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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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正派又如何，照样免不了遭人满门屠杀的命运。
只是琳琅没想到，她们一家人隐姓埋名，隔绝于世，仍旧要落得如此下场。
整个沧浪山庄，一夕之间，惨遭血洗。
琳琅甚至不知道这样的杰作究竟出自何人之手。为了找到云溪刀，这些人根本已经灭绝人性。
琳琅手中持剑，已然退到了山庄的最深处，再无路可退。前方，琳琅的爹娘早已双双跪倒在地，相拥而亡。论武功，琳琅一家都是隐姓埋名的高手。只可惜，沧浪山庄里竟出了内鬼，与奸党里应外合，着实让琳琅一家措手不及。
琳琅已经被团团围住，来人皆黑布覆面，眼神里透着无尽的贪婪与绝情。琳琅已经身受重伤，鲜血让绯红色的衣裳更艳了几分。
“交出云溪刀，我们可以饶你一命。”其中的一个黑衣人发出了猥亵的笑声。
琳琅怒视着他：“那得问问我手中的剑。”
然而琳琅此时，只是将剑举起都异常地吃力。她的右肩受了撕裂性的刀上，血流如注。背部的伤口隔着破裂的绯红鲜衣，甚至能看到绽开的皮肉。
她已经想好了。在自己倒地之前，一定先了结了自己。落在那群黑衣人手里，只会比死更难受。
突然间，狂风大作。
琳琅自知自己已然撑不了多久。既然命数已尽，那就让她自己做个结尾吧。
传说中的云溪刀，她不知去向，也无意知晓。待她死后，由得后人如何争来抢去，都与她毫无关系。
不过是一把刀而已，竟能让人如此利欲熏心，丧心病狂。
琳琅手中原本打算自刎的剑，却被人弹开了。
准确地说，是被一股强大的内力弹开了。不光是她，随着她的剑一起落下的，还有围住她的那群人手里各种各样的兵器。
各门各派，无论正邪，皆让出了一条道。
逆着光，琳琅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只知带头的男人一身玄衣，周围的人似乎都很惧怕他。
整个大堂内，鸦雀无声。
“她的命我要了。你们谁想要，找我来取。”
光线过于强烈，琳琅甚至看不清究竟是不是带头的玄衣男子在说话。她只能看到他随着光线变化而若隐若现的下颌角。
琳琅细细盘算着以往同沧浪山庄交好的几户人家，似乎都没有这号人物。只是看此人的派头，来头必定不小。如此的排场，即便是向来不问世事的琳琅，也能感觉到此人在江湖中的地位必定非同小可。
只是，他为何要救她？若只是为了云溪刀，只怕他要失望了。至于那云溪刀，琳琅今日也是第一次听说呢。
“我不知道云溪刀在哪。”琳琅已将自己的剑扔在一边，左手抱拳支撑在地，喘着粗气。
她已无力再执剑。
兵器遗落，最是危险。
此时任何人想要她的性命，都易如反掌。
“我只要你的命，不要云溪刀。”
琳琅很不争气地晕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身处琼楼玉宇之内。相比之下，沧浪山庄当真只能自称为寒舍。
“她的伤怎么样了？”
“暂无大碍，阁主大可放心。”一女子道。
琳琅见屋内有人，复又闭上眼睛装睡。听那女子的声音，似乎是朱雀谷的神医书嬧。先前琳琅祖母大病，便是又这书嬧主理。只可惜祖母大限已到，即便是神医也无力回天。想到此处，琳琅不禁伤怀。若祖母知道，沧浪山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只怕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她已是沧浪山庄的最后一根血脉，她必须活着。
“姑娘似乎已经醒了？”泊垣送走书嬧，复又折回。
“瞒不过阁主的慧眼。”琳琅吃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一旦扯动了背上的伤口，只怕又要多躺几日。
她实在不喜欢躺着与人交谈，显得她正处于弱势一般。
“姑娘好聪明，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泊垣轻笑。
“原本尚不确定。只是诸多细节串在一起，倒也猜了个大概。神医书嬧可是不会轻易出谷的。”
“那也是看在姑娘你的面子。”
“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脸面，阁主过奖了。”琳琅抑制住肺部咳血的冲动。
这口废血倘若咳出，着实对琳琅的伤势大有好处。但此时她尚且不知对方是善是恶，不愿暴露自己任何弱点。
“你大可不必如此防备我，要杀你不必等到现在。”
“但我还是要提醒阁主一句。云溪刀三字琳琅昨日的确初闻，并将永生难忘。”
“姑娘执意如此以为，只怕你我二人再无话可说。”泊垣轻轻掸了掸自己的玄色外袍。
“说吧，阁主救我究竟有何目的。”琳琅开门见山。
“无他，心性使然。姑娘大可不信。”泊垣顿了顿。“伤好之后，你可自行选择来去，却尘阁上上下下必定无一人相阻。”
琳琅沉沉思了一会儿。
“愿为却尘阁效力，望阁主收留。”
“哦？”泊垣挑眉。“我却尘阁不留闲人。”
“琳琅自会证明自己并非闲人。”
“随你。”
琳琅有她自己的打算。一来，傍着却尘阁这株大树，江湖中人必定不敢拿她如何。否则，只怕她一旦踏出却尘阁的大门，便会死于非命。二来，却尘阁有着精绝天下的情报消息网，琳琅可借此查出究竟是谁散播沧浪山庄知晓云溪刀所在的谣言。
琳琅开始拼命。
拼命地杀人。
她从未想过，自己从小苦练的一身绝学，最终竟用在杀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上。
除去沧浪山庄灭门血案那晚除去的奸党之外，这已经是琳琅手下的第一百零八个亡魂。短短三个月，她成为了却尘阁最得力的大将。
灭门当日，她失去了家园，也失去了自己的良心。
琳琅不再着红色的鲜衣，她学着泊垣的模样。玄衣披身，独来独往。
只是渐渐地，琳琅不再执着于灭门的真相，复仇之心也渐渐减弱。她很清楚，一旦知道真相，她便再也没有留在却尘阁的理由。晚一日知晓，便多一日停留。
琳琅缓缓将剑从死尸身体中抽出，鲜血顺着刀尖滴落在剑下暗如死灰的脸上，恍若血泪。她掏出随身携带的白色布巾，开始细细擦拭着手中的剑。
“琳琅姑娘果然名不虚传。”身后传来一阵拍掌声。
女子的声音清丽，听来仿佛是个妙龄少女。
在琳琅毫不知情地情况下，便可以向她如此靠近。此人年纪虽小，武功却在琳琅之上。
琳琅绷紧了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神经。
那妙龄少女察觉到琳琅身上散发的戒备与敌意，却并不在意。寻了处石头，坐了上去。“你别那么凶嘛，我都害怕了。”
琳琅看准时机，提了剑不由分说地冲了上去。
招招致命。
但那妙龄少女，却仿佛早已看穿琳琅的剑招。赤手空拳，却毫发无伤。
“真不好玩。放心，还会再见的。”兴许是玩得有些腻了，妙龄少女瞬间便没了人影。
不知从何处来，亦不知往何处去。
“好狂的口气。”琳琅心中暗道。
但琳琅得赶紧回去了。今日是泊垣夫人回来的日子。想到此处，琳琅不禁心中一紧，连向来稳健的轻功都有了些许的晃动。
泊垣夫人名叫萧婥，无人知晓她的身份和来历。只知道她每年都有几个月要离开却尘阁。除泊垣外，无人知晓她的去处。而这一次，萧婥不在的几个月，正是琳琅为却尘阁效力的这段时间。
但琳琅终究是因为妙龄女子的纠缠而晚了一步，她终究没有见到萧婥的样貌。
究竟是怎样倾国倾城的女子，才配称为泊垣的终生伴侣。
皓月当空，琅玕树旁。琳琅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才子佳人，世间绝配。柔光之下，泊垣和萧婥周身仿若披戴荣华。隐在夜色中的琳琅，始终都是黯然失色的那一个。
戏中配角，不过如此。
“琳琅？”泊垣将萧婥送回屋内，诧异琳琅的出现。
“没什么。只是琳琅时常暗自猜想，究竟怎样的天姿国色才配得上阁主这般青年才俊。今日一见，果然人中龙凤。”琳琅笑中带涩。
为何她血海深仇未报，却突感已无再在却尘阁停留的必要？
“此番前来，是为辞行。”
“竟如此突然……”
琳琅一笑，不做解释。
“也好，我正巧有一物相赠于你。”泊垣从袖中掏出一株琅花。
“这是何物？”琳琅从未见过琅花，只觉这花生得别致。
“此为琅花，亦为琅华，是琅玕树所结。琅玕树开花八十年一遇，本以为此生无缘见到。岂料方才与婥儿庭中嬉戏，无意偶得。此番赠与你，恰好你名中亦有琅字。主仆一场，祝你万事好运。”
“谢阁主。”琳琅一时间百感交集。
“阁主此刻是否该关心关心房中的妻子？”又是那妙龄少女的声音。
泊垣惊慌失措的神情，琳琅还是第一次见。
他果然，很在意萧婥啊。
趁着泊垣奔进房中的空档，妙龄少女点了琳琅地穴道，将她和萧婥一并带走了。
琳琅手中的琅花摔在了地上，瞬间四散。八十年一遇，不过昙花一现。
“重阙宫重琰，三日后恭候阁主大驾光临。”
“你抓我做什么？”琳琅问重琰，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好有足够的时间冲破穴道，并将已然昏迷的萧婥救走。
虽说以琳琅的武功，并无一分的把握。
“难道你不好奇。你和萧婥，他更看重哪一个？”
“我不过是他的一个杀人工具。”琳琅嘴上说着，却不再试图挣扎。
重阙宫宫如其名，宫阙成百。主楼共有九层屋檐，层叠而上，远处相望，仿佛孤夜中一座耸立的妖楼。宫内灯火璀璨，更使人感觉高不可攀。
只是如此建设，江湖中恐怕也只有却尘阁堪当得起。然而这重阙宫，琳琅纵横江湖这几个月，却闻所未闻，着实不合常理。向来，又是一个深藏不漏的绝顶之流。
楼台规模尚且如此，重琰的武功只怕更是深不可测。
琳琅开始为泊垣担心。
三日后，泊垣如约而至。
重琰将琳琅和萧婥分别悬挂在九层屋檐的左右两侧，两人身下，皆是万丈沟壑。琳琅这下方知，重阙宫主楼乃是建于悬崖之上的绝世之物。
“江湖大派，果然很守约。”重琰身上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痞气。
“小丫头，我与你无怨无仇，何故这般作弄我。”
“如何无怨无仇？你抢我重阙宫炙凰剑，是为怨。杀我重阙宫数千先烈，是为仇。”
“炙凰剑本非重阙宫之物，重阙宫当年不择手段得之，理应归还武林。”
“好一个归还武林，原来时过境迁，却尘阁已经可以代表整个武林？看来阁主今日是不打算将炙凰剑归还了。”重琰冷笑。
萧婥突然哼了一声，似是腹痛，煞白小脸上尽是冷汗。
“你先放下婥儿，她怀有身孕，不宜受悬挂之苦。”
泊垣不由地向前一步。向来冷静的他，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好啊。不过我可告诉你，这两个人，你只能选一个。”
泊垣握拳，可他眼里对萧婥的关切，已然出卖了他。
至少从他进来，就不曾正眼看过琳琅一眼。
“先救她。”萧婥浑身无力，偏过头看着琳琅，示意让泊垣先救琳琅。
若萧婥是个奇丑女子，恶毒妇人也就罢了。
偏偏他们是如此相配。
琳琅大笑几声，却声声凄切。
连向来没心没肺的重琰也被震撼住了。
“这条命，该还你了。”
琳琅早已恢复了功力，用暗器割断了她和萧婥之间绳索。
有时候，人在等的，往往就是一个早已心知肚明的答案。
万丈深渊有何畏惧，只怕再见不到他而已。
琳琅飘在空中，只觉得身轻如燕，悬崖峭壁时时转换，她在呼啸的风中静静地闭上了双眼……
是年，泊垣萧婥得子，取名泊琅。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