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见人心》酒老春

2、1997 年 2 月【顾浩】

　　「走吧，别看了。」
　　「妈，我们真得要搬走吗？」
　　「搬到城里不好吗？」
　　「城里有田，有鱼塘，有梧桐吗？」
　　「城里有大医院，爸爸需要治病。」

　　提到父亲，顾浩顿时就没了言语，有什么能比父亲更重要的呢。他回头看了眼住了多年的小屋跟着母亲上了车。

　　「村里小学比不了城里的，你去了那里得从一年级念起。」
　　「妈，我的录音带！」
　　「师傅，麻烦停下车，我们忘了点东西。」
　　「都带齐了再上车啊，这么麻烦，你们快去拿吧。」
　　「谢谢师傅。」
　　「妈，你在车上等我，我去去就回。」
　　「你小心点！」

　　顾浩跳下卡车，一路小跑，翻进院子，进了家门，跑上楼推开自己的房门。墙上贴满了乐队的海报，有顾浩自己喜爱的也有他父亲早年贴的，四面墙被大大小小的海报遮盖没留一点空隙，这些海报早已和墙壁融为一体，分不开也揭不掉。看着墙上的海报，顾浩的鼻头有些泛酸。再见了 SCORPIONS ，再见了 MR.BIG ，再见了 ADO……顾浩在心里和墙上的海报一一道别，过了几分钟猛然想起回来的目的，忙爬到床底下掏出一个鞋盒。顾浩用手掸了掸鞋盒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盒子里安静地躺着两排磁带，这些是顾浩的收藏，是他的心头肉。

　　「儿子，快点。」
　　「来了。」
　　「都坐好没，坐好了，我们就走喽。」

　　卡车载着顾浩、他的妈妈和他们所有的家当开向远方，驶向城里。顾浩有些忐忑，有些无措。没有田埂他该去哪里弹吉他呢，没有鱼塘里的小鱼们他该对着谁歌唱呢，没有家门口的梧桐他还能爬到哪棵树上看日落吹小曲呢？

　　「妈妈，咱们城里的家有院子吗？」
　　「城里都是高楼，不是每家每户都有院子，只有一楼才有。」
　　「那我们住在几楼呢？」
　　「三楼。」

　　顾浩想问母亲为什么他们不住在一楼，但他看到母亲正疲惫地靠在一捆被子上闭眼休息，便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三楼，也挺好的，离太阳近一点。顾浩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