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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三章 山中一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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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儿!”
南瑜见羊奶上桌,就唤。
春儿正吃到一块蘑菇和肉的馅饼,皱起了小眉心。
南瑜无奈的伸手。春儿笑眯眯的将手中的馅饼递给南榆,半爬到桌上,自己先倒了一碗,又给南瑜倒了一碗。
她尝了一口羊奶,回头看了南榆一眼。
南瑜若无其事,施施然的喝着羊奶,就着蘑菇肉饼。
“好喝。”春儿就喝了第二口。
南瑜肚内好笑。随即他吃到一块干贝鸡丁的,舌头上顿时都是海的特有鲜味。
“阿爹,这是干贝的。”他捡了一块,递给旁边的阿爹。
只有遥远的黑海,才有无数的珠母贝,能产出世上最洁白最鲜美的贝肉来,这些贝肉在海边被剥出,被海风吹着曝晒,鲜味更增上几分。
阿爹没接,只是欣慰的看着南瑜:“你多吃些。阿爹在山下,都吃腻了。”
据说,男人们的生意做得很大,山下的卿乐城——这商路中心的黄金之城里,有着男人们的无数店铺。只是男人们还经营着马队,西出卿乐城前的阳关,就是无尽草原,点点绿洲,漫漫大漠,直到胡羌高原下。
越过高原,还有无数的小国,在那些地方,人种繁多,风俗不一,但一块丝绸,都价值千金。
“阿爹,胡羌高原上不是在内陆吗?怎么会有大海。”春儿学南瑜大口喝着羊奶,问阿爹。
“是在胡羌高原的东部,还隔着两个国家。”阿爹意识到了,“谁教你地理知识的?”
“是哥哥。”春儿随时会炫耀一下南瑜,“哥哥很厉害,还看得懂胡羌文。”
阿爹就对南瑜说:“阿爹今年回来,再给你带一些胡羌的书来。男人行万里路前,要读尽万卷书,知晓天下事。”
“也给我带!”春儿马上插嘴。
“快吃。”南瑜对春儿没好气,“你听话,阿爹自然也会给你带。”
春儿连连点头。她顺利的捡到一块樱果馅饼,酸酸甜甜的,极合口味,于是心满意足。
阿爹站起来,检查了一下他的胳膊:“以后还要多练臂力。”
连珠箭的箭头要装上磁铁,一起发射时,需要加倍的气力。
春儿眼红,根本不顾自己的实际情况:“阿爹,我也要学连珠箭。”
“先好好念书吧。”
春儿喝着羊奶,翘着舌头嘟囔:“我知很多字了。”
学堂里本是没女孩子的,也没春儿这般年龄的,最小的也比春儿大六岁。这么多年,除春儿外,山寨里一直没别的孩子出生,故山寨里的婆娘都宠着她。同窗们也都喜欢她,帮她认字都成了乐趣了。
阿爹笑着,夹了菜给她:“等你大些,阿爹保证教你。”
南瑜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是地衣。新长出的地衣软绵鲜腴,和上鸡蛋,炸好,有特殊的清鲜。
阿爹又夹了些炒三鲜给春儿,见她吃得差不多了,就嘱咐:“好好上课。今日只上到正午,夫子就下山了。”
“夫子下山后,族长会接手你俩的学业。春儿,你可不能松懈了。”
“阿爹,你等我回来。”春儿有些舍不得,“我送你到山寨大门处。”
阿娘端上一荷盘晶花冻糕,用白手绢包好,给兄妹俩带上。
她微微笑:“不用送,你阿爹要留在家里了。”
阿爹看着阿娘,淡淡的笑,好似心不在焉。
等阿娘走后,阿爹脸色沉重:“南瑜,要专心练武,琢磨一招一式,不能松懈。”
“阿爹会老去,你迟早要下山。”
南瑜知道,山寨的男人们会在雪化前,按原计划下山经商。
直到下半年,山寨下第一场雪,随后越下越大,越来越厚,山寨周围变成冰天雪地时,老族长带人检查了每家每户的门窗,贴上厚厚的黑纸,絮絮叮嘱那家婆娘一通,并用木板钉死了其他门窗,只留一扇门出入。
山寨上的婆娘和孩子在贴了黑纸的屋子里都睡得很沉。沉到老族长的锣鼓声不响起,谁也不会醒来。
当某一天早上,老族长的锣鼓响起时,外面将锁打开的——是那家的男人。
山寨里的男人就全回来了。跟着他们的众多马匹,带来各类生活用品,琳琅满目,堆满了仓库,足以让山寨中的妇孺生活无忧。
一年复一年,年年如此,山寨里的女人和孩子都已习惯了。
山下战乱不断,据说十两银子就能买一个长相不错的女人,相比之下,山寨生活就像一首没有波澜起伏但平和惬意的田园诗。
南瑜极明白一点:男人们都下山,阿爹自然不能独自留下。
可阿娘每年都非要这般说。
于是阿爹每年都会准时走,到了最后,连敷衍的话都懒得说。
家门口的那座桥,桥下的蔓草似乎在雪中从下而上爬升,它从下而上,爬满了整座石桥的栏杆,还在努力的攀爬,即使是在这冰天雪地中,仍是绿意盈盈,厚雪并不能掩盖住它。
眼又花了吗?南瑜在雪风中仿佛看到桥上有人,身着红衣,朱鬟玉钗,赤脚踏雪,空灵而歌。
这女子的身影是如此熟悉,偏生南瑜就是不认识她。
只是她天天在这里等他出来,每日的歌舞不歇,偏生别人,都看不到她。
这次,他甚至听清了歌词:
“溪头的柳,西边的影,人儿多娇
衣卷儿飞,眉头儿皱,沉船剑影
曼妙的腰,牵起的手,人烟飘渺......”
南瑜见她飞旋在桥上,越来越快,翩翩然间,好似要凌空掉下。
他大吃一惊,欲要叫住她。
“哥哥,春天快到了吧,你看桥下都开花了。”
南瑜下意识的看看桥下:蔓草中开着一朵大红的樱藤花,在白色和绿色中非常鲜艳显眼。
他再看看桥上:空荡荡的桥上,只有漫天雪花,无声无息的飞舞而下。
桥下溪水已化了少许,水流在山石中回旋流过,腾腾冒着的水汽中已隐隐约约有了春的气息。小白跑到桥当中,冲着水流中心的鱼就是一阵嚎。
不是春儿拉着它,它早跃进去,甩几条鱼上来。
南瑜站在风雪中,觉得心,竟空空落落的,难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