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图于归》慕云暖

15、从长计议费思量

　　高仕的声音猛然打断了他的思绪：“陛下，上官丞相觐见！”
　　眼见一褐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疾步行至御前，看起来眉清目朗。
　　“臣下拜见陛下。”他福了福身。
　　“爱卿，你对此事怎么看？”皇帝单刀直入问。
　　“虽然当时臣下并不在场，但还是听说了大致情形，刺客死亡殆尽，此事并不容易查清，因此需要从长计议。”
　　“怎么个从长计议法？那剑都快摆到朕的面前了！你觉得朕给你多长时间？” 皇帝面面带怒气。
　　“这……”上官丞相顿了顿伸出三个指头。
　　“三个时辰？”皇帝道………丞相摇了摇头。
　　“那就三个月吧，一定可要给我查清楚！”
　　皇帝边说边从御案前走了下来，对着上官丞相，“你说这事会跟辰王有关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随即抬头望了望四周，似乎怕风泄漏了自己的声音。
　　“这…………”丞相略微思忖了下，他这么问，说明对于辰王的事还是耿耿于怀，那么不得利的最终会是七殿下，虽然此行目的没有达到，却还是可以敲山震虎。
　　“嗯？” 皇帝迎来探寻的目光。
　　“微臣惶恐，这可不好说………” 你这只老狐狸，说说你的看法吧，不要老和稀泥。”皇帝道。
　　看来他是非要逼着自己回答点什么了！
　　上官丞相拱了拱手道：“虽不敢妄下论断，但是稍加推测，黑衣人既然可以潜入这戒备森严的宫城，先不说身手不凡，而且能埋伏在陛下的大殿里，该是有内应。”
　　“嗯！” 皇帝赞许的点点头。
　　那么内应会是谁？竟然可以做的这么天衣无缝，连同杀手，都已经在牙齿后备好了毒药，这简直是破釜沉舟，而自己竟然没有一点防备，皇帝想。
　　“那就由你和九殿下一同调查此案吧。”
　　“诺！”丞相答道。
　　“刑部是否查出了些什么？”皇帝又问。
　　“当场死去宫娥，侍从，护卫凡八十六名，伤1百余人！”
　　“嗯，记住一定要对死难者家属加以抚慰！”
　　“臣遵旨，多谢陛下仁德！”
　　“好，你先下去吧！”
　　丞相刚行离开，张目就接踵而至。
　　张目是禁卫军的统帅，负责守卫皇宫安全，能文能武，足智多谋，对皇帝唯命是从，因而颇得皇帝信任。
　　“你怎么看！张目。”皇帝审视他。
　　“啊，………”张目支支吾吾。皇帝又望他一眼。
　　他方道：“卑职可都是些拙见！”
　　皇帝但一挥手“说！”示意张目继续说下去。
　　“第一，核实刺客身份，临摹画像，清查户籍，只是…………”张目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
　　“此事断然是不可以生张的！以免惊扰民心。”
　　“嗯，民心可畏。” 皇帝点了点头，若此事张扬出去，必然会让风来百姓认为皇帝失德才招致杀身之祸，或是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还有，蓝妃该怎么处理！”张目问。
　　皇帝皱了皱眉头，“暂且关押无梁宫吧！”
　　“那么蓝将军那里呢！”
　　“传我命令，蓝侯全家不得私出家门…………告诉蓝侯，让他修养一段时间吧！”
　　“可是……并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能够证明蓝妃的罪，即使其中有两人是蓝妃戏中人，或许另有隐情，而且有桐月公主在，无论如何……”张目道。
　　“嗯。”皇帝不停地抚摸自己手上的玉扳指，这似乎是一个难题，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他打压蓝侯这个老顽固的心早已有之。
　　“还有一事不知属下当不当讲？”张目道。
　　“七殿下如果因为这件事而受到牵连，似乎很难………”话说一半。
　　“咳咳咳”高仕的咳嗽，打断了张目的话语，高仕递过去了一个眼色，示意，张目不要再说下去。
　　“暂且执行下去吧！”皇帝挥了挥手，似乎神情倦怠。
　　“诺！”张目这才告辞了去。
　　长信宫，锦华阁。
　　风莫染负手在后,立于窗前，夏季降至，枝叶愈发浓郁。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是群蛙鼓噪，蝉声阵阵了。
　　听闻红袖来报一切诚如他所料，陛下刚刚下召令上官丞相和九殿下查办此事，并且不得生张！
　　对皇帝而言，这莫不是一把双刃剑，虽然对自己构成了威胁，可如果借机除掉蓝侯，岂不是了却了他心腹大患。
　　“估计蓝侯此刻也不好过。你且吩咐宫人尽量避免这些事情吧。”莫染道。
　　“是，奴婢明白。”红袖应声。
　　战场的血雨腥风他见的多了！而真正可怕的还是这深宫里的阴谋。
　　“听闻，蓝妃已经去往无梁宫了！听说不悲不喜，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没想到陛下的速度竟然这么快。”红袖道。
　　想当年蓝侯和殿下可是一同在现场杀敌呢！ 莫染闭上了眼睛想甩掉那些莫名的念头。
　　这一局棋到底该怎么下！
　　“可是丞相，他究竟为了什么？名利？他一人之上，万人之上，似乎没有做此事的目的。”还有暮云娘亲惨遭的杀害！
　　这一切事，似乎莫名之中，有什么牵扯。
　　“公主！公主。”蝶衣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转身桐月正急急的往这边走。
　　桐月也早已从走廊中望见那人玉冠束发，面容清雅，轻抿的唇角勾勒出疏离淡漠情绪。
　　入阁窗边小几的香炉内焚着的沉香气息细细，似有若无，朦生一室安然宁谧。
　　不过，此时心事重重的她，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些了。
　　看得来者走近再走近，风莫染望向她，幽杳的双眸轻扫过风桐月粉黛未施却仍秀气惊人的脸颊。
　　那张脸上，昔日的灿烂笑靥和灼然生辉的眸光已经不见，只余些许惶惑苍白和隐藏其下的脆弱的执着。
　　于是不动声色地看向她，似是对她的到来毫不诧异。
　　风桐月驻足于几案前丈余远，暗暗咬一下唇：
　　“七哥，桐月应该怎么办？父皇竟然把母妃关进了无梁宫去，还不准我探望。求母后也没有用，以前父皇可是最为疼我了。”
　　望着她满脸愁容，莫染想起狡兔死，走狗烹。那人的性子，何止凉薄二字能言尽的。若不是他心里已有忌惮，仅念在蓝将军常年戍边卫国劳苦功高的份上，也不至于连申辩的机会都不给，直接软禁于家门。更何况对于自己的妻女。
　　当然，这些话他怎么能对旁人说出。
　　“桐月，你听我说，此刻不能乱了方寸，我不相信你母妃是那样的人！可是我们现在没有证据。只有找到了证据，才能救你母妃！”莫染道。
　　“那，去哪儿找证据？此事父皇已经不是安排了上官丞相和九哥了吗？”
　　风莫染良久方微微斜了身子，似笑非笑地望向她，清泠泠的声音悠悠传去：“桐月你怎么笃定丞相一定会救你母妃呢？”
　　如何认定？桐月闻言心中骇然，丞相和蓝侯因政见不同，屡动干戈，已不是一天两天，母妃多次也曾为此焦虑。
　　“所以你无需着急，只需多留意丞相即可！”
　　“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竟会牵扯到我母妃，她一直本本分分，一向谦和仁让。”桐月喃喃道。
　　“七哥可愿意帮我？”
　　“帮？怎么帮？我若此时暗下帮你调查此事，万一父皇有所觉察，我本不好的处境更会堪忧？你难道不知事发当晚，父皇命我整夜守卫在昭阳宫么！”莫染紧了紧声音。
　　听闻，桐月猛的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他。
　　半晌道：“若这样，岂不是父皇现在连七哥也不信任了么？”
　　…圣心了可真是难测。
　　莫染微点了头。
　　见风桐月不言，只垂首于案前，身形瘦削伶仃却纹丝未动，一时间思绪纷乱复杂，似是渐渐红了眼眶。
　　忽而她的神色发生了变化，坚定、迷惘，而后转为一抹凄然，终于收拾为一脸平静，却在眼中多了些毅然决然。
　　“无论是何困难，我总要尝试一下。”风桐月攥紧了手中的拳头。
　　“妹妹若是想救你母妃，最好能去请求陛下去见一次，想必陛下现在在气头上，过一段时间总会好的。而且，众多子民的安危还系于公主身上。”
　　闻言，桐月猛然睁大了瞳孔，风来国的公主，一直担任维护两邦友好的责任！想到这里，似乎父皇也不见得会真的惩治母妃。
　　拜谢后就彷佛吃了定心丸般的回了去。

　　看得出她孤注一掷的执着，风莫染终于收回了那抹散漫不经的笑意。他默然起身踱步到窗前，透过雕花格窗望向窗外，眼神幽暗晦明。
　　然而风莫染却是明白，以自己现在的处境，怎么还能再考虑这些。所以所有情绪流转仿佛只有一瞬，又被重新收拾起，复看向窗外。神情平淡。
　　如今敌明我暗，所以在一切尚未明朗之前，还不能做任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