谋。
      “贵妃可记得表兄家的姓氏排位?”似乎觉得气氛太过沉闷,南孤禹故作随意地问。
      “记得,表兄家单字辈,以壬为始,寓意后嗣绵延不绝。”得到萧桓的同意后,妤妃开口答道。
      先前南孤禹所问并未提及苏先生或苏掌柜的具体名字,回答必会落入圈套,此次具体的提问则更有些家长里短之味,知道多少说多少倒也无所谓。
      “哦?均为单字?”
      南孤禹在等待的过程中坐了下来,看着一旁剥落的龙眼果壳,心情突然好了不少。
      “是的,兄为苏壬,弟为苏玄。”
      此话一出,南孤禹的眉头一皱,似对此话存疑:“二人长得可相像?”
      妤妃不懂此话何意,她与苏家兄弟不过一面之缘,而且当时自己不过七八岁,自然不记得多清楚,只能有些不明白地摇摇头。
      适时,李德喜捧着记录各宫管事宫女乃至妃嫔的人氏簿赶了过来。妤贵妃的整个族谱都被翻了出来,所记载的表兄姓氏真只有两名苏姓单字辈的。
      “南将军既然还提到了生灵堂的苏先生,可知其详尽的名字?”
      见南孤禹看完士官的记载整个人都沉默了,萧桓借着机会发问道。南孤禹不打算隐瞒,竟直接说出了苏陌弦的名字。
      “只不过在井州发现的那人还不清楚是否是沽州的那位,因那人同样会医术,故而微臣会问贵妃那两名表兄的样貌——既然不记得那就罢了。”
      妤妃听了稍放下心来,萧桓知道南孤禹不会那么轻易就将此事不了了之。
      “南将军是想着那名苏先生与贵妃的表兄是为兄弟,如此便借着你所查出的构陷一事来让朕大义灭亲吗!”
      不想南孤禹听了这话发出了哈哈的笑声,不是被看破后的气急,而是发现萧桓扮猪吃老虎后的得意。
      如此,这个人终于还算有点意思。
      “陛下您多虑了,”笑声戛然而止,南孤禹的眼底瞬间笼上狠厉的色彩,如暗涌的激流随时能将萧桓吞没,“真要铲除个人,哪里需要陛下费神,微臣一人足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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