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痴如你》光饼

8、渐近

　　直到离开村子的时候，沈连钦都没能如愿吃到让他着迷不已的方便面。不过他那个圆鼓鼓的肚子里倒是装了不少东西，年糕，线面，炸鱼……沈小少爷一边嫌弃农家食物的柴火味儿，一边吃得不亦乐乎，他的碎碎念最后在林缘初提着扫帚的瞪视下才消了音。

　　临走时，沈连钦小手一挥，勉为其难让林毅和林缘初坐自己的私家车回H市。

　　林毅乐呵地答应了，带着林缘初坐在后座。

　　沈小少爷心想人家好歹也算请了自己吃过一餐，说什么都得还回去，免得到时候林缘初又仗着这件事让他不痛快。

　　于是，沈连钦在上车前到村口买了一包东西塞进口袋里。上车后，沈连钦才有些忸怩地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撕开口子，自己拿了一个，剩下的全都丢到林缘初怀里。

　　林缘初拿着那袋东西看了看，再抬头，惊见沈小少爷把那东西放进了嘴里。

　　“给你，拿着。没想到你们村口还有薄荷糖买……咳咳，呸，这是什么味儿啊！”沈连钦摇下车窗，把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半个身子挂在车窗外干呕。

　　司机赶紧停车，抱住沈连钦一下又一下的拍背，语带质问，腔调却是滑稽的广东腔：“你们给我们家少爷吃了什么？”

　　司机你是瞎的吗？没看见一整套动作都是你家小少爷自给自足，从头到尾自主完成的？林缘初拿着手里的袋子猛地伸到司机面前。

　　“樟脑丸？”林毅好奇地探头看了看包装袋上印着的的三个字，又看看沈连钦咳嗽干呕得快要接近羊癫疯的模样，联想沈小少爷近似施舍的口吻，林毅忍不住捧腹大笑。

　　“沈连钦，你喜欢吃的东西和别人真不一样。”林缘初淡淡地将那袋被沈连钦误以为是薄荷糖的樟脑丸扔到司机身上。

　　村口那家卖老鼠药蟑螂药敌敌畏的店什么时候卖过薄荷糖了？还好沈连钦买的是樟脑丸不是敌敌畏，要不然，过两年林缘初还得碍于同学关系去他坟头上柱香，多麻烦。

　　沈连钦吐得要死要活，后座上笑成一团的一大一小差点让沈连钦气炸了肺，沈连钦恼羞成怒，扯着嗓子将这两个没人性的父女赶下车。

　　这个学期，沈连钦换了个新同桌，这个新同桌穿着旧得发黄外套，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牛仔裤，脑袋上扎了两个麻花辫，布满雀斑的脸上戴着一架黑框眼镜。

　　沈连钦极为不满意这个同桌，他一直期待老师可以将自己和林缘初安排在一个位置。
　　愿望落空，沈连钦开始对身边这个同桌挑三拣四。一会儿说人家名字难听，什么陈茉莉，还不如叫陈菊花；一会儿又说人家身上都是一股酸菜味儿，家里肯定穷得只能天天吃酸菜。

　　总之，沈小少爷坚决对这个新同桌嫌弃到底，直到这个新同桌受不了，自觉向老师提出换位子的请求、到时候，他就有机会和林缘初身边的那个眼睛仔换位子了。

　　新同桌陈茉莉是个倔脾气，不管沈连钦怎么说，就算她被说得偷偷抹眼泪，她也不打算让老师给自己换位子。

　　她知道沈连钦有钱，如果她能和沈连钦处好关系，说不定就能有钱吃肉了！

　　来的第一天，她就感觉到了，这个班上和自己一样融不进集体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坐在最前排冷冷淡淡的林缘初，一个是坐在最后边翘着二郎腿有恃无恐的沈连钦。

　　林缘初好歹还有个眼睛仔和她说话，沈连钦连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她不讨好沈连钦，还要去讨好谁？

　　沈连钦一个二傻单细胞，脑子大小估计还没鸡的脑子大，哪里晓得一个小女孩，尤其还是个土包子心里面的弯弯绕绕。

　　上数学课的时候，沈连钦忘带书，第一反应就是向林缘初呼救，林缘初鸟都不鸟他，冷漠的送了他两个字：“白痴。”

　　沈连钦坐回位子，瞥见被他万般嫌弃的同桌拿着书往他这边移了一点：“我们可以一起看。”

　　沈连钦一愣。

　　陈茉莉暗喜，这下小少爷应该会对她好一点了吧？

　　没想到沈连钦直接抢过书就放到自己桌上：“谁要跟你一起看，这本书，这节课，归我！”

　　无理加无礼，果然是土包子陈茉莉眼中的有钱人啊！

　　数学老师一进教室，拿着木头做的直尺教具在班上走了一圈，走到沈连钦那一桌，地中海的数学老师一尺子敲在陈茉莉桌前，唾沫星子飞溅：“你这刚转校的学生才上了几节课就敢不带书？你把老师当成什么了？你把课堂当成什么了？有你这样子学习的吗？你爸妈把你从农村的小学带到H市的小学，就是让你来不带书上课的吗？”

　　沈连钦被数学老师吓得一抖，有点心虚，全班同学的目光如炬，他和陈茉莉这一桌立刻就成为了焦点。

　　可是林缘初没看过来，连小眼镜仔都看过来了，林缘初还是没有看过来。

　　“老师，这本书是陈茉莉的，没带书的是我。”沈连钦站了起来，他话一说完，全班的台风眼从陈茉莉身上移到了沈连钦身上。

　　林缘初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连钦，你不用替陈茉莉说好话。陈茉莉，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家长，你把书带来了，再来上课！”数学老师的直尺教具在陈茉莉脑袋上狠狠敲了敲，抬起来时顺带勾走了陈茉莉的几根发丝。

　　“我都说了是我没带书不是她没带书，你是不是听不见啊！”沈连钦把数学书甩在陈茉莉桌上，翻开第一页，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的名字道：“我的名字不叫陈茉莉，我写的字也没这么难看！”

　　沈连钦不知道是怎么了，他一想到林缘初没看过来，直接就和老师杠上，他就不信，他都敢和老师顶嘴了，林缘初还不会觉得诧异转过来看上一眼。

　　“是你没带书？”数学老师在面对沈连钦时明显声音要娘气许多。

　　学校有受沈家捐赠一所教学楼，目前还在施工。要是他让沈小少爷一个不高兴，沈家冷着脸拿回钱对学校说再见，他的饭碗肯定也要跟他说拜拜。

　　数学老师擦擦脑门上的汗：“是这样啊，是老师误会了，你应该是在家里做作业做得太认真忘了带吧，下次要记得哈。”数学老师走回讲台，打开书开始讲新课：“好了，同学们看过来，现在，翻到第6页……”

　　被误会的人没有收到一句道歉，趾高气昂的人却收到柔声的安抚，真他妈恶心，林缘初立起数学书挡住脸往后面看了一眼。

　　陈茉莉坐在位子上哭哭啼啼的，没有一个人安慰她，沈连钦不自在的坐在位子上，反而有人用崇拜的语气说：“哇，你好厉害，连数学老师都敢顶！”

　　沈连钦如愿以偿地看到林缘初转过头，看向自己这边，收到的眼神却是淡漠的，冰冷的，甚至带着点鄙夷的。

　　他宁愿林缘初还是用一点感情色彩都没有的眼神看自己，或者根本不要转过头来，也不要林缘初拿这种眼神瞥过来，林缘初这轻飘飘的一瞥，让沈连钦的心虚越扩越大，甚至红透了耳根也没有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