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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山缄河寂夜空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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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大泽东向千余里。过九关便是凤梧。
而风来国则在第二关阳泉关设立阵仗,欢迎异邦公主。
一行人行走在去往国都的路上千里迢迢也是不堪长途颠簸。
过了玉阳关,身后的大泽越来越远,直到成了渺茫天地中的一个点。
这个时候暮云问若蔷是否想家“不会,有莫染哥哥的地方才是家。”她说的毫不犹豫。
“那么。你呢。”她道。
“会,很想。刚出大泽就想念自己的小红马。”暮云道。
“等到了凤梧我送你一匹马。”她眨巴眼睛。
“真的!”暮云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当然,凤梧也有可以策马奔驰的草原”她道。暮云又隐隐期盼,可是她竟然忐忑的不想见到风莫染。
三年,他是不是已经从时光的欷歔中忘记了她,每走一段路程,暮云就细数一段路程。直到第七关!
若是不曾亲眼见到,暮云从来没想到过曾经那么落魄的的风莫染竟然真的是皇子。他来接若蔷的那天,阵势之大,大到暮云从来不敢想象。
浩浩荡荡的队伍如同蜿蜒移动的长龙,遥遥的从天际延伸过来,奏乐之声想必整响彻云霄。七彩琉璃翠盖帷马车上的他穿着玄色袍,祥云的花纹有种扶摇直上云霄之感,丰神俊朗,一双丹凤眼睥睨四方,仿佛天地万物都匍匐在他的脚下。上好羊脂玉束起来的头发纹丝不乱。金色的夕阳倾泻而下,沿着他的身形轮廓投下一层阴影,她抬起眼睛…蓦然忘记了时空的交错。
三年前你为何不辞而别?
我依旧是那个爱缠着你听故事的秦暮云。
为首的带刀侍卫,策马扬鞭,锦衣玉袍,靓丽神气,行经之处众人无不仰慕赞誉。
暮云看着他激动地忘记了呼吸。心脏都好像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可风莫染三个字在口中千转百回,怎么也说不出。
他下了马车径直走过来,到暮云前面方停。
“若蔷”他轻唤,目光暖意融融。若蔷一袭黄衣被他玄色长袍所覆盖。
暮云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呆若木鸡。感觉整个脸颊火辣辣的痛。
“墨染哥哥”她轻喃。两个人相拥如胶似漆。
许久,才依依不舍的分开,暮云天生无痛,只是感觉内心空荡荡。
“暮云,这就是莫染哥哥”她牵过暮云的手。面向莫染,娇羞含笑。
“听闻,你们早就认识。”
这样他的目光避无可避,才颇有深思的看向暮云。
但很快眼睛轻轻扫过暮云,暮云只看到他那双美目似乎眯了一条缝。
“哦”他说,波澜不惊。
这个时候若蔷轻轻踮起脚尖,朝着他的耳朵一阵耳语,暮云听不得说些什么。
片刻,他转过头来,“从今后你就跟随若蔷入宫吧。”面无表情,暮云刚想张开口来问他这些年来过的可好,就看到他对着自己转身而去。
突然一个竹制的蜻蜓落在了她的脚边,红红的眼睛,绿绿的身体甚是可爱,暮云正要弯腰去捡,一起伸过来的也有一只手,白皙,覆盖着手的是精美的衣袖,降色的衣袖,同莫染一样的祥云的图案,绣的十分华美。蓦然抬起头,那是一张不羁又英俊的脸,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眉目如画,却带有冷咧的气息,使人不敢靠近,暮云只是怯生生的看着他,一个回想,伸出的手又缩回。
“你若喜欢就拿了去吧”他说,虽然看起来冷冽,但话语却很温和。如同那绕梁的余音袅袅。她声音真好听。四目相视,暮云有种想逃的冲动。
“我叫风轻尘,同七哥一起来接若蔷姐姐。”他说,修长的桃花眼使得他看起来柔情和煦。
“暮云,我叫秦暮云”暮云听得自己的声音怯怯的。不停地用手抓住自己的衣服画圈圈。
“你干嘛那么紧张”他笑。
“不,不,不紧张。”暮云慌忙的摇头摆手。他距离自己那么近,鬼才不紧张。
“你真可爱,他说。”暮云只得惊恐的看着他。
“你和若蔷是姐妹吗!”他问。
“啊。不是。”
“那怎么长得神似。”
这,,,,暮云有点尴尬的看向若蔷。
“我们就是好姐妹嘛。”若蔷拉扯着暮云的衣袖。
她之前从铜镜中看到自己的脸,早已没了婴儿肥。
眼睛是如同了轻尘那样的桃花眼,眼尾深深扫到鬓角区去,有点像东洋戏的那个角。若蔷说这叫做妩媚!
暮云穿想起自己的娘亲是顶漂亮的,那么自己也是顶漂亮的!可暮云好像觉得自己的脸和若蔷有点像,但说不出来在哪里。
那边致远正陪同莫染同关将的寒暄。暮云望向二人。怎么这么快就搭上了话,忽然想起这些年他对自己的好,暮云想要落泪,可是却无以为报。
登上马车的时候,暮云感觉一切恍然若梦。
她穿上了之前自己从来没有穿过的锦衣华裳,脱掉了葛布衣衫。
像若蔷那样挽起高高的发髻髻。步摇,华胜等饰品,重重的压在头上。高高的鞋子使她走起来不是那么方便。而马车里面的装饰豪奢的令暮云目瞪口呆。
四个人一起坐在宽大的马车上似乎让暮云有点局促。宽敞精丽,软屏夹幔紫罗烟褥,幔中淡淡百合花的清香气息,有种安神的贵气,暮云总忍不住往莫然的方向看。可每当这个时候心里五味陈杂。
风莫染是在刻意躲避自己。他的目光绝对不允许同沐浴触碰超。每次暮云想要开口同他说话时,他就扭转过身。
这时马车颠簸,在原野上。
春来时节野花遍野,蒲公英的黄花稚嫩可爱。紫丁香的紫色花朵在草原摇曳如梦。
燕雀低飞,暮云伸头向帘幕外面,望着盛开繁花不觉宛然。
“请问姑娘芳龄?”风轻尘打断了暮云的遐思,正面含微笑。
这样莫染同若蔷的目光一起转移过来。
“一十三岁。”
“那么请问令尊呢。”
“不知,自打我出生就没有见过父亲。”暮云艰涩的说。
“很抱歉,暮云姑娘。”
“那么令母?”暮云眼泪瞬间就充盈眼眶。
“母亲于,,,,,”刚欲开口。
“九弟你怎么点查户籍呢!”若蔷插道。
“如此美人,我定要多多了解。”他打趣。暮云感觉自己的脸热辣辣。
“莫要轻薄,她可不同于凤梧女子。”言罢,她拉过暮云的手。暮云便只是看着香炉里丝丝缕缕的烟气。
四人再不言语。
马车就这么晃悠悠。等到夜幕,侍卫方报关提醒明日即可抵达凤梧。
此时空中一轮圆月,光华四射。透过马车的帷幕投在莫染脸上,浮光掠影般晃动。
暮云敛目轻视,看他容颜依旧,想起三年前那个月夜。
心念一动,他正在注视自己。幽深的眸光仿佛要望穿她一般。暮云口中干涩,裙下的双手竟然无处摆放。
“今夜月光皎皎。我们去欣赏月色如何。”若蔷提议。
“诺。”暮云欲摆脱这局面,未等马车停稳就急急的想要冲下去。可一个不小心,裙角卡在马车上,竟是进退不得。
“哈哈,”风轻尘笑得前仰后合。
若蔷含笑吩咐随行侍女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衣角拉了出来,暮云大囧。
暗处有人唇角一动,却是没有笑出来。
暮云囧的往前大步行走,谁知一个不小心,脚下的花盆鞋扭倒,竟然要生生跌倒,这时忽跌进一个温热怀抱,定睛一眼竟是风轻尘,漆黑双眸正看向她。月华下的他清秀隽永,如隔世良玉。
那一刻暮云恍然失神。
“怎么,想赖着我的怀抱不放开么。”他笑。
暮云急急松开,却是这次真的着地,狼狈爬起来,看到若蔷笑得前仰后合。
“姐姐,”暮云羞惭的无可奈何,真是丝毫不敢看那人的脸色。
抬头虚空中皓月凌空,近处的湖泊在月色下水光粼粼,可能这样的夜才称得上良夜吧。侍卫升起了火正呼唤他们过去。
于是一众人傍依着火把而坐。
“这是我从宫廷中带来的七香酒。今日可要一醉方休,与尔同销万古愁。”风轻尘大手一挥,吩咐随侍摆上来。
“早听闻九弟是风流雅士,果不虚传。”若蔷道。
“不过天性散漫,不似某人而已。”他面向风莫染笑意盎然。
“这七香酒想必是融合了,木芙蓉,蔷薇,野百合,山茶花,七里香,山杜鹃等七花陈酿而成的吧。”莫染道。
“正解。”
“若论起酒来,最好的当属忘忧了。”
忘忧,“那是什么酒?”暮云问。
“杜康?听闻一杯可沉醉三年。”若蔷道。
“史书上那都是风月笑谈罢了,忘忧自在我心。”暮云听他说话似是而非。就眼巴巴的渴望快尝一口。
等到侍卫斟好酒,轻尘发话,四人举杯。“你看,月影在酒杯里。”暮云惊喜道。月光在夜光杯里的清辉甚是盈盈可爱。
“干杯,为良辰美景佳人。”风轻尘出语豪迈。端起酒杯一仰而进。
先前暮云未曾饮酒因而以为这酒就如水一般。谁知猛喝进去竟是这般火辣。不由得测过身连声轻咳。
“哈哈哈哈。”风轻尘又是一阵狂笑。
“你,,,,你怎么屡次嬉笑我。”暮云情急之下急驳。
“暮云生自草野,见识甚少,还是希望九弟不要取笑于她。”若蔷赶忙打圆场。
暮云觉得莫染在此,更是尴尬异常。
自始至终,莫染并不说话。没喝多少暮云便感觉自己神志不是很清醒了。
“有酒怎可无歌,不如二位来唱一只可好。”轻尘提议道。
若蔷清了清嗓子,站立起来唱道;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她长发在夜风中微飞,娇丽的面庞映着火光,更加美艳。声音婉转清扬。暮云听得如痴如醉。莫染轻尘不住拍掌较好。
“该你了暮云,”若蔷轻推。
“我,,,,我不会。”
“无妨,”若蔷鼓励道。
“那好。”暮云站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忘词了,忘词了,怎么办!
一到关键时刻就紧张。
对,有了。暮云轻吁一口气。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底,现牛羊。现牛羊”她故意唱的阴阳怪气。看着他们全部哄然大笑。
她想起自己之前经常唱的那首“月光光,风凉凉。谁人使得我惆怅,一只桔红马呀。带我走四方,走四方,去流浪,去晃荡,只为,只为在途中遇见你,遇见你,,,,。”暮云脑海里浮想起记忆里那些鸢尾花,开在大泽原野路两旁,自开自落。
唱罢轻轻吐了吐舌头,退了下去。将眉眼藏得低低。
听到他们的掌声,暮云讪讪笑了笑。
“久闻关西大泽,民风淳朴,自由自在。没想到歌也是这么率直。”轻尘微笑的望着暮云。道“想必,暮云姑娘也是性情中人吧。”
暮云低头报之以微笑.玩耍的疲乏了。众人才要离去。
“你,进宫后不得告诉任何人你搭救过我的事,知道么。小心带来杀身之祸。”风莫染飘过暮云身边时轻言。声音细若蚊蝇,想必只有两人才可以听得到。
暮云的心一惊。望着他深不可测的的眼睛。不明所以只管轻轻点点头。
他迈步前去只留下背影,宽大的袖袍子在夜风中空荡。
此时夜方显出本色来。山丘在此刻皆缄默。只有月光,亮亮的挂在群山之巅。荒原里的野草在夜风中晃荡。
是走向荒寂么?暮云这么想。
突然觉得这是两个世界的事,方才的热烈喧闹与此刻的荒寂冷清不过寸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