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城》三样

9、再喝一杯

　　那是行刑前的最后一次探监，也是四个人最后的一次再聚首，鱼拎着酒，泉子拎着食物，苏敏敏拎着满满的一篮子对不起。
　　“三炮……”三炮被带出来的时候脚链在地上磨出了一副难听的声音，鱼迎了上去，就像一头扎进漩涡里，越陷越深的苦楚开始蚕食他的心。
　　想哭哭不出，那是一种很苦很苦的滋味。说好的有一天你带着梦，我带着你，我们一起闯天涯呢。
　　“鱼哥，泉子，敏敏……”三炮强行从嘴角挤出了笑，四个人围着坐着，食物和酒摆了一桌。如同当初四人在破废墟楼里一样，一地的酒和食物，他们指着城区最高的那栋楼说，有一天，我也会有。
　　“三炮……是哥对不起你。”鱼说着，喝了一口酒。“你说当初我们四个人……多好。”
　　那时的梦，我给了你。
　　苏敏敏不说话，泉子也不说，他们四个人用不言语就已在展示他们最后的青春，除了烟，除了酒肉，那些在泡沫里挥发的，是荷尔蒙的哭喊。
　　在这座城里的歇斯底里，在最底层的苦和累，白眼，嘲笑，不理解里。
　　那时候鱼说“干！”
　　随着一杯酒，统统下肚。
　　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酒那么苦，那些涩的苦的混在一起，是谷物的哭泣。
　　“如果没有那次事情，你说我们会怎样……”泉子一口闷了杯酒，四个人沉默着。
　　“我……怪我……是我对不起三炮……”鱼又喝了一杯。
　　“鱼哥……”苏敏敏默默的看着鱼，心里也不好受着。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叫鱼吗？”一杯一杯的酒，鱼已经开始微醺，“我妈妈说，人以前都是鱼，被迫上岸的它们，活在陆地上，才被迫化为了人，苟延残喘的活，她知道我们出身卑微，于是叫我鱼让我永远记得，可是她也望子成龙，希望我鲤鱼化锦一跃龙门。”
　　那是属于鱼的故事，那一次，其他三个人听的格外认真。
　　“还不是钱。”苏敏敏泯了泯嘴，“对啊，这就是现实，鱼哥，我承认我很贱，炮哥，我也对不起你，可是你知道吗，我最贱的时候两百块我就能让别人睡一个晚上，那时我爸爸病危，你不知道我有多缺钱，那种缺钱的感觉，你不知道有多可怕。”
　　笑话，那种缺钱的感觉，谁不知道呢。
　　“可是你知道那种开始的大手大脚，到现在的买个东西差一毛钱我也要理论半天的感受吗。”泉子笑着，他的眼里溢着泪，那叫心疼。
　　那叫没人懂得心疼。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只有三炮沉默着，没人在意，没人提。
　　“鱼哥……”一声叫唤突然打破他们的感慨。然后……三炮跪在了地上。在鱼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三炮低着头，接着说道，“那天晚上……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