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图于归》慕云暖

3、春来红豆南国暖

　　自他走后日子就如流水般平淡无奇，暮云天天想着日子可以快点过，快点过。

　　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在命途中与他再次遇到她，或者自己赶快变老，把他忘掉。

　　终是一日，娘亲拖着颤巍巍的病体。那天她一直紧紧抓着暮云的手放在她怀里。

　　“云云，你知道那风莫染是何许人吗？”
　　“不知。” 暮云缓摇摇头。

　　“为娘不想你再如此，他是风来国的七皇子，可惜因个中原因，便被送去邻国乌桓做质子，一些人心肠狠毒，即使到了邻国，魔爪也没有停下来，亏得他福大命大，才逃过，你救他那日，我早就知道有杀手埋伏在附近。帮助他的人可能面临死亡的危险，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家在一把火下化为乌有。”
　　暮云听完感到深深地震撼。难怪当时他的处境那么艰难，“可是娘亲你是怎么知道的？”
　　暮云看到她眼中的闪烁的泪光。
　　“等到春日来临之时，你就同致远早早结了亲吧，恐怕我命不久矣。”她一边说一边咳出血来。
　　暮云一时六神无主，只得点头，任由娘的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头发。
　　那么风莫染给自己讲的故事都是真的了。那么那个女孩是谁呢？

　　不是自己吧，对哦，我又从没有帮他挡过剑。她隐隐失落，突然有点妒忌那个女孩，又不妒忌。妒忌是因为那个女孩不是自己，而不妒忌是因为这样风莫染至少可以活着。

　　暮云想来想去终究是罢了吧，听娘的话，等到春天来得时候就同致远成亲。
　　可是暮云又隐隐的期盼，期盼日子可以慢点过，这样暮云就可以晚一点，晚一点，再晚一点，可终究是抑制不住春的脚步。
　　那几日，暮云总是梦到风莫染，梦到他依着桃花树笑，灿若千阳。
　　可一切的变迁竟然那么猝不及防。

　　当暮云看到一行人皆一身戎装，皆骑着高头骏马，队伍前面印有乌桓国字样的旗帜迎风招展。中间的马车装饰豪美。想必这是乌桓国的队伍了，暮云就如同看过很多过客一般默默看着队伍从自己眼前走过。
　　可是夜间。她听初春的风在旷野里呜咽。模模糊糊中四野砍杀声不断，声音一阵阵入梦。
　　可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使暮云不再认为那只是梦，猛然惊醒，警觉的握紧了手中的短刀，蹑手蹑脚的走出门去。
　　果真有人在荒野里厮杀，似乎是白天行经的队伍，暮云急急忙忙来到娘的账房里，她并没有睡。只是在擦拭一把暮云从没有见过的剑。
　　“娘亲，你怎么会有剑？”不详的预感涌上她的心。
　　“你来了，云云。”她莞尔一笑。
　　“娘亲，我怕。”暮云缓缓的抱住她，指向帐篷外面的杀伐，“我怕，我真的怕。”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云云，别怕。有娘在。”她满面泪光。
　　“如果娘不在了，一定记得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无痛，如此，你就可以长命百岁。若非，就要早早死去，还有永远不要离开大泽！”

　　她说声泪俱下。暮云的心也阵阵凄凉。
　　“娘，你最近怎么总说一些丧气话，好端端的这不是。”暮云嗔怪，一边伸手为她抚泪。
　　“可是娘，为什么会这样？”

　　她并不回答，只是像魔咒那般念叨，“睡吧，睡吧，天亮就好了。”暮云听着听着，就沉沉睡了下去，可总是睡不好的。眼皮好沉，睡意再浓，可也终究浓不过黑夜。

　　周围的血腥味很重，暮云感觉有什么粘稠的东西粘在自己的身上。

　　好像睡在血泊里，她费力的睁眼，眼皮有千钧重，怎么也睁不开，恍恍惚惚看到几个黑衣人。

　　只听他们说道，“七巧玲珑心在哪，快说出来，可饶你不死。”

　　“七巧玲珑心已追随主上一起殁了！”这是娘的声音。

　　什么七巧玲珑心，什么主上，娘你在说什么啊，还有这些黑衣人。

　　可是暮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又听得到“那么我们把你主上的坟墓掘开，也要把玲珑心给找出。”

　　娘亲沉默不语，火光下剑的寒气逼人。

　　“暗无月呀，暗无月，你依旧同昔日那般顽冥不化，十三年了，你隐姓埋名，我们不还是将你找到了！”那人的声音幽寂。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暮云听得娘亲的语气更像把剑。

　　“杀刮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又一黑衣人恶狠狠到！

　　突然暮云看到娘挥剑而去，与黑衣人打斗成一团，显然寡不敌众，没几招娘亲的剑就被黑衣人夺下。

　　暮云想要叫喊，却张不开口也动弹不得，猛然她看到娘亲拔起头上的梅花簪，对着自己的脖颈戳下去。

　　周遭一切好像凝固了一般，暮云看到娘亲的血在空气中开了花，火光下，四溅开来，诡异的像案台上那些血色梅花。

　　暮云艰于呼吸，泪如泉涌，可是心脏却一点都不痛，黑衣人提起手中血淋淋的剑。

　　轻轻一挥，娘的头颅和身子就分了家，刚刚还拥抱着暮云的娘亲，此刻，头就滚落在暮云的面前，近在咫尺。

　　暮云恨，恨不得将黑衣人千刀万剐。

　　“那么就成全你。”黑衣人挥刀时候这么说，暮云看不清楚他的脸，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正趴在死人堆里。死去人的血液浸入自己的衣服。

　　一道火折子上来的时候，黑衣人全部退了去。暮云看了火在自己面前燃烧。吞噬，吞噬自己的家，又吞噬了娘亲。

　　忽然暮云看到一个明晃晃的玉镯，迎着火光，一双手如同风莫染一般温煦的手，正费力的把自己从火海里拖出去，燃烧的屋子坍塌下来砸在了她的身上，她极力隐忍。

　　“我是来救你的。”她说。随同的还有致远，他似乎负了伤，岣嵝着身体，就像一张弓。

　　暮云被仓促拖出火海，回看只见火光涂满苍穹，熊熊火势像极了盛开的鹦鹉花，持续后，又渐趋衰落。

　　无异于是某种不祥的终结。可越是华丽越是不堪。

　　暮云感觉胸臆都快要爆裂，如自己置身火海一般难过，悲伤，简直无法言说。

　　接着沉沉的睡了去，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身处壕沟，俯身在致远的怀里，致远同样的悲痛万分。

　　“人死是不能复生的。”那人说，拿了带有异香的手帕轻柔的给她抹泪。

　　我叫叫若蔷”她道。暮云从泪眼朦胧中第一次看到她。一头乌云般的秀发,眉如青山含黛,目似秋水，白皙晶莹的脸上似乎受了些昨夜的炭火，脏兮兮，一身艳色红裳，使得她看起来善良美丽，而她温和的眸光也正看着自己。

　　暮云怔了怔，轻轻把放在她手中的自己的手抽出，生怕弄脏了她。她却走前一步，轻轻地环抱暮云。

　　“别怕，从今后我是你姐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暮云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是你救了我么？”暮云问。
　　“我白日经过这里，未曾想到边境混乱，如今国局不稳，杀伐四起。我的人马也丧失了。”她叹息。
　　“这是谁，我定要这些人血债血偿！”暮云咬牙切齿道。

　　“边境这么混乱，一把火过，似乎也是毫无头绪。”她道。
　　“昨夜你在哪里？”暮云望向致远。他似乎还沉浸在哀伤里。

　　“大娘告诉我，让我潜伏在壕沟里，等到有火的时候进去，你会在那里等我，还说让我告诉你，无论如何，都不要报仇。”说完，他把头深深的埋在臂弯里。

　　究竟是什么人，暮云问自己很多遍，那个黑衣人唤自己娘亲为暗无月，还有什么主上，玲珑心，什么十三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暮云的脑海里乱嗡嗡的。感觉娘亲一定有什么秘密。

　　“过一会镇边大将军就会来营救我，你们随同我一起去将军府吧！”闻言，暮云震惊的看着她。

　　“我是邱林若蔷，本欲去往凤梧，不曾料到刚进边境就遭此劫难。”她道。
　　原来这个人竟然是异国公主，暮云早闻异国公主美貌，骁勇，没想到她一介小民今日能够承蒙公主搭救，还对她如此爱护。惊讶之余，暮云同致远一起跪拜，她含笑拉起。

　　果真没过多久浩浩荡荡大军疾驰而来，英武异常的镇边将军一身铠甲。他见到若蔷立即俯身跪拜，“末将叶芝，见过公主，属下照顾不周，还望公主见谅！”

　　“请起。昨夜之事绝对不可姑息！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她眸子一紧，言语犀利。暮云恍然觉得，此刻她的眼神恍同于昨夜杀死娘亲的那个黑衣人！虽然当时，那个黑衣人背对着自己，但他挥剑时候的一个转身…暮云不敢再想下去了，许是自己的的幻觉。

　　这边若蔷已轻声唤她，“我们上马吧。”
　　“就这样暮云随同来到了镇边将军府，以前她只是路过时候远远的朝望一望，不曾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可以身临其境。等到一切安排就绪。她拉了暮云一同坐在软榻上。

　　“我只是去往风来国都寻找莫染哥哥。而不想刚入国境就遭遇袭击，幸亏手下死士相助才侥幸活命！”

　　“你认识风莫染？”暮云问。
　　“你怎么知道风莫染。”她因为激动而抓住了暮云的胳膊，暮云就把怎么遇到他的以及前后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给她听。

　　听完，她对着暮云笑道“难怪我会遇到你，原来我们竟是这般有缘。”暮云感觉很幸福，不曾想过有一天竟然遇到这样的朋友。

　　“不消几日，莫染哥哥就会来寻我的。”她目光柔柔的看向暮云。
　　“不然，你也跟随我一同进宫？”暮云看到她明媚的笑容如同莫染那般融冰化雪，散发热切的光芒，心在那一刻就动了，可是娘亲说过不让自己离开大泽。如今就当是去周游一圈，若不满意就再回来也好，暮云这般告诉自己，就点头答应。
　　“当然还有致远。”她说。

　　我一定要弄明白所有。暮云心里暗暗想，诚然，娘亲活着的时候自己不能去找风莫染。那么如今，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