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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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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便隐了身不见踪影。
我住在城郊那神像被毁了的破庙里面。
周遭的鬼每一个喜欢定居的,大多数是凑在乱葬岗的林子里。那里横死的鬼多,怨气冲天,就算是白天望去也是乌泱泱的,地府的兵三天两头来乱葬岗望一望,于是大家都喜欢凑上前去,总觉得会被哪位大人看上带回去投胎。
所以这破庙我住的甚为心安。
白日我惧阳光,就在破庙的水缸里面待着,到了晚上再出来四处去逛逛。
我在破晓前一刻回到庙里,很快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太阳已经从地平线爬上来,缕缕阳光穿过破庙上面的烂瓦片到了这里面,我看见角落里,几个睡的歪七扭八的人。
“……”
都是青衣玉冠,衣角上沾了些许污泥,鞋上都是杂草的碎屑,约莫五六人,都在角落的席子上或躺或坐的睡着,呼吸平稳。
这身打扮在这世道都非富即贵,光是那沾了泥的衣角的珠丝都够程冉儿家吃一个月的大馒头了。
我就纳闷,现在连这种有钱人都得来和鬼挤挤了?
果然,这越有钱便吝啬,越吝啬便越有钱。
眼看着地平线上洒上一层金光,一点一点照亮这破庙,我连忙缩进水缸里。
先有一男子被光照醒,于是推推身边的一行人,几人互相传唤。
这些人稍作整顿便一齐离开了。
离开之前,还在在供台上摆放了几个水果和一些饼子。为首一人,望起来年长一些,面色苍白无力,却领着所有人恭恭敬敬在地上拜了拜,念叨着菩萨莫怪。
然后踏出门前又面带异色的望了眼一边的水缸。
只吓得我连忙又缩了缩。
在水缸里实际上并不太舒服。我虽是鬼,但也清晰的望到这里面厚厚的青苔和底下的细小的黑色甲虫。
我又仔细算了算,我待在这世上莫约七百年了。我游历过很多地方,但是从来没有停留过。这样漫无目的的飘荡其实很无聊,所以当初偶然路过发现程冉儿这个小娃娃指着趴在她家屋顶的我,含糊不清的喊姐姐的时候,我留在了芜湖十年。
这十年在这七百年里是沧海一粟。我挺喜欢这个小丫头的,想想当初如果不是这小丫头身子虚阳气不足,也不能望见我。但是她如今在镇子里生活,烟火气愈发浓郁。可能再过不了多久,就看不见我了。
越想越糟心,唉。
夜晚一到,我就去了程冉儿那里,进屋时她低着头在烛台边绣花。不过那散下来的发丝挡住了半边脸,我把那烛火推过去,问:“你看的见自己在绣什么?”
她闻声未动,还是那副低着头的模样,脚踝还不住发抖。
“你怎么了?”
这时我才开始发现不对。
这个人不对,屋子里的气氛不对,连带着屋顶上都有一股压抑至极的感觉往我扑来。
我很快意识到,这是个带着灵气的缚魂阵。
我立马转头往屋外跑,却被身侧的小丫头忽然伸手拽住头发。这时她慢慢抬起头,眼睛红肿,脸颊上高高肿起的巴掌印也落在我眼里。
她说:“阿玉,我娘说,我娘说你才是是那个旱魃,是你害的这里干旱不断天灾人怨……我爹请了路过的一个大师施法了,你出不去的……”
我瞪目结舌。
我这一刻,终于不能再为能有人看的见我,听的见我,摸得到我而感到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