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为医者》FishSeven

31、恐惧

　　再次醒来是在ICU，经过长时间的镇静，神志还有些恍惚，思维变得迟钝，脑海里全是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喉咙里还有气管插管后的不适。面罩罩在脸上，有一股难以描述的异味，分不清是管路的味道还是因为在做雾化。
　　醒来的一瞬间，如坠地狱。
　　我想融入别人的世界，但是我又失败了。
　　当花明穿着参观衣进来探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对他的激情退却了，就像是入迷的小说结尾了，自己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反而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需要自己费心去解的迷。
　　本来，我可以因为没有防备，安心地被杀死，但是没想到我又活了过来，这下我就必须背负让自己活下去的责任了，于是我就必须查清楚贾延京的动机，就必须保护自己，这样，光是想想都觉得好累。
　　但是让我累的远远不止这些。
　　主管医生告诉我，前不久他们给我做了腹部超声检查，意外发现宫腔内有一个孕囊，结合B超和血HCG，胚胎发育的还不错，但之前急诊手术以及入住ICU之后预防性使用了一些抗生素，可能对胚胎有影响……
　　他们说到这里我也就明白了，抢救的情况下，急诊医生是来不及也不会常规查妊娠试验的，术后常规会使用抗生素预防感染，而ICU使用的抗生素通常会高级一些，问题是这些抗生素的说明书会明确标明“孕妇慎用”或“孕妇禁用”。我的这些同事们用的没有错，但是他们仍旧害怕我追究责任，因为现在的医疗环境，通俗来讲就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而我心烦这个孩子能不能留下的原因，不是因为抗生素，而是因为，我可能有精神病的基因，那么我何必把另一个痛苦的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呢？
　　他们多事地把这件事告诉了花明，花明很想留下这个孩子，但是他还是很克制地尊重我的决定。但我很愤怒，我跟花明并没有结婚，他们有什么资格把我的隐私告诉花明呢？
　　所以，我全都不想要了。
　　于是，还没出院，我就对花明说，我害怕了，这次你把犯人当场击毙，来得及救我一命，下一次呢？我不想跟着你担惊受怕，所以我们分手吧，孩子我会流掉的。
　　我的话戳在了花明的软肋上，看得出他几次想开口辩解或者挽留，但都咽了回去。他伤心的模样同样戳在我心窝里，我以为自己对他的感觉淡了，没想到他已经沉没在了我的脑海里，海面寻不到半点踪迹。可以想象，当我躺在ICU，病危通知书、病重通知书以及各种知情同意书像雪花一样扑面而来，他有多害怕。可悲的是，因为没结婚，他只能看着别人签我的生死。
　　花明从我家里搬出去的那天，我把戒指塞在了他胸前的口袋里。听着他渐远的脚步声，我想，如果还能再见，或许就是你抓我的时候。
　　念及此，我忽然什么都不想做了。我很想贾延京尽快出现在我面前，跟我说，我来杀你来啦，然后我们做个了断就好了，生死不论。
　　这次意外，我都能想到其中不合常理的地方，花明不会想不到，比如这个凶手智商并不高，他是怎么知道查案的刑警是谁，并找到该刑警女友的地址，还精确掌握花明不在家的时间的？查案的刑警不止花明一个，为什么偏偏找上我？还有，从他的作案模式来看，我并不符合他的口味，那么来找我很有可能是因为私仇或者向警方示威，但无论从哪一点看，都不符合逻辑。
　　花明可能一时间因为我的病危以及分手的打击乱了阵脚，但是等他恢复过来之后，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些蛛丝马迹的。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的面具还能戴多久，如果那一天一定要到来，我希望那是我死之后。
　　是的，花明对我来讲太重要了，我宁愿死也不想面对他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