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乐城》王家小二

6、第二章 山中一日

　　其实，狼对于山寨来说，并不构成威胁，相反，它们是山寨中的男人大肆猎杀的对象。最近几年，阿爹他们回来后，即使大雪封山，也常去打猎，针对的就是狼群。灵山上的狼整群整群被杀，最后被集中狼尸，架火焚烧。
　　“狼群繁殖得太快，会影响到其他生物的生存。”阿爹对他是这样解释的。
　　灵山里的普通狼群渐渐消失，但白狼群却多了不少。
　　白狼本只在极寒地带或高山绝顶上生存。最近几年，灵山上的白狼，却在较低海拔的山谷间开始了活动。
　　这几年，气温好似愈来愈低了。
　　阿爹说，高原上的巴特羯人不断移民高原之下，西北的气氛愈来愈紧张，生意愈发不行了。
　　胡羌高原上的巴特羯，白肤高鼻，眼睛深凹。一部分羯人靠农桑为生，但由于生产水平太低，收成并不好；另一些羯人靠狩猎为生，定无居所，在草原上随季节迁移。全族野蛮落后，凶悍好战，他们喜喝敌人的鲜血，将敌人的皮剥下制衣，由于男女之事随意混乱，他们婚后往往会吃掉头生子。
　　一百年前巴特羯曾东上攻击魏国，因陋习难改，竟食人为生，还将魏大将杜简的头颅制成酒杯炫耀，后被赫连震霆率兵驱赶回胡羌高原。
　　赫连震霆随之成为魏最大藩镇——西部安息的节度使，领军驻守，防范高原上的羯人进攻。
　　赫连家族逐渐强大起来，山下的安息国就是这样建立的。
　　只是现今，山下的战况并不怎么妙。巴特羯新国王苏赫丹，有着杰出的军事才能，打得安息几乎无还手之力。

　　“南瑜！”
　　外面，阿娘温柔的呼唤声，让南瑜彻底清醒了过来。
　　春儿好不容易半睁开眼，被站在床下的他扯了一扯，就滚了一滚，咕噜噜滚了下来：“哥哥，是不是迟了？”
　　南瑜抱怨：“要是他们跑过去了，多丢脸。”
　　他出去时，阿娘正将一束紫花插在青瓷瓶中。这紫花开在院子里的樱藤花根旁，即使大雪纷飞，也开得如星辰耀眼。
　　大木桌上已有早饭。南瑜嚼了块馅饼，发现今天的饼上还有黄花，味道香嫩鲜美。
　　春儿跑出来，看到两个白瓷大盘里，小小的饼上的一朵朵黄花，立时惊喜的：“阿娘怎么把花开在上面了？”
　　南瑜白了她一眼：这是阿娘去年收集的野花，晒干了存到现在的。
　　南瑜家的吃食，一向都是温柔的阿娘亲自动手。
　　阿娘其实是个美人。她老是包着半张脸，露出的五官小小巧巧的，精致得惊人。
　　只是大概操心的事太多，眼角早早有了细纹。
　　她是个极勤快极能干的人。南瑜的家里，收拾得处处亮堂，就是一杯子，也擦得可照出人影来。
　　她每日在凌晨四时就起床，给家里人做早膳。
　　她会做很多精致可口的糕点：荷花糕，山楂糕，萝卜糕，莲子糕，酸浆果糕，九层花糕等等。
　　就是最普通的酸菜根，榛果酱，通草果皮，野菜饼，阿娘也做得滋味十足，配上合适的盘子，比起其他人家，就多了几分难得的雅致。
　　山寨里的婆娘，没阿娘的厨艺，也没阿娘这般细腻的心思。
　　春儿在家，总爱绕着阿娘转，迫不及待的捏一小点刚出笼的糕点，“丝丝”的吹小指头，这时，阿娘就会笑话她：“春儿，你长大了怎么办？别人家可没这糕点。”
　　春儿就撒娇：“阿娘给我找个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也不知是打哪儿听来的。
　　阿娘是听一回笑一回，笑过后，就抱着春儿亲个不停。
　　虽家里有白大嫂帮忙，但很多事，都是阿娘亲自操劳。
　　她闲不下来，一有空，就会急急忙忙做一家人的衣裳。
　　阿爹下山后穿的春装早准备好了，袖口上压着简单大气的金柔夷花花纹，叠得整整齐齐的，就放在最上层。
　　春儿的小衣裳最多，也最费时。阿娘给春儿做衣裳，不忘了绣上各式各样的花儿，朵朵像刚开放的样子。
　　给南瑜做的，都很结实。那些羊皮靴子，可以穿到他穿不下了，还是好好的。
　　只是阿娘，很少做自己的，就是做上一件，也是匆匆忙忙，敷衍了事。

　　“哥哥，多拿几块给我。”
　　爬上椅子的春儿兴高采烈的说。
　　“你吃得了吗？”南瑜不由鄙视，但还是将自己手中的豆沙馅饼递了过去。
　　阿爹再进来时，兄妹俩正掰着馅饼，看着饼里的馅心，交流发现。
　　“我的是鹿肉。哥哥，你的是芸豆馅呢，给我吧，我喜欢甜的。”
　　“你哪天不抢我的？还有，你好歹将头发放到耳朵后，这样都可以扫桌子了。”
　　春儿边吃芸豆馅饼，边拿肉饼喂着小白：“哥哥，小白长大了些。”
　　这只白狼崽是前年雪季，阿爹带回来的。刚来时，嘶吼得很凶。如果不是阿爹将它拴住，看它发狂的样子，恐怕非要跃出院子去不可。
　　但到阳光出来，冰雪融化时，它已被驯服得像条大狗了。春儿很喜欢这只小白狼，寸步不离它，连去学堂都带着它。
　　刚带出去时，自然被人调侃过。但人们听春儿说，是她阿爹带回来的，都不声响了。

　　“是大了些。”阿爹不动声色的将一罐冒着热气的羊奶放到桌上。
　　南瑜瞟了一眼，心中有些得意。
　　几天前，阿爹再三嘱咐阿娘，要多给他吃些长力气的食物：“肉类食物多备些，我已让人每天送一罐羊奶来。”
　　“那东西有腥气。”阿娘细声细气的说。
　　阿爹就劝说阿娘：“你也喝点。羊奶煮一下，腥气会去掉些，习惯了就没事。”
　　“你以前都不碰肉类，现吃了些，身体不是好多了？”
　　阿娘看看南瑜，嗔怪的瞟了阿爹一眼。
　　阿爹就笑了：“南瑜，你哄春儿也喝一些。”
　　傻春儿还用哄？南瑜好笑：家里什么新鲜吃食，她不抢先尝过？
　　不过，他还是郑重的点了头。