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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风萧声动鱼龙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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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来国志》载:帝都凤梧城背依玉龙山,依山而建,东逾洛水,西系易水。高二十余丈,周迴五十里,形成二水拱卫一山之势,巨制恢弘。
正阳宫踞玉龙山折正高处,故正阳宫高于凤梧城。正阳宫为皇宫,又有几个不同的宫殿组成。西侧的兰宫,居住凤帝的后妃与公主。东侧的晨景宫居住当今几个太子和其他的皇子。而正中则是正阳宫,座落在三米高的台基上,整个宫殿高于平地四丈。远远望去正阳宫背依苍穹,高大雄浑,慑人心魄。
皇族在正阳宫,可俯视脚下的整个凤梧城。
宫前有三条“龙尾道”,是地面升入宫城的阶梯。
龙尾道分为三层,两旁有青石扶栏,上层扶栏镂刻螭头图案,中下层扶栏镂刻莲花图案。
正阳宫与其地基山似乎构成一幅龙图,玉龙山为头,南三门为尾座镇尾腹,驾驭著巨龙。皇家气派,浑然天成。
宫城顺势而下,则为皇城。街道平直成纵横经纬状,将整个城池分为九九八十一坊。
上九坊地势略低于帝宫居住达官贵人,皇亲国戚。下则分布各司。再下则为民居。
府邸夹杂其中。星罗棋布,高檐飞柱,华美风流。
易水水波浩渺,穿城而过。为凤梧起防御作用。
虽看似水波浩淼,波澜不惊,实则深不见底,入城先要通过巨大的吊桥。正中城门专供皇室使用。
上书承天门三字。苍劲有力。
穿门而过,行进神武道。但见道旁车马水龙,人烟阜盛。
春日暮落金阳之中,光芒万丈。遥望宫城,显得高高在上,高不可攀。天家威严遥遥,延伸直至消失在目不可及的内城门之外。
临近夜幕的坊市区。人群没有一点散去的意思。沽酒的,卖油的,吹糖人的…好不热闹。忽而街灯次第亮起。美轮美奂。从没见过这样的画面,暮云有点哑然。
这一切恍然若梦。
呆呆的看着那些灯笼,想起折子戏上说的故事来。
忽而远望一糖人摊,暮云尽是目不转睛的盯着。
“怎么样,想吃吗?轻尘笑眯眯的望着她。
嗯。暮云有点不好意思的点头,继而摇摇头。
吁的一声,马车停了下来。轻尘招呼一侍从。转瞬,一把糖人就出现在暮云面前。
暮云又惊又喜,满怀感激的望着风轻尘。
“只有我对你才是好的吧”他道。暮云感激的对他一笑。
“之前大泽是无有这些的。”暮云道。
“大泽乡野,那怎可凤梧帝都相比呢!”久不开口的若蔷侍女明玉道。
暮云自知,来自乡野,当真是云泥之别!便只顾吃起糖人来。
“慢些吃,免得弄脏了华裳。”若蔷含笑道。
“你也来一口吗?”暮云问。她但笑不语。
风莫染像是无尽心事。
顷然越过光华门才算真正进入宫城。月出东山之上,在渐深的夜下洒照着安静淡然的银光。如明亮的眼眸,接于宫灯错落。朱红色的宫墙让暮云目眩。大殿屋宇在光与影的辉映下壮阔铺展遥。
没在远处似无尽头的天边。
白玉台阶,悠长甬道流光溢彩。
暮云回看皇城。一切尽览眼中。城池规整的布局在夜灯火下仿佛红灯片片相连。脚下似乎是红尘万丈,悲欢无人知晓。
正阳宫,便俯瞰人间。夜风来袭。暮云一个寒颤。
原来高处亦然不胜寒。
“这里比城下更冷吧。”似是看穿了暮云的心思。很少说话的莫染道。
“嗯。”暮云点头。
“我们皇族享受比别人多,自是付出的也要多。”轻尘补白。
“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冷暖悲欢,自知。”暮云讶于本不慎严肃的他,怎如今会感慨万千。
那边明玉拿了翠纹织锦羽缎斗篷为若蔷披上。内侍正从远处奔来,但见一排灯笼迅然移动。由远及近。
“该是父皇的人来了。”轻尘说。
“暮云,你且随我去兰宫。”若蔷道。暮云方要应允。
却听得风莫染不急不缓道“赵致远与秦暮云同在桑梓,如今致远来我长信宫,不如暮云也随侍如何,比方锦华斋正缺一随侍。”
“甚好,若蔷姐姐该知那兰若宫,并不是什么清静所在,免得滋生事端。”风轻尘也在旁侧说道。
暮云并不是很明白他们所言。
但见若蔷闻言一笑“轻尘不怕此话我说与兰妃娘娘听?”
“好姐姐,你是定然不会的。”风轻尘嬉笑。
“小姐,暮云知之甚少,我看,,,,,”秋月在旁蹙眉。
“暮云但听姐姐一言。”暮云道。
随之若蔷睫毛下的阴影微微一动似有笑意“那就暂住长信宫吧。”回眸她望向风莫染去,期期艾艾。
暮云看在眼里。那边侍人已经行至跟前,若蔷便随侍人一同前去。
由于长信宫和轻尘所在的行云宫在同一方向所以两队人便一同行走。
风莫染长步疾行在前,宫灯与月色在他背部交相辉映。暮云随同致远轻尘在后。
“七哥此行收获可颇丰。”轻尘打趣,夜色中莫染回头不言。
“宫中规矩甚多,你可要细细学了去,日后若闲暇无事可要到我行云宫多走几番,我那里藏数虽不若七哥家多,但也可供你消遣。”风轻尘道。
暮云道谢过后,讪讪而言,“我自知甚少,识字上不过百。”
惊讶的不仅风轻尘。莫染蓦然回首,“致远你也是如此吗?”
致远深深点头。
风轻尘却在一旁笑。“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看来七哥你还是要付出一番。”
“那是自然。”莫染道,暮云却窥见他的眉头如同拧着的麻花,非常好玩儿。
等到了长信宫,就与轻尘别了去,宫娥侍从已等候多时。
刚进宫门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的宫娥和一宝蓝色直缀的侍从便盈身而立。
“蝶衣你且带二人下去,安排好后带至偏殿随我一同晚膳。”他道。
“若你二位日后有什么不明白之处尽管找蝶衣即可。”
唤做蝶衣的宫娥微微一笑“秦姑娘请随我来。”
她在前边引路,步行翩然,宫装轻纱在夜色下翻飞,越过九曲回廊,亭台水榭,曲径花门方停。
园中开满各色花竟是让暮云眼花缭乱。空气中玉兰味道清新淡雅,直入心脾。
“这是西厢,如今姑娘暂且住在这里,少顷我再唤姑娘。”她道。借着室内灯火暮云才看清她的容貌,端庄秀丽,得体大方。
“多谢姐姐。”暮云道。
“那么我便领了这位去南房,”言罢。致远对着她点头便离去。
暮云这才踏进室内,几案卧榻,铜镜,屏风。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华美。
内室的琉璃珠幕帘在九枝灯下流光溢彩。她在几凳上坐了下,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竟是心绪难平,肚子咕咕叫声,她已然饥肠辘辘,迅速沐浴换衣后,就由其它宫娥带领着去往偏殿。
此时莫染也换上了月白色菖蒲纹饰袍子,束一湖蓝色如意腰封,在宫灯下看起来没了白日的倨傲,反多了一份温存。
宫娥端上来琳琅满目的食物,令暮云垂涎不已。
只听一宫娥念到,山珍刺露芽、什锦蜜汁、玫瑰莲蓉酥、清炖狮子头,,,,,,暮云简直饥不可耐。
眼巴巴的望着莫染,希望他可以早点动筷。
然而事与愿违,他先举起来茶盅,“承蒙二位三年前搭救之恩,以茶代酒,先干为敬。”言罢,他一扬而尽。
算你有点良心,暮云心里暗道,没有经历过如此隆重场面简直有点讪讪,看向致远他也如此。
“不,不。不必言谢。举手之劳。”暮云望着致远又看向他。
终于动了筷子,暮云真想大吃特吃,可又不愿意破坏美好形象,只能细细的吃。
“我记得三年前,你吃饭可不是如此喔。”莫染道。暮云闻声若晴天霹雳!放下了筷子,脸色通红。
什么!三年前,她知道自己三年前吃饭的样子。
“不过今日不必拘谨。”他又道。暮云这才重拾筷子吃起来。心里一遍遍真恨不得骂他。
好不容易吃完饭,暮云便随他闲庭信步。
蔷薇盛开,临水照影。当真美不可言,他行走在前。月色下他身影冷寂,影子映在地面被稀疏重重花木枝杈覆盖而斑驳陆离。
时隔多年,两人第一次距离如此之近,让暮云多少有点无所适从。再相逢他的冷漠到温热,真不知他作何感想。
看着那斑驳背影,暮云就踩上去。娘亲说过,如果可以走进去一个人的影子,那就是永远不分离。
于是暮云只管关注的彩他的影子。
“你在干嘛”他蓦然回首。
“没,没干嘛”暮云吞吞吐吐。
“白百合与战国公子的结尾是,”他顿了顿,水榭中水光盈盈。“白百合下的毒药,王子喝了下去。”
“为什么!”一激动自己的声音就会颤抖。
“自己心爱的人给自己的酒能不喝吗!”他道。
“王子知道那是毒酒?”
“当然,”
“那么白百合呢!”
“王子倒下后,她喝了同样的酒也死去了。”暮云听得难过,背过身胡乱的擦着眼泪。
“你哭了?”他道。
“没有,,,,”
“都有哭腔了,,,,”暮云索性依着栏杆嘤嘤哭。
“戏都是假的,你何必当真。”
“可我听闻人生如戏”。暮云反驳。
他默然无言。
你还说过要答应我一个愿望呢!她终于鼓起了勇气。可在他的注视下变得有些懦弱。
“这个是自然!”他看着暮云目不悲不喜。
“那你可要记得噢,不会忘记吧”暮云伸出了小拇指。
“打勾勾吧”她眨巴的眼睛,而他蹙着眉头。颇为嫌弃的看了暮云一眼。
“男儿顶天立地,说道自然是做到!”
“那你为什么一直拒绝承认你在大泽待过呢?”想想初遇时他的冷漠真是让人难过。
“我凤梧史官可不是这么记载的!”他道。声音凌人。
“你那时记给我讲的故事是真的吧!那个小女孩就是若蔷公主”!
他眸子倾斜 “算你聪明。”
“那么你会娶她吗?”暮云的心是悬空的。又一点点的在收紧。
他又沉默了。
“我那时想过骑着小红马去天涯海角找你,可是娘亲不允许我出大泽一步。如今娘亲死了,我就来找你。可是久别重逢你一点都不认我。”暮云小声嘀咕。
他的离去,娘亲惨死,还有那些谜团,近来一直困扰着暮云。
“你娘亲的死我会尽力追查。她死前可有遗言?”
“只有七巧玲珑心。世间真有七窍玲珑心吗。” 暮云问:“听闻玲珑心曾是千百年前,轩辕始帝统令四海八荒,一统寰宇的圣物。人言得此心者得天下。”
风莫染唇边逸出冷然的笑,道:“只是传说而已,一颗心怎样也只是一颗心,长在谁身上还要剜出来不成!这样的传说,实属荒谬。若真以此心得来的天下,又怎可夜夜安眠。”
暮云只觉很有道理。
但他继续道:“但天下却有无数人会相信这样的传说。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弱者自欺欺人的一剂良药,那颗心事关生死,引起多少轩然大波,千百年来,各国无论皇族还是割据一方势力,或者血雨腥风的江湖都对此颇感兴趣,多少无辜的人为此丧命,即使现在在深宫也是如此。”
原来竟然如此。暮云看他神色颇为淡漠。就大义凛然道“若是我得到,就必然损毁。”
风莫染没有料到她有如此之言,惊讶之余,意味深长的打量她一番,不过十几岁的涉世未深,却有此心,但并没有否认她的:“你娘的死与此有关,贼人若知世间还有你全然不会放过,你可知你必须处处惊心。”
闻言,暮云心中一片豁然,难怪娘亲不让她踏出大泽一步,更不要为之报仇。
之前莫染对他冷淡,如今也是明白,暮云不禁一股暖流心中萦绕。“子遇避之,反其促之。所以,,,,,,”未等暮云言必,他一道目光射过来,暮云便停下了言语。
“你要明白先前你不过是牧羊女而已。还是先安身立命再论其他吧。”目光炯然似有不屑。
在这样的目光下,暮云一阵难过,“我有自知之明,但是你认为我没有能力吗?千万莫欺“少年穷”。暮云放低了声音。
“你要知道这是怎么样的一条路。小心玩火自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原来如此。”暮云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但骨子里的傲然,使得她,倔强抬起头,迎着他莫测的双眸。
你要先忘记吧,暮云,史官记载的那一年我在无成做质子,一切安好,所以这件事从没发生过,除非!”他眸色深沉
“除非什么!”暮云追问。
“除非我做了王!横扫六合,那样史书才可以修改!”
暮云呆住了,震惊的看着他
而他,风莫染眸中笑意微微。一敛看定了她。“或许我不该告诉你这些。”他转身而去。
但见到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何夜无月呢!
恍惚至极,暮云肩披的纬纱随风漾起。却不知宿命的尘埃也渐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