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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回 替天行道招安为上 内圣外王拍马当先 ...

  •   见兄弟们万众一心,不再反对招安,宋江喜出望外,对朱武更是刮目相看,尽弃前嫌,也称得上是“有隙”才能“相知”了。盖世英雄本应胸怀天下,怎么会容不下一个人!他深知与朱武、孙立之间的鸿沟并非不可逾越。蜗角之争,触蛮之战,跟招安这等大事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不管怎样,招安在望便是天大的喜事,这种喜,远远超过了当初做梁山之主时的喜——一个是目的,一个是手段,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忠义堂上其乐融融,一片欢声笑语。宋江快马加鞭,问朱武该如何行招安大计,朱武道:“哥哥昔日打华州时,曾与宿太尉有恩,若得他在天子前早晚题奏,必成大事!”
      宋江为难地说:“宿太尉倒是个好人,只是最近听说他与高太尉有隙外放了,不知何时回朝。”
      朱武道:“而今朝中奸臣当道,高俅、蔡京、杨戬和童贯四个人狼狈为奸,变乱天下,坏国,坏家,坏民,咱们若能设法除去,扫清障碍,那招安就很顺利了。”
      “他们四个恁大势力,如何除去?”
      “咱们派些兄弟潜入京城刺杀,或许有戏,即便不能得手,也会让他们产生恐惧心里,自然会上奏朝廷,引兵来犯,到时候正好可以瓮中捉鳖,逼其就范,诱使朝廷降旨招安。”
      “好!”
      “让哪些兄弟前去,还请哥哥定夺!”
      “这个容我想想……”
      “朝廷大内高手众多,哥哥还须多派些人手。”
      吴用在后面听得心惊肉跳,明白再任朱武这样发挥下去以后就没有自己的活路了。当下从后面走出来说道:“派兄弟们去做刺客,无疑是自投罗网,这不等于要他们的命吗?”
      朱武提前已获悉吴用复出,却佯装不知,满脸堆笑,喜滋滋地说:“哎呀,哥哥身体总算好了,真是可喜可贺!有哥哥在,山寨的事情就用不着小弟操心了,幸何如之!”
      吴用淡淡地说:“武皇内传分明在,莫道人间总不知。这两年多谢贤弟操心,吴用幸得不死,捡了一条性命。”
      “哥哥乃天机星下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区区病魔能奈你何?”
      “病魔倒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俗话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确保大家都是一条心呢?”
      “哥哥说的是,人心难测,只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而今山寨正值多事之秋,哥哥乃正军师,想必已有办法让兄弟们度过眼下的难关吧。还望哥哥指教!”朱武毕恭毕敬地说。
      “指教不敢当,还望贤弟好自为之。至于山寨的前途,事关重大,还是兄弟们一起商量的好,你我都不可自作聪明,越俎代庖!”
      宋江见他们话中有话,深知合则两利、斗则两败的道理,二人不合于招安大业极为不利,急忙挤进来说:“两位军师足智多谋,百事皆通,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呢?还请两位兄弟携手定计,使朝廷尽早降旨招安。”
      众人已被吊足了胃口,也是迫不及待,纷纷站出来催促他们早定大计,一尝夙愿。
      吴用沉吟道:“风物长宜放眼量,招安是一条漫长的路。欲速则不达,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宋江坚定地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不管招安的路有多漫长,我们都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古有愚公移山,最终感动天帝,命人把山背走,现在咱们也来学学愚公,不相信感动不了圣明的皇帝……”
      “只是那些贪官污吏呢,他们心如铁石,只认银子不认人,要感动他们真是比登天还难!”史进在一边忽然提醒道。
      “既然他们只认银子,那咱们就在银子上下功夫吧。”
      “这个……咱们还有银子吗?”史进双手一摊,满脸困惑。
      “银子又不是天生的,要银子当然要动脑筋了。”朱武哈哈笑道,讳莫如深。
      林冲忽然道:“管他银子不银子的,刚才副军师说派兄弟去刺杀奸臣,我看此计可行,我林冲第一个报名。”
      武松和鲁智深也挺身而出,愿意前去。众人见状,纷纷请缨,要去京城刺杀高俅、蔡京等人。
      吴用急忙拦住道:“京城戒备森严,那些奸臣手下侍卫众多,装备精良,用的都是新式武器,听说有什么手枪、步枪、机枪、大炮、坦克、导弹、原子弹什么的,威力无比,兄弟们拿着大刀长矛以身犯险,岂不是白白送死?”
      林冲疑惑地说:“那些武器不是用来对付蛮夷入侵的吗?怎么会拿来对付人民?”
      “管你是谁,只要不服从领导,就是谋反,就是敌人,连‘人民’都不算!大宋是赵氏天下,整个国家都是姓赵的私家花园,人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管得着?听说朝廷还有什么驱逐舰,就是连一只苍蝇都不能靠近,更何况大活人!”
      “我们只反贪官,不反朝廷,实际上是帮朝廷的忙,为何还要这样对待我们?”
      “朝廷就是贪官的朝廷,反贪官就是反朝廷,人家才不管这些呢!”
      林冲一怔,问道:“这么说,咱们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吴用笑道:“办法并不是没有,只是实施起来大费周章,可要大大地委屈兄弟们一下。”
      “什么办法?”
      “只要能招安,委屈一点怕什么?忍辱负重,隐忍谋大本来就是做官的秘诀啊!”杨志舌头一吐,扮了个鬼脸。
      吴用捻了捻胡须,缓缓地说:“以前人们都说咱们是造反,那是用词不当,也不好听,还是称作‘革命’的好。革命,革命,顺乎天应乎人才算是革命,才能获得成功。如今既然难以革贪官的命,那就反过来革自己的命好了。”
      林冲一脸茫然,不解地问:“此话怎讲?”
      吴用也不管大家心急如焚,依然慢条斯理地说:“咱们国家历史上风起云涌,有无数次轰轰烈烈的革命,但影响最大的却只有两次:一次是辛亥革命,一次是□□。辛亥革命是乱世中的革命,本质是革贪官的命;□□是盛世中的革命,本质是革人民的命。两次革命都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因此咱们应该从中学习经验,搞好自己的革命……”
      “军师,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杨志虽然官学渊源,但也听得一头雾水。
      林冲倒干脆,一叠声地问道:“怎么革自己的命?”
      “两大革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发动人民参加,给人民洗脑,让人民步调一致,不管是对是错,反正只要听从领导指挥,帮忙把权力夺过来就行了。至于人民是死是活,那是以后考虑的事情了。”吴用讳莫如深地说,“如今咱们要革自己的命,也是为了让兄弟们步调一致,更好地革命啊!”
      “跟谁步调一致?”
      “跟领导步调一致,跟朝廷步调一致呗!”
      众人听了还是迷惑不解,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才能跟朝廷步调一致。唯有朱武善解人意,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的意思莫非是让兄弟们响应领导号召,学习为官之道,重新做人?”
      吴用白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那你说说看,为官之道的要点是什么。”
      朱武见微知著,早已从他的话中窥出了全豹,自鸣得意地说:“凤凰诏下虽沾命,鹦鹉才高却累身。如果要跻身仕途,真正的才干不但没有用,反而是累赘,这就是古人说的‘才难’。我看呀,现在这个社会要想出人头地,必须学会拉关系,向官场中人看齐,因此必须学好两门功课:一是拍马屁,二是走后门。为官之道的要点便是拍马屁和走后门!”
      林冲舌头一吐,忍不住道:“这话诛心……”
      朱武道:“正要这样才能做官呢!”
      吴用心中一凛,没想到自己的心事竟被他猜中了,看来这厮也并非菜鸟,这些年栽在这样的人手里,也不算自己无能。这样一想,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浑身轻松了许多。当下笑道:“贤弟果然高明,一语中的!”
      见一会儿说招安,一会儿说做官,一会儿又说革命,阮氏三雄文化程度不高,听得更是云里雾里,忍不住问道:“招安与拍马屁和走后门有什么关系?”
      朱武笑道:“怎么没有关系?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等兄弟们学会了拍马屁和走后门这两项本领,不用朝廷来招安就能做官了。这不正是最有效的革命吗?只要这两门课学好了,何愁朝廷不降旨招安?”
      三阮恍然大悟,不约而同地翘起了大拇指。
      吴用踌躇满志,进一步解释道:“咱们中国人有个特点:爱记仇。你对他一千个好也没用,只要一个坏他就记住了。所以对付朝廷,对付贪官,咱们也要用‘好’,跟他们‘步调一致’,让他们明白咱们的忠心——为此必须学会拍马屁和走后门两门课!唉,这两个词不好听,还是换一换吧,拍马屁就是‘奉承’,走后门关键是要塞钱,送礼烧香,其实就是‘贿赂’……”
      阮小二挠着脑壳叫道:“杯具呀,哥哥说得文绉绉的,俺这粗人可听不懂,还是用原来的称呼好,一听就明白。”
      吴用笑道:“那也行,只是凡事要讲究雅俗共赏才行,拍马屁就不换了,走后门这个说法有点辞不达意,还是换了的好。”
      朱武随声附和:“哥哥说的是,改成‘贿赂’这个词最好!走后门只有一层意思,而贿赂却把‘行贿’和‘受贿’集于一身,更加准确,跟‘拍马屁’放在一起,古今并举,雅俗共赏,堪称绝配!兄弟们学好了‘拍马’课和‘贿赂’课,相信他日一定可以入朝为官,飞黄腾达!”
      众人生平都以英雄自居,突然听说要他们弃武从文,学这两门有失尊严、侮辱人格、泯灭人性的诛心课程,都有些难为情,纷纷低下了头。
      赤发鬼刘唐生性桀骜,感觉要他学这两门课,就跟砍了他的头一样,心中实在接受不了,嘴里嘀嘀咕咕地埋怨道:“要咱们学会拍朝廷那些昏官的马屁,却是难也!俺这人生来嘴笨,可怎么开得了口!再说了,咱们这样向朝廷表忠心,那皇帝老儿未必领情,说不定还以为咱们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呢!”
      “这个倒不必操心,只要咱们的功课学得好,皇帝老儿迟早会明白的。再说梁山又不是终南山,如果咱们没有特别表示,朝廷怎么会平白无故地给咱们官做呢?怕只怕兄弟们抹不下面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艺不精,到时候肚子里没货,坏了招安大业!”朱武不无担心地说。
      刘唐听了也不好再说什么,生怕拖大家的后腿,飞来横祸。上次被打伤的眼睛至今还未康复呢。
      大多数人脸皮薄,心中还是有些顾忌,纷纷望着宋江,只见他却呆呆地望着忠义堂大厅上金光闪闪的两个大字:忠义。
      吴用顺着宋江的目光也盯着“忠义”牌匾看了半晌,又转头望了望厅外旗杆上高高飘扬的“替天行道”大旗,忽然眼前一亮,欣然道:“这面旗子挂了这么多年,至今我才明白它的真正含义,原来替天行道就是替天子铲除贪官污吏,行仁义之道啊!”
      大厅上鸦雀无声,一片静寂。
      天罡星的脸红了白,白了红。
      地煞星的脸黑了紫,紫了黑。
      脸上神色不定,心中更是波涛滚滚,多少起伏,多少惊动!这惊动不是害怕,不是伤感,没有“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的家国之恨、身世之愁,而是“繁花迷乱雨初霁,惊觉浮云皆过矣”的彻悟。原来所谓的忠义,就是要拥护皇帝,入朝为官……
      宋江久久凝视着那两个大字,心中激情燃烧,当下斩钉截铁地说:“只要咱们谨守忠义二字,替天行道,圣上迟早会明白咱们的赤胆忠心!我宋江发誓,宁可朝廷负我,我忠心不负朝廷!兄弟们,从今天起学习两位军师安排的课程,为以后的招安做好准备!有道是,金好,银好,不如做人的口碑好。做人乃天下第一学问,只要学会了做人的道理,还怕做不了官吗?”
      见众人脸上泛红,牙关紧咬,不好意思开口,朱武急中生智,现身说法,在一边卖力地跳起了忠字舞。只见他两手的拇指和食指合并,画成一个心的形状比在胸前,又忽然仰头向上,手指呈放射状的一闪一闪,波浪似的晃到了头顶上……
      杨志见他跳得满头大汗,便让他歇一会儿,自告奋勇地代他跳了一通。
      朱武喘息稍定,又开始劝大伙儿:“时过境迁,大家不能再以英雄自居了,先做一年狗熊再说。俗话道:不做狠心人,难为自了汉。为了做官,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吴用触动心怀,咬了咬牙,铿锵有力地说:“男人不狠,江山不稳!从古至今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就是真理!自古称王称霸的哪个不是心狠手辣?所谓的内圣外王,就是要脸厚心黑!我看咱们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太老实的缘故!再说了,做英雄没有一点实惠,哪里能跟做官比”
      朱武阴阳怪气地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教人做英雄真是误人子弟!什么是英雄?英雄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成了路,就只有任人去踩了。”
      吴用骂道:“呸,什么英雄,还不如狗熊呢!”
      众人的城池早已失守,每颗心都被点燃了,当下异口同声地叫起来:“愿听哥哥号令,为了做官,先学做人!”
      个个声如洪钟,气冲斗牛。

      通过了招安宣言,宋江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当下派人去把在山下自谋生路的好汉们一一召回——除了解珍、解宝、燕青三人下落不明外,其余一百零五位好汉悉数归山。宋江亲自出马给大家做思想工作,并把从齐山缴获来的战利品分给大家以维持生计,又把扈三娘捐出来准备给地煞星造房子的银子挪来做活动资金,在山上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另起炉灶,成立了一所“梁山大学”。把一直飘扬在山上的两面写着“替天行道”和“忠义双全”的旗子换成鲜艳的红旗,一面上书“顺天”二字,一面上书“护国”二字。连夜赶制了五千面,插满了八百里水泊梁山大大小小的山头、隘口、渡口。远远望去,整个梁山就像一座火焰山,映红了半边天。
      宋江理所当然地当上了这所红色大学的校长兼党委书记,卢俊义任副校长,公孙胜任系主任。把忠义堂改作教室,分天罡和地煞两个班级,分别由吴用和朱武任导师,带领大家日夜兼程地学习“拍马”和“贿赂”两门专业课。
      教材由宋江亲自主编,吴用和朱武任编委,负责日常具体编撰工作。三个人熬了几个通宵,总算大功告成,编成了两套红色经典教材,号称忠义书,分发下去,人手两册,立即开始了紧张忙碌的学习。
      为了培养真正又红又专的学员,根据宋江的提议,由著名服装设计师通臂猿侯健亲自设计校服。面料用红色锦缎,做出的衣服鲜艳夺目,穿在身上极为体面。
      只是头一个月下来进行“拍马”课考试,天罡班只有班长关胜一人得了满分,杨志以一分之差屈居第二,另外还有七八个人考了优秀。大多数人都及格了,只有阮氏三兄弟不争气,只得了四十多分,需要补考。
      地煞班的成绩更差,只有班长李逵优秀,另有一半人不及格。补考了一次又一次,最终还有没面目焦挺、活闪婆王定六、金毛犬段景住三个人不能通过,每天放学后被朱导师关在教室里,挨戒尺罚站,书背不出来不能回家吃饭。
      月考分析总结会议过后,朱武因为自己班上成绩不好,输给了吴用,又被扣了奖金,觉得很没有面子,便要求那三个差生每天提前两个小时起床,早上六点整赶到教室学习,下午六点放学,晚上在家自学,完成当天的作业。一个月恶补下来,三个人总算通过了考试,使班上的人都成了马屁精,朱武才松了一口气。

      这天吴用在天罡班上课,开门见山地说:“如今这个社会是马屁精的天下,不拍马屁是行不通的,是无能的体现,是真正的落伍者!俗话道:拍马天下去得,不拍寸步难行。有人说‘大拍马,大成功;小拍马,小成功;不拍马,不成功。’可见拍马的学问就是关于成功的学问……”忽然发现短命二郎阮小五趴在座位上打瞌睡,便拿粉笔掷他。不料失了准星,打在他的同桌船火儿张横的脸上。张横上课不专心,不明就里,还以为是前面的插翅虎雷横掷过来的,顺手抓起桌上的一瓶墨水砸过去。雷横正在聚精会神地听讲,不妨被墨水瓶砸中脑壳,瓶子破碎,墨水溅了一头一身,红衣服都弄脏了,气得目眦尽裂,跳起来揪住张横就打。张横一向凶恶,挨一下还要还两下呢。当下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吴用一声断喝:“住手!”
      两人虽然都是顶天立地的横人,但这一度接受正规教育后却有点怕老师了——生怕吴老师一怒之下罚他们抄写课文,一百遍,两百遍,没完没了,抄不完不许回家。在如此先进的管理模式下,再横的学生都得乖乖听话。
      吴用板着面孔,喝令两个人站起来,把自己刚才传授的知识运用到实践中,给大家示范一下。张横理亏在先,便由他先行拍马之举,化干戈为玉帛——等于是做练习了。
      让张横杀个人,那是连眼睛都不用眨一下的。想当年纵横浔阳江口,人称“狗脸张爷爷”,多少过往客商死在他的板刀之下,何等的英雄!可现在让他做这样一道题,便像是要了他的命一般,觉得比登天还难,扭捏了半天才张口结舌地说:“雷……雷兄,你想让我往你……你哪里拍?”
      雷横怒气未消,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马,谁让你拍!”
      张横眼睛一瞪,质问道:“吴老师让我拍,你敢不听老师的话?”
      雷横几天前才把“拍马屁”三个字抄了五百遍,手指到现在还隐隐作疼,知道吴老师的厉害,急忙解释道:“我又没有不听吴老师的,我的意思是说我又不是马,不需要你来拍马屁。”
      张横轻蔑地说:“白痴,学习比我还差,连拍马屁的意思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上次是怎么考及格的!”言下之意是说他考试作弊。
      雷横当即以牙还牙:“你才白痴呢!”
      吴用见两个学生果然白痴得厉害,背着手走过来,吭了一声,阴沉沉地说:“下课后每人抄写八百遍!”
      雷、张二横浑身颤抖,惊问:“抄什么?”
      “还能有什么?‘拍马屁’三个字!”吴用面无表情地说,“教了这么长时间,学习还这么差!考及格有什么用?关键是要学以致用,懂吗?”
      两个人战战兢兢地说:“请吴老师多多指教,今后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吴用正准备现身说法,忽然瞥见杨志在一边跃跃欲试,便把机会让给了他。杨志喜不自禁,从座位后一跃而出,抢到讲台前,一个白鹤亮翅,向吴老师鞠了一个躬,笑道:“谢谢老师,我拍的不好,还请老师多提宝贵意见!”
      吴用笑了笑,问大家谁愿意跟杨志合作。话音未落,班长关胜早跃了出来。其他人行动迟缓,以致坐失良机。吴用让雷横和张横站在一边观摩,随时做好笔记。
      杨志扮张横,关胜扮雷横,不等吴老师吩咐,便你一言,我一语,热火朝天地拍了起来。
      杨志脸上堆满笑容,向关胜跟前迈了一小步,点头哈腰地说:“雷大哥,刚才是小弟不对,不小心把墨水瓶扔到哥哥身上,万望海涵,小弟现在就给哥哥擦干净。”说着赶上来用衣袖在关胜额头拭了几下。
      关胜向后让了一步,陪着笑说:“贤弟不必客气,哥哥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要放在心上。再说咱们是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千万不要见外才好。”
      杨志道:“是呀,咱们才是至亲的骨肉呢,不用客气。只是弄脏了哥哥的衣服,小弟心中着实不安,下来一定要给哥哥做一件簇新的袍子,换下这件。”
      关胜连连摇头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这件衣服本来就有点脏,正准备洗呢,泼一点墨水也好,正好可以让浑家拿去洗了。只是糟蹋了贤弟一瓶墨水,哥哥心中过意不去,想着下来给贤弟买一瓶呢。”
      杨志急忙拦住他说:“好哥哥,千万不要这样,如此折杀小弟了。哥哥如果不要袍子,小弟手上倒有一把祖传的宝刀,削铁如泥,就送给哥哥使好了。”
      关胜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激动地说:“贤弟休要如此,宝刀绝不敢要,哥哥心领就是了。小弟既然不要墨水,哥哥也不好相强,那我骑过的赤兔马,日行千里,贤弟总该收下吧,就当给哥哥一个面子好了。”说着就要出去牵赤兔马。
      杨志急忙拦住他说:“既然如此,那咱哥俩就不说这个了。听说哥哥经常看《春秋》,可以指点小弟一下吗?”
      关胜拍了拍杨志的肩膀,谦虚地说:“岂敢岂敢,贤弟要学,就一起学吧。”
      杨志满眼泪花地说:“如此甚好,能跟哥哥一起学习,真是三生有幸!”
      关胜也哽咽道:“好兄弟,你真是太客气了。”
      杨志不住地点头哈腰,谦让道:“还是哥哥客气。”
      关胜替杨志拭去眼角的泪水,笑道:“咱哥俩都不要客气了,省得别的兄弟笑话。”
      吴用见两个高徒拍的差不多了,叫道:“好了,到此为止,你们先回到座位上去。”关、杨二人收了眼泪,向老师行了一礼,在众人雷鸣般的掌声中欣然归座。

      “同学们都来提提意见,看哪些地方做的不好,需要改进?”吴用转向全班学生,又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呼延灼头一个举手说:“两位哥哥都很客气,拍的力度不够,稍欠火候。”
      双枪将董平当即表示赞同:“是的,确实不够给力,说的话文绉绉的,不爽快!”
      霹雳火秦明也说:“要拍就拍他个痛快淋漓,入木三分才好!”
      神行太保戴宗不等别人说完,就抢着说:“两位哥哥的神色悲戚了些,脸上应该挂满笑意,不能泪奔。”
      急先锋索超早站起来了,一直插不上嘴,急得直喊:“让我说,两位哥哥只是用嘴巴,缺少肢体语言,最好能先给对方敲背,按摩几下再说……”
      “去,敲背按摩又不是拍马屁,跑题了!”
      “谁说不是?最好能请个小姐来……”
      “那还不如直接去洗头房好了。”
      ……
      众人七嘴八舌,都想找出其中的问题,以示自己不凡。吴用站在一边拈花不语,显见得大家都没说到点子上。众人本想让吴老师表扬几句,以后违反纪律可以手下留情,谁知他却三缄其口,便都似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学习委员花荣忍不住说道:“学生愚昧,有哪些不足之处,还请老师指教。”
      吴用犀利的眼光朝教室里一扫,大家立即安静下来,听他侃侃而谈:“他们的问题着实不少,这里我只强调两点:首先,拍马屁目的要明确,必须选准对象,拍那些有权有势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人,不能逢人就拍;其次,要拿捏好拍的力度,恰到好处,既不能软弱无力,也不能用力过猛。拍马屁不仅是一门课程,更是一门艺术。要想成为高级马屁精,一定要懂得艺术的真谛在于似与不似之间。不用太多的语言和动作却显出拍的功力,收到拍的效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一定要揣摩对方的心思,瞅准时机,慷慨下拍……”
      “请老师推荐几个拍马高手,让我们学习一下。”
      “要说拍马高手,从古至今,头一个要数春秋时的孔丘。他率领数十门徒周游列国,到处拍马溜须,说是要推广自己的学说,实际不过是想晋身仕途——但他美其名曰效法周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虽然他聪明绝顶,瞒过了世人,却并没有拍成功。他作《春秋》是代王者立法,有王者之道,却无王者之位,只能算作‘素王’。迟暮之年他还是退居乡野,以授徒讲学了却残生,所以只能算个理论高手。他拍马的经典语录不少,为此著书立说,流芳百世。其中最有名的一句是在做齐景公的参谋时拍出的八个大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加上仁义礼智信,被后世的大儒董仲舒改编成‘三纲五常’,成为维护朝廷统治的理论基础……”
      “他只是个理论家,成名于后世,不过是些虚名,不要也罢!那有没有显于当时的实践高手呢?”花荣又问道,一语道出了大家的心声。
      吴用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有啊,历朝历代都有很多,不胜枚举。不过真正称得上绝世高手的,却只有一个人,那便是残唐五代时的冯道冯大人。他老人家颖悟绝伦,最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据说他左手画方,右手画圆,前脚御风,后脚踏浪,虽生于乱世,却历任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四朝十君,做宰相二十多年,人称官场不倒翁……”
      众人啧啧称奇,佩服得五体投地。杨志眼睛又红又肿,口水滴滴答答流个不停,动情地问道:“冯大人前脚御风,后脚踏浪,莫非是传说中最厉害的一招,叫做什么‘天外飞仙’的?”
      吴用摇摇头说:“非也,非也,那‘天外飞仙’乃后世足球大师齐祖在欧冠决赛中半转身凌空抽射打入的制胜一球,用的是踢,而非拍也。”
      “那……那他老人家左手画方,右手画圆,使的必定是绝世武功,好像叫什么‘双手互博’吧。”杨志孜孜不倦地问道。
      关胜反驳道:“那不是‘双手互搏’,是‘九阴真经’!”
      董平叫道:“也不是‘九阴真经’,是‘玉女心经’……”
      吴用吭了一声,厉声喝道:“住口!这节课讨论的是拍马,不是武功!武功再高有什么用,做官总做不过会拍马的!武功是小道,做官才是大道。现在咱们要弃武从文,就不能再想着武功了。”
      杨志心里还念着冯道,又举手发言:“老师,听说冯大人与孔圣人同享高寿,请您再跟我们说说冯大人吧。”
      “冯道那个人,年轻时品行纯厚,不耻清贫,好学得很!后来做了大官,厚德稽古,宏才伟量,为人确是极好的,大家都喜欢他,都愿意听他的。”
      “那不是跟宋大哥一样吗?”
      吴用一怔,随即醒悟,朗声道:“是的,冯大人跟宋大哥确实有点像。不过宋大哥仗义疏财,喜欢结交的是天下英雄好汉,却跟朝廷达官贵人没有来往,跟皇上也只是亲密接触了一次。而那冯道却是眼光远大,境界开阔,结交的大都是位高权重之人,比宋大哥确是高了一层……”
      “老师的意思是冯大人的格局更大吗?”
      “不错。”
      “宋大哥要赶上冯大人,还要怎么办?”
      “那就要跟朝廷亲密接触,及早入朝为官了。”
      “到底该怎么跟朝廷亲密接触呢?”杨志听得津津有味,整个人都痴了,也顾不得眼睛肿痛,锲而不舍地问道。
      “要跟朝廷亲密接触,光靠拍马是不行的,还要靠贿赂,不过这是下一节课的内容了,这里就不做讨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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